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任由身體下沉,聽着竹篙划着船隻漸漸的遠去,直到聽不見,林小竹這才心神一鬆,趕緊調整自己的狀態,讓血液正常流通。慢慢地,手腳沒有那麼僵硬了,她使盡全身力量,用仍有些僵直的雙腳往上一蹬,直接往水面上浮去。
“嘩啦”,她終於浮出了水面。精疲力盡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一抹苦笑在她的嘴角盪漾開來。
穿越到古代,比古人多了一千多年的文化積澱,再加上這身體原就聰明,又有幾招三腳貓功夫傍身,她一直覺得自己很能幹,什麼事情都能應付,這世界哪裡她都去得。所以她才揹着個行囊,僱了一輛馬車,帶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兒,就這麼上了路。然而纔出了京城,她就在吳鎮遇上了流氓,雖然那一次她反過來把劉家父子嚇了一大跳,可憑藉的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狐假虎威,借了袁天野的力量。這一次呢?不過是一家慣常玩仙人跳的騙子,便把她騙到這裡來,還差點要了她的命,需要裝死來脫身,還得等着袁天野來救她。如果不借助袁天野的力量,她想要在這蒼蒼人海中把那一家騙子找到,報今日之愁,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她真是笨啊,她真是無能啊!離開了袁天野的庇護,她什麼都不是,渺小得如路上的沙礫,隨便任意一個能力比她強的人都能把她踩在腳下。
林小竹靜靜地躺在水面上,仰望着天空,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如果說接下來她註定要跟袁天野在感情上發生糾葛。甚至攜手一生,她是多麼希望自己能跟他有一樣的能力。與他肩並肩的站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渺小而無能,需要依附於他的力量才能存活,需要藉着他的光源才能得到別人的尊敬。
身體漸漸地在恢復,慢慢地變得靈活起來。林小竹一抹眼淚,起身朝岸邊游去。她原來一直覺得她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於是就應該過平凡的日子。她只想靠自己的本事,賺一些錢,做一個酒樓老闆,然後找一個平凡的男人。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可經過這一次的事,她發現她錯了。這世上壞人無處不在,他們或許有精湛的騙術,或許有比她強的武功,或許手裡握着能左右她生意甚至生命生死的大權。她便是憑自己的力量想要從北燕平安走到南海,都不可能。又怎麼能夠毫無阻礙的辦起酒樓,平安的賺錢,而不被人覬覦、被人欺騙、被人陷害、被人打壓呢?一個平凡而渺小的人,註定是要艱難度日。在夾縫中生存的。
所以她決定了,既然她的出身沒辦法改變,她就要自己向上拼搏,用她的廚藝。藉助一切可以藉助的力量,賺很多很多的錢。沒有權不要緊,砸錢就能讓那些官員爲她辦事;武功不強不要緊。有錢就能請頂尖高手作保鏢。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去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她在像太陽一樣自己發光發熱。而不是如月亮一般,只能藉助別人的光源去照亮自己。
河水並不湍急。遊了不一會兒,林小竹的手便碰到了岸邊的樹木。她揪住一叢野草,用力一提,上半身便伏到了岸上。再借助野草的力量,身體慢慢地地往上挪,最後腳下一蹬,終於爬上了岸。
北燕多丘陵山地,林小竹站在岸邊,沮喪的發現,自己又站在了一處山坳裡,前面就是一個山坡,山坡之下,不知是否有人煙。
林小竹擡腳便想往山坡上走去。然而舉手擡足之間,卻感覺渾身痠痛;被老魏敲了一竹篙的後腦上,更是一陣一陣的發疼,動一動就使得她眼前發黑;溼漉漉的身體被冰涼的秋風一吹,更是一陣陣的發冷。
生病了!林小竹摸了摸腫了一個大包的腦袋,又摸了摸滾燙的額頭,不由得又苦笑起來。腦袋上的傷就不必說了;穿着溼衣服躺在船上那麼久,後來又用了龜息,使得身體機能瞬間下降,再在水裡泡了這麼久,必然引得寒邪入侵,不生病纔怪了。
但穿着溼衣服在這裡坐等,也不是個事兒,誰知道袁天野何時纔會找到她呢?林小竹只得強撐着身體,慢慢地,走幾步就站在那裡喘幾口氣,一點一點地往山坡上挪。憑藉着那股不服輸的堅毅,終於爬上了山坡。
“救命。”看見山坡下竟然是一片稻田,而在離山腳不遠處,有三個人正在田裡收割稻穀,她不由大喜,衝着下面大喊起來。
“爹,我好像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田裡的一個二、三十歲男人道。
一個老頭兒咳着嗽,從田間直起腰來,喘息道:“大年啊,女人咱就別想了啊!咱家本來就窮,你娘在時就沒給你說上媳婦。這回你娘又病了一場,把家底都掏空了,便是喪事都還是借遍了村裡人辦的,背了一屁股債,哪裡還有人看上你?娃兒啊,認命吧!咱們這三個光棍漢啊,就這麼混着過了吧。”
“救命。”隱隱有一個女聲從遠處傳來。
“爹,真是女人耶。”後面那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擡起頭來,四處張望。最後,他把目光定在了山坡上,驚喜地指着那裡大喊起來:“在那兒!”
大年和他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穿淺紫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那裡。只是離得比較遠,面容卻不大看得清。
“爹,是女人,真的是女人。”大年興奮起來,“我剛纔就聽到她叫救命。”
“對,我也聽到了。”二年附和道。
“我去救她。”大年把鐮刀一扔,擡腳就往山坡上跑去。前年有逃荒的女子到村裡來,正好給老光棍江老蔫撿到了,帶回了家,作了媳婦。這件事對大年觸動很大,家裡沒錢給他娶媳婦,他就整天想着要撿一個媳婦。老天不負有心人,這回沒準真被他撿到了。
二年猶豫了一下,也想跟着他哥跑,卻被他爹一把拉住了,安撫他道:“二年啊,這事就讓你哥去吧。如果你哥真撿個媳婦,等咱家有錢了,就該到你了。否則你哥的事沒解決,娶媳婦也輪不上你。”
二年只好耷拉下腦袋,埋下頭去拼命幹活。
大年跑到山坡上,便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站在那裡。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樑,飽滿的嘴脣,雪白的肌膚,比村裡任何一個大姑娘、小媳婦都要好看,就跟那畫上的仙女一般。最讓人口乾舌燥的,是這姑娘身上的衣服全被水浸溼了,緊緊地裹在身上,那鼓鼓的胸脯像是要把衣服撐破了一般,格外的豐滿。
大年“咕嘟”一聲,嚥了一下口水,身體裡升起一股異樣的躁動,讓他覺得渾身發熱。
“這位大哥,我被人劫了,順着河水逃到這兒的。你能不能救救我?等到我家人找來,自會報答你。”林小竹只覺得頭越來越疼,疼得視線都模糊起來。她緊緊地抓住身邊的那棵小樹,不讓自己倒下去,咬着牙把話說清楚。
“姑、姑娘……你……我、我揹你去我們家吧。”大年見她似乎支撐不住了,結結巴巴道。
“好,謝謝大哥。”林小竹禮貌地笑了一下。
看到這甜美的笑容,大年呆住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林小竹,有一種似乎要從他的身體裡衝破出來。
林小竹此時的身體機能已很遲鈍了,她越來越覺得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但才吃過的虧,提醒她這世上的農民並不都是純樸的,面前的這位“大哥”,並不一定能信任。她伸出手,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腿,道:“我、我家就是前面的揚林鎮的,那裡有個大戶人家,姓李,你知道吧?我們李家,宅子比你們這田還要寬,我爹,就是在易州城裡當縣令的。他手下,好多捕快,這些捕快可能幹了,過沒多久就會找到這裡來。害我的人,我爹一定要讓他去坐牢,還要……”她歪歪斜斜地比劃了一下脖子,“殺頭!還要……殺他全家……”
大年是個沒甚見識的莊家漢子,最遠的也就去過鄰村。不過,這附近有一個鎮子叫楊林鎮,他還是知道的。而且縣令,可是他知道的最大的官了。去年到村裡來抓犯人的捕快,也是他見過的最讓人害怕的人物。所以聽得林小竹的話,他身體的邪念被嚇得馬上滅了下去。
他看了看左右,四周都沒有人。再回頭往田裡看去,卻看見二弟正站起來,朝這邊張望。他晃了晃腦袋,蹲下身體,道:“姑娘你病了,我揹你回我家歇歇吧。放心,我不會害你。”
“謝……謝謝。”林小竹搖搖晃晃地用手裡的樹枝,在那棵小樹上劃了一個奇怪的符號,這才身體一軟,倒在了大年的背上。
溫軟帶着少女馨香的身體,緊緊地貼在大年的背上,沒有任何距離。這使得大年剛壓下去的,又“騰”一聲,如着火的幹稻草一般,瞬間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