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有一座斷壁殘垣的小廟,十分蕭條,陳浩洋說:“這個廟是民國時候建的,有個落魄書生躲進深山裡避世,後來建了這個廟,抗戰的時候荒廢的。”
宋知夏站在門口向裡面張望,只見滿院枯草,陰風颼颼的,看着就覺得瘮人。
劉夏問:“咱們進去拜一拜吧?”
知夏連連搖頭,“不去,我怕有蛇。”
劉夏笑,“冬天哪裡還有蛇?蛇都冬眠了。”
“黃鼠狼,蠍子,毒蟲,反正我不進去。”
陳浩洋接口道:“我以前進去過,除了一尊觀音像,還有一口空棺材,據說是書生當年爲自己準備的,沒什麼好看的,大家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咱們趕緊走。”
衆人探頭探腦一陣,相互開涮幾句,便繼續向上爬。原始森林植被茂盛,即使是冬天,仍舊滿地都是藤蔓,陳浩洋在前面開路,衆人跟在後面踩着他的腳印前行。知夏雖然身體素質不錯,但從來沒有這樣高強度地爬過山,因此只覺得筋疲力盡,心好像要從胸腔裡蹦出來,慌得很,但因爲何加睿在,她強忍着不吭一聲。
下午三點一刻,一行人終於登上了牧馬嶺的頂峰。當宋知夏站在山頂,迎風展臂時,感覺到全身的毛孔都在山風中舒展開來,腦海中就只剩下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站在山頂極目遠眺,遠處起伏的山谷,蒼翠的松柏,縹緲的雲煙,一切盡收眼底,真是太壯觀了!
衆人歡呼雀躍,喜不自禁。宋知夏找到一塊平整的石頭,拿出餅乾麪包來吃着,邊吃邊看着劉夏和姚敏各種自拍。
姚敏叫道:“知夏,你不拍幾張?”
“算了,我這人不上相,拍照難看。”
劉夏“切”了一聲,“謙虛使人發胖知不知道,你那張如花似玉的嫩臉蛋要是不好看,天底下還有好看的嗎,來來來,姐姐給你來幾張,好不容易纔爬上來的,不留點紀念怎麼行!”
劉夏調整手機焦距對着知夏按了幾張,知夏笑了笑,任由她拍,問:“我包裡還有壓縮餅乾,你們要不要吃?”
姚敏答:“吃啊,給我留一塊,我包裡有柚子,剝好皮的,想吃自己拿。”
這時陳浩洋喊道:“大家抓緊吃點東西補充能量,一會兒就得下山了,山裡晝夜溫差大,到晚上就冷了,我們得早點出去。”
劉夏和姚敏這才收起了手機,坐下來吃東西。
宋知夏注意到,劉夏手裡拿着吃的,但眼神一直不在線,知夏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高大白皙的大男孩,正背對着她們整理揹包。知夏用手肘碰了碰劉夏,“你喜歡他?”
哪想到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劉夏,臉色登時緋紅,小聲說:“你看出來了?”
姚敏“哇喔”一聲,知夏輕笑,“剛看出來,他是誰啊?”
“陳經理的一個朋友,經常來參加我們公司的戶外活動,我們一起出去過三次,但沒說過話,你們看,是不是很帥?”
姚敏點頭讚歎,“是不錯,背景寬厚高大,可見身上肌肉發達,有範兒,是我喜歡的類型。”
劉夏杵了她一下,“別起勁啊,是我先看上的。”
“哎呦喂,他現在還不是你的呢,欣賞一下不行啊!得,這次難得你碰上我,這樣,姐姐我好人做到底,下山的時候盡一切可能製造機會,讓你們親近親近。”
知夏忍不住“噗嗤”笑了,劉夏紅着臉拍了姚敏一下,“你小點聲,讓人聽見我還活不活了!”
姚敏性格爽利潑辣,在下山的路上果然言出必行,拉着劉夏緊跟着帥哥的步伐,還時不時地扮柔弱,在帥哥面前滑一下跌一跤,引得帥哥及時出手英雄救美。
宋知夏在後面看了,忍俊不禁,人生處處是套路啊。
下到半山腰,山坡突然變得平穩低緩,但植被更加茂密,高大的各類植物遮天蔽日,幾乎不見陽光。知夏在山上多喝了幾口水,現在只覺得膀胱漲得難受,她四處看了看,灌木叢有半人多高,蹲下來應該沒有人能看見。
宋知夏有意放慢腳步,等到前面的人影幾乎消失在密林中時,她往右側走了幾步,蹲在一塊岩石後面解小便。解完小便收拾好衣服,她彎腰拎起揹包準備趕路,哪成想剛纔拿衛生紙的時候忘記了拉揹包的拉鍊,這樣猛一拎,鑰匙串就從包裡滾了出來,落到一根枯枝上用力一彈,居然直接滾到了下方的一個土溝裡。知夏趕緊去撿,幸好土溝不深,她抓住灌木叢小心向下幾步,用樹枝把鑰匙串勾了上來。但是這樣一耽擱,她離開隊伍已經有十多分鐘了。
知夏順着剛纔衆人離去的方向緊追幾步,但樹影婆娑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影子,密林中只有不知名的鳥在粗嘎着嗓子亂叫,知夏立刻驚出一身冷汗。她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掉隊了。
腳下植被被踩踏的痕跡,時而清晰,時而毫無蹤跡可尋,知夏憑着自己的感覺一路向前,越走越慌亂,因爲天上地下,到處都是一樣的景物,擡頭看天,也沒有太陽的影子,她完全分辨不清東南西北了。
橫衝直撞半個小時後,知夏終於絕望地承認,她迷路了。
她沒有準備指南針,深山中手機也沒有信號,她身上沒帶打火機,也沒法燃燒枯枝樹葉報警,知夏覺得,自己一定要被困死在這山林裡了。
林中寂靜無聲,偶有一陣山風吹過,樹蔭影影綽綽,陰氣襲人,知夏忍不住汗毛倒豎,這是原始森林,會不會有吃人的野獸?
知夏邊哭邊四處張望,生怕有什麼東西突然撲過來,她大喊劉夏和姚敏的名字,但哭叫聲如石沉大海,沒有聽見一絲迴應。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宋知夏看了看手機,已經五點多了,冬天白晝短,山林中更是光線黯淡,等天黑了會發生什麼,知夏完全不敢想。她又冷又怕,絕望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知夏哭夠了,便爬到一個稍矮的樹杈上坐着,在樹上冷死餓死,也比在地上被野獸撕碎了好。
爲了方便活動,知夏早上出門時穿的是一件暗黃色的衝鋒衣,裡面除了保暖內衣之外,只有一件薄毛衣,這時靜下來,只覺得徹心徹骨的冷,她將圍巾蒙在頭上脖子上,只露出兩隻眼睛來,然而還是不頂用。在樹杈上坐了大約一刻鐘,知夏就覺得自己渾身都要僵了。
宋知夏打開手機,在記事本里寫上遺言,她孑然一身沒有什麼牽掛,只叮囑將來好心安葬她的人將她葬在父母身邊,世界上最疼愛她的兩個人,她要永遠跟他們在一起。
交代好後事後,宋知夏將手機收起來放進揹包裡,準備靜靜等待着死神的降臨。可是在她擡頭的一瞬間,知夏突然看到前方有亮光,像是手電筒的光,在叢林中一閃一閃的。知夏喜出望外,慌忙從樹杈上跳下來,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着那個方向走過去。
距離稍近了一些後,宋知夏大叫:“有人嗎,救命啊!”
手電筒應聲晃動了兩下,有人大喊:“宋知夏,是宋知夏嗎?”
知夏一怔,因爲她聽出來了,來人是何加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