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獲救

宋知夏靠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頭一歪就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四個小時,迷迷糊糊間,她猛地驚醒,四周寂靜一片,火堆上也只冒着微弱的火光,宋知夏頓時嚇得睡意全無。她立刻起身,往火堆上添樹枝。

火苗重新燃起來後,宋知夏趕緊過去看何加睿,只見他也靠在岩石上睡着了,呼吸很均勻,知夏稍稍放心。

手機已經沒電了,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辰了,還有多久能天亮。

四周一片漆黑,宋知夏不敢往四處看,一看就心裡發毛。她往何加睿身邊移了移,在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坐下,身旁有個喘氣的活物,她心底的恐懼感還能減輕一些。

知夏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樣熱切地盼望着黎明的到來,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響,知夏驚懼地回頭,隱約看到山坡上樹影搖動,伴隨着嘩啦嘩啦的聲音,知夏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幾塊大石頭滾了下來。知夏慌忙去推何加睿,何加睿剛剛哼了一聲,知夏就感覺到一陣疾勁的風向他們襲來,她本能地向前一撲,蓋住何加睿的腦袋,下一秒,背部就傳來鑽心的疼痛——一塊石頭砸在了她的背上。

何加睿在清醒的一瞬間,突然感覺到胸部以上的位置被重重壓住,遲滯了兩秒,才明白是宋知夏壓在他的身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胸腔的震動。

何加睿伸手推她,“喂,怎麼了?”

宋知夏一陣頭暈目眩,慢慢深呼吸,才感覺到胸口阻塞的呼吸順了一些。她想爬起來,可是胳膊完全使不上力。

何加睿被壓得不耐煩了,伸手推開她,“你幹什麼,想投懷送抱也不用這樣着急吧!”

宋知夏被何加睿掀到一旁,背部着地,立刻痛得“啊”了一聲。

何加睿這才覺察出不對勁兒來,“怎麼回事?”

一小口溫熱的、腥甜的液體已經衝到了嗓子眼,宋知夏悶哼一聲,張嘴就將血噴在了一邊的石頭上。

何加睿大驚失色,“你怎麼了?!”

腹中一陣氣血翻涌,五臟六腑像是錯位了一樣,疼得撕心裂肺,知夏閉着眼睛,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山坡上又是一陣嘩啦啦轟隆隆的聲音,幾塊不大的石頭滾落下來,兩三塊落進河裡,“噗通”、“噗通”激起水花,還有一塊就落在何加睿的腳邊。

何加睿煞時面如土色,“剛纔是不是也有石頭落下來?”

宋知夏虛弱地點點頭。

“你是爲了救我才被石頭砸中的?”

知夏沒有回答,她反覆深呼吸,用力嚥唾沫,將胸中的翻騰感生生壓了下去。

“爲什麼救我?”

何加睿神色複雜,她不是厭惡他嗎,爲什麼危機時刻會這樣不顧一切地救他?

宋知夏像是能琢磨到他的心思似的,淡淡地小聲地回答,“沒有爲什麼,只是本能反應。”

是的,就是本能反應,在她的大腦做出判斷之前,救人是她的唯一反應。現在回過神兒來,也覺得自己的反應不賴,就算她再不喜歡何加睿,他也畢竟是何叔叔的兒子,況且,自己一個萬念俱灰身無長物的人,死了就死了,何加睿活着,比她活着的價值大多了。

何加睿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盯住她,眸子黑亮黑亮的。宋知夏確實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是她撲過來,那石頭會正中他的腦袋無疑,此時,他怕是早已經**迸裂一命嗚呼了。

“怎麼樣,哪裡疼?”

宋知夏**一聲,“哪裡都疼……”

話音剛落,又是一口鮮血噴濺出來,沾染得她胸前一片殷紅。

何加睿慌忙拿紙巾替她擦嘴角的鮮血,他努力控制住發抖的手腕,啞聲說:“你別害怕,現在已經凌晨四點了,馬上就要天亮了,等天亮了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你堅強一些,一定會沒事的……”

宋知夏閉着眼睛躺在一邊,意識漸漸迷離起來,朦朦朧朧間,眼前飄來飄去的都是同樣一張英俊的面孔,冷漠的,憤怒的,木然的……知夏的眼角流出淚來,在這種命懸一線的時刻,她心裡記掛的人,居然還是何慕君,那個她名義上的前夫,那個從來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的男人。

何加睿探過身來,摸了摸宋知夏的額頭,涼涼的,他又摸了摸她的手,也是涼的,自己的外套此時正穿在宋知夏的身上,他已經沒有什麼衣服可以借給她禦寒了,正慌張時,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被反手用力一握,他低頭看宋知夏,只見她輕啓嘴脣,吐出兩個字,“慕君……”

何加睿心頭一動,心底升騰出一股很古怪的感覺。

知夏拉着他的手,又叫了一聲,“慕君……”

何加睿愣了一會兒,輕聲答:“我在,睡吧。”

宋知夏彷彿嘆了口氣,鬆開他的手,又繼續睡了。

何加睿擡頭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經魚肚白了,他心裡很焦躁,都這麼長時間了,陳浩洋怎麼還沒帶人來救援?行動力這麼差,等他回去,一定教訓他一通。

不遠處的火堆火勢漸小,何加睿掙扎着站起來,慢慢地走了兩步,就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右腿實在疼得受不了。他努力往前爬,將宋知夏之前撿好的樹枝丟進火堆上,火光搖曳,倏地一陣風吹過,火苗瞬間躥得非常高,一股熱浪撲在他的臉上,讓他忍不住後退。他不斷地添柴,沒有樹枝了就爬出去撿,一趟又一趟,像精衛銜石一樣,火勢越來越大,火苗幾乎躥上了半空,像一條遊弋的金色的蛇。

他要孤注一擲了,他必須讓人儘快地發現他們。

五點多的時候,何加睿終於聽到了直升機在頭頂上盤旋的聲音,他仰面躺在地上,眼角滾出大顆的淚珠來。

******

宋知夏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裡了,手背上還掛着點滴,穿白大褂的護士正在給她量體溫。小護士見她醒來,忙問:“感覺怎麼樣?”

知夏輕聲問:“我怎麼了?”

“你呀,左側肋骨斷裂兩根,幸好主要的內臟沒有傷到,已經做完手術了,這幾個月你好好養着,會好起來的。”

知夏轉過頭望了望窗外,只見天色昏暗,又問:“現在是什麼時間了?”

小護士擡腕看了一眼手錶,“五點四十了,你今天早上六點多被送來的,一直昏迷着。”

“……跟我一起送來的人怎麼樣了?”

“放心,他也沒有生命危險,腿骨折了,也得靜養好幾個月。”

“哦。”

有人推門進來,手裡還拎着一個保溫飯盒。宋知夏擡眼望了望這個中年婦人,有些發怔,這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趙麗雲放下飯盒,笑了笑,“二少奶奶怕是不記得我了吧,我是老宅的傭人,之前在老宅我見過您兩次。”

“哦,你好。”

“老太太聽說你受傷了,讓我過來照顧。”

“謝謝……不過趙姐,你還是去照顧何總吧,我這邊不需要的……”

趙麗雲又笑,“二少奶奶太見外了,您受傷這麼嚴重,怎麼能沒有人照顧呢?大少爺那邊你不用擔心,老太太也派人過去了。”

“哦,”宋知夏遲疑一下,說:“趙姐,你以後不要再叫我二少奶奶了,我……已經跟何慕君離婚了,不是......你們何家的二少奶奶,以後你叫我知夏就行。”

趙麗雲似乎很意外,但又不便多問,她低頭倒了一碗小米粥,說:“好啊,知夏,喝點粥吧,你一定餓壞了。”

趙麗雲把牀頭搖起來,拿着一把小湯匙開始喂她喝粥,知夏心裡一暖,感激地說:“謝謝你。”

“二少……知夏你不用客氣,老太太知道是你救了大少爺,一直在誇你呢,還特意囑咐我好好照顧你,今後你有什麼想吃的,一定告訴我,我給你做,一定快快地把你的身體養起來。”

知夏心裡涌起陣陣暖意,連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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