這一場風波平息,大家不再說話,認真地吃着餅,如果渴了就自己到山澗去喝溪水。太陽的餘輝戀戀不捨地一步步往下挪,最後終於只餘了一抹灰白在天際。秋風吹來,吹得樹叢“沙沙”地作響,火堆的煙也四處飄散。家已經回不去,前途一片渺茫,大家的情緒都有些低落,便是林小竹也有些想念舅舅那並不溫暖的家了。
正怔神間,林小竹忽然感覺到有一束目光正打量自己,她擡起頭,正對上隔着兩人的一個女孩兒的目光。這羣孩子加她在內只有五個女孩兒,而打量她的這個,瓜子臉,杏眼娥眉,雪嫩肌膚,倒是這羣女孩子裡個子最高挑,也是長得最爲明豔動人。她一直跟在正義使者的身邊,看來跟他是一個村裡出來的。
雖然不太喜歡她肆無忌憚打量自己的目光,林小竹還是衝着她友好地笑了一笑。
那女孩兒被她這一笑惹得愣了愣,繼而也笑了起來,開口道:“你叫什麼?我叫吳彩雲。”又指着旁邊的正義使者,很得意地道,“這是我堂哥吳平強。”
吳平強聞言,轉過頭來很禮貌地對着林小竹笑了笑,笑容有些羞澀,讓林小竹對他大有好感。
“我叫林小竹,這是跟我一個村的夏山。”來而無往非禮也,林小竹介紹自己的同時,也介紹了夏山一番。
吳彩雲打量了一下夏山,再看看自己身邊的堂兄,滿眼的得意。
夏山聽到自己的名字,只轉過臉來掃了那兄妹倆一眼,便轉過了頭去。
吳彩雲被無視了,心裡有些生惱,撇了撇嘴道:“你這位同村好像不願意跟我們說話呢。”
林小竹歉意地笑笑:“夏山哥就是這個性子,並不是特意輕慢你們。他其實人很好的。”
夏山跟沒聽到她們說的話一般,只管對着那堆火發呆
。
吳彩雲張嘴正要說話,忽聽一個男孩兒叫了起來:“咦,什麼香味?”
一陣風飄來,帶來了一股米粥的清香,裡面還夾雜着肉香。孩子們聳動起來,紛紛站起來朝少年那邊張望。看到山羊鬍子在一口鍋前忙來忙去,那鍋裡冒出的熱氣往這邊一飄,香氣更爲濃郁。
“好像是用大米煮的粥。”有吃過的人答道,咽喉處發出很響的吞嚥聲。
“還有肉。”有人補充,也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
這些孩子都長在深山裡,性子爽直,也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慾望。被這香味饞着,再聽這麼一說,響亮地吞嚥聲此起彼伏。
那少年咳嗽,身體似乎不大好,又是個貴公子,山羊鬍子煮些粥給他吃太爲正常。林小竹眼睛只朝那邊瞥了一眼,就仍坐在那裡,繼續咬着自己那乾乾的大餅。不過是一碗肉粥,算不得好東西。總有一天,她林小竹要擺脫自己這奴僕身份,吃上這天下最美味的食物,過上自己最想要的富貴閒人的生活。
夏山雖然生性沉默,但也有少年人的好奇心。這回沒有漠然在坐在那裡不動,倒也跟那些孩子們一樣,站起來好奇地張望了一下,這才坐回原處。看到林小竹啃着大餅一動不動,他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有出聲。
但林小竹此時卻沒有心思研究他想說什麼了。她聳了聳鼻子,微皺着眉頭思忖起來。她撿得的這身體,味覺敏銳,記憶力也不是一般的好。再加上她前世本就是一個吃貨,所以在這半年裡凡是她吃過、煮過的東西,其香味和滋味都會牢牢的印在記憶裡,不會忘記。
這個粥,除了放了大米,還應該是放了雉雞肉。
這雉雞她曾獵過兩隻,採用獵人叔叔教的辦法,下一個連着樹枝的活套,再撒一把渾了鹽的糧食到活套前面,那雉雞飛來想要吃食,踏中機關,活套就立刻套住它的脖子,將它懸掛到樹枝上。
苦於沒有鍋,平時獵到的獵物她都是用來燒烤。但其中有一隻雉雞剛被套上不久她就正好到了山上。當時便覺得用來燒烤太爲浪費,她太想念那雞湯的味道了,所以就想了一個辦法,到家裡翻了一個被秦氏扔在角落裡的泡菜罈子,洗淨後也不放水,將雉雞放了血拔了毛,處理乾淨後就直接整個的放到罈子裡,撒上調料和鹽,用竹葉蓋住壇口,再用黃泥封住,埋到火堆裡去
。過得一個多時辰取出來,打開壇口,雉雞已經酥爛,浸泡在從雞肉裡滲出來的濃湯裡。那紅腹雉雞本就生長在山地上,嗜食竹筍,肉質鮮嫩,還帶着竹筍的清香,再加上封壇口用的竹葉,原汁原味的烹飪手法,清新的竹香與濃郁嫩滑的肉香融合在一起,那鮮美的滋味吃過之後,足足有半個多月她都還覺得齒頰留香。可遺憾的是後來她再也沒有獵到雉雞。用兔子如法炮製過一回,卻因兔子羶味較重,味道遠遠不如雉雞來得好。
“你說以後我們也能吃到這樣的米粥嗎?”耳邊清脆的聲音將林小竹從美味中喚醒。她轉過臉,正對上吳彩雲那不滿的杏眼。
“應該可以吧。”林小竹笑笑,站了起來,朝那邊走去。她無暇跟吳彩雲多說,剛纔引起她注意的,可不是那雉雞的香味。
“喂,你幹嘛去?”吳彩雲追上兩步。剛纔大家興致勃勃引頸張望的時候,這林小竹卻穩穩地坐在那裡,顯得她是那麼的沉穩那麼的與衆不同,這讓一向在村裡最爲出衆的吳彩雲不甚高興。這會兒見她竟然不理自己,起身往主子那邊去,吳彩雲不由得更爲不喜。她腳步頓了頓,立刻緊趕幾步追上了林小竹。那位少年主子,雖然穿着不華貴,但長得真的很好看。被他氣勢所壓,兩人又不熟悉,吳彩雲不敢造次。現在林小竹都敢往他身邊湊,自己自然要跟着過去。
林小竹聽得身後的腳步聲,已沒空回頭去看是誰跟上來了。她看到山羊鬍子遞了一個鑲金邊的鏤花銀碗給少年,碗裡熱氣騰騰,裡面裝的自然是那雉雞梗米粥,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那些孩子見林小竹如此大膽,竟然敢往主子那裡去,紛紛瞪大了眼睛,悄聲議論:“她這是幹嘛?莫不是她想問主子要粥吃?”
“那粥是主子吃的,怎麼可能給她吃?”
“剛纔見她坐在那裡不動,還以爲她不嘴饞,卻原來是饞得太厲害了,竟然敢問主子要粥喝!”
吳平強用手肘拐了拐夏山:“喂,你同村的那位往那邊去了,她想幹嘛?”
(謝謝暗葉破月和朱老咪打賞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