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在某一天的吃晚餐的時候,我問嶽江川。
“我沒跟你說嗎?”嶽江川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笑着開口,“我準備自己創業,不想在我父親的公司做下去,來國外的時候已經找了合夥人,目前有了一定的規模。”
“那你的爸爸沒有什麼意見嗎?”
“我們家的企業又不是世襲的,這個年代當然是找有用的人才,就算讓我接手我也沒有那能力啊。”
“自力更生?”
“嘛!算是吧。”嶽江川頓了頓,“你呢?你打算做什麼?”
“我?還沒想好,本來就想着混個文憑,這樣找工作是不是好找一些嘛?”我舀了一勺粥,輕輕地押了一口,“要真說以後做什麼,我還真不敢打包票,也許根本與我學的專業無關。”
“要不你來我們這兒吧,雖然剛起步,但還是很有前途的。”
“你這是邀請我還是同情我?”我笑着對上他的彎彎的眼睛。
“當然是邀請你啊,能把你挖到我們這裡是我們的榮幸。”
“別別別,你太擡舉我了,”我笑着擺擺手,“你明知道我什麼都不會,只有一肚子樸實無華的墨水,能派上什麼用場?”
“你來了自會有用武之地,怎麼?要不要考慮?”
“再說吧。”
“你都不問問我是做什麼的,一點加入的誠意都沒有。”嶽江川故作失望的搖了搖頭。
“哈哈,這種機密的事情當然要選擇一個僻靜的地方問咯。”我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搪塞過去了。未來嗎?我還沒想那麼多。
是啊,我現在連一個明確的生活目標都沒有,讓我如何去思考我人生的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曾經,我有自己喜歡的職業,我想當一名醫生,因爲爺爺體弱多病,我希望自己能成爲一名出色的醫生治好他,這樣,我就可以花更多的時間陪伴着爺爺了。那時,我發奮學習,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爺爺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是,天不遂人願。
在那段陰暗的日子裡,爺爺去世,家業被瓜分。我選擇了現在的專業只是爲了用自己的力量奪回屬於爺爺的一切。
可是現在我才意識到,我的能力纔有多少?
遠遠不夠。
所有的事情已經回不到以前了。
爺爺走的太突然,甚至連醫囑都沒有來得及留下。
坐在窗邊,想着以前的一切,我又開始傷感了。
“Baby,你還好吧?”陶依晴看我思緒飄飄然,有些擔心地在我面前晃了晃手。
猛然回神,我笑道,“我沒事。”
“你的表情顯示的可不是沒事的樣子哦。”
“你普通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別轉移話題,你要是實在不想說,我也不強迫你。”依晴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總把事情放在心裡哦。”
“恩,我沒事的。”
生活還是一如往常平淡無奇的過着。在我還沒有想好未來的路之前,畢業已經近在咫尺了。所有的事情都忙得一團糟,每天除了論文還是論文,全是一大堆一大堆的英文,整天查字典啊,查文獻啊,查有道啊,搞得我頭暈腦脹的。
當我再一次泄氣在電腦前時,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我一看來電顯示——嶽江川。
“有什麼事麼?”我沒好氣地問着。
“什麼事把我們的安言大神煩躁成這樣?沒事就不能約你吃頓飯嗎?”
“大哥,你有沒有搞錯?吃飯你也要看看是什麼時候好吧?你不知道我的論文才寫了多少字嗎?”
“估計你現在的效率也不高,還不如出來玩玩呢。你說是吧?”那頭的嶽江川輕笑着。
“你鄙視我是不是?寫不完你幫我寫?”
“恩,我幫你寫。”
“就這麼說定了。”
我迅速收拾了一下,在約定的老地方看見了一臉神采飛揚的嶽江川。
“什麼事能讓你高興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好消息。”嶽江川笑着,露出了一貫的小虎牙。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我白了他一眼。
“趙藝凡結婚了。”
嶽江川很直接的,很平靜的說出了這幾個字,對我而言卻猶如晴天霹靂,有些措手不及。
藝凡結婚了,結婚了,藝凡,藝凡,我心裡一遍遍地念叨。就像塵封了幾年的箱子突然被打開,瀰漫的灰塵眯了我的眼睛,眼眶不覺有些溼潤。
“喂,你還好吧?”嶽江川有些擔心地看着我。
“沒事,我只是有些驚訝。”我苦笑了一聲,“沒想到我離開的這幾年,會發生這麼大的改變。是啊,怎麼會不改變呢?”
“怎麼這麼傷感了?我以爲你會高興的。”
“沒有。”我吸了吸鼻子,“只是沒參加藝凡的婚禮有些喪氣。”其實說到底,還是我自己惹的禍,如果我不屏蔽所有的消息,如果我還和她們保持着聯絡,或許我會來得及回去見藝凡。只是現在,就算我回去,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面對她,或者,藝凡又會以怎樣的態度對我,她一定會很生氣吧……
“江川,畢業後,我想回去。”
思考良久,我做下了這個決定。
“好。”他沒有問我原因,只是很堅定地同意了我的想法,“既然你要回去,那我也回去。”
“你——”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別太自戀,我這一次可不是爲了你,只是爲了在中國發展市場而已。”嶽江川伸出食指點了點我的腦袋。
好吧,隨你找什麼藉口,反正有人陪我一起回去我還是蠻高興的。
“你就打算這麼回去?”嶽江川另有所指地問道。
“要不然我怎麼回去?七老八十功成名就?”
“別這麼不正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吧。你回去難免會遇到楚林飛,到時你打算怎麼辦?”
嶽江川的話讓我心頭一緊,我低下頭去,緩緩開口,“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而且,已經四年了。
“也許他只是認爲我有威脅纔會懷疑你吧,情侶總是要經歷大吵大鬧的磨合,你當初的分手某種程度上也太輕浮了,或許他還等着你給他一個解釋。”
“我沒有聽錯吧,”我笑了一聲,“你竟然爲楚林飛辯解?”
話剛出口,我愣了一下。突然說出楚林飛這個名字,我竟然開始不適應。明明是以前總掛在嘴邊的名字,我是有多長時間沒有提起這個名字了?
好熟悉,好陌生。
“我只是爲你着想,要是你不回去把事情說清楚,你永遠也不會解開這個結。”嶽江川露出溫和的笑容,“你可以騙過所有人,卻騙不過自己。”
我傷心地笑了笑,“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啊。”
我望向極遠處那夕陽映紅的半片天空,晚霞還是閃着金鱗色耀眼的光芒。刺的眼睛疼,讓人想哭。微風吹過,拂動髮際,我摸了摸飄動的髮絲,已經這麼長了啊。
記得剛來英國的時候,舉目無親,雖然有爸爸接應我,但他的工作那麼忙,很少能顧及到我的感受。
即使學過英語,我還是跟不上本地人說話的速度,甚至問個路都會弄的別人不耐煩。那段時間,我整天把自己悶在屋子裡,教室裡。
與楚林飛分手的那兩天,我哭的昏天黑地,比爺爺去世還難過。每每出門,只要遇到相似的場景,我總會想起那個人,想起那個人的一點一滴。他觸摸我頭髮的感覺似乎還留在耳邊,他呼吸的溫熱氣息似乎還拂過我的臉頰,他的雙手似乎還停留在我的肩膀,還有那深不見底的黑色雙眸。
也許只有分開了,才能更加清晰地體會到對方的好。
我好想他。
正如現在,我好想回去,看他現在的模樣,看他現在的生活,我好想,他身上的溫度。
楚林飛,我想你。
可是現在,無論我說什麼,你再也不可能及時的出現在我面前了。
“我們回去吧。”夕陽墜入海平面以下,天空漸漸染上了青黑色,風漸漸變冷,我回頭對上嶽江川注視着我的雙眸,牽強一笑。
“安言,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美。”嶽江川微笑着。
我一愣。
——————“安言,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所有的表情都會體現在臉上。”
“安言,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的身體很軟。”
“你想讓誰告訴我?”
“也是,我知道就好。”
——————好熟悉的話語。
彷彿昨日還在耳畔。
卻已不是那人。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淡淡地應着。
“那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帥?”嶽江川隨意地晃動了一下頭髮,在夜色的映襯下,那張帥的該死的臉顯得格外耀眼。
嶽江川的臉部輪廓已經愈發成熟,早已脫離了大學時代那青澀的臉龐。回想走過的這麼多年,身邊悄悄發生着改變卻渾然不知,一絲苦澀浮上心頭。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逗我笑,我很配合地撥了撥他的碎髮,“恩,很帥!”
月光下,四目相對,笑意蔓上眼角。
此時,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