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君這次離開,就沒再露面。
論文答辯順利過關,6月30日,宋知夏如期拿到了畢業證和學位證。
她終於畢業了。從此一腳踏入社會,再也沒有理由軟弱了。
何慕君消失了很久,知夏心底忍不住隱隱有些失望,8月12日是她22歲的生日,知夏從早上睜開眼,就盼着何慕君能夠出現,然而望穿秋水,一直等到深夜,何慕君都沒有任何動靜。
宋知夏內心無比悲傷。
八月末的天氣依然酷熱,出租房裡更是悶熱無比,偏偏知夏房內的空調是臺老爺機,光聽嗡嗡直響,製冷效果極差,半夜裡知夏幾次熱醒,爬到衛生間裡洗臉降溫。
週六的傍晚下了一陣瓢潑大雨,終於涼快了一些,知夏正跟李晶晶在陽臺上吃西瓜,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裡的男人自稱叫鄭浩,他說:“宋小姐,關於何慕君,我想跟你談談。”
知夏本能地拒絕,但鄭浩說:“這件事情很重要,我一定得見你。”
“好吧。”
兩人約在知夏住處不遠的一家西點屋,知夏打量眼前的男人,完全沒有印象。
鄭浩開口道:“宋小姐,我叫鄭浩,跟慕君是大學同學,交情不是一般的深,所以今天我纔來找你。”
“有事嗎?”
“慕君最近遇到的麻煩,宋小姐知道嗎?”
知夏心裡一沉,“怎麼了?”
鄭浩淺酌一口拿鐵,沉吟半晌,“本來我也不該來找你,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了。”
知夏心裡愈加慌亂,“到底怎麼了?”
“我跟慕君從大學起就開始創業,摸爬滾打,確實受了不少苦,後來我們創辦了正天貿易,經營得也是一路磕絆纔有了點規模,我不想看到我們的心血就這麼毀了。”
知夏聽得一頭霧水,“我不明白。”
鄭浩認真看了她一眼,吐出三個字,“何加睿。”
他說:“何加睿跟慕君的關係你也應該有所瞭解,因爲某些原因,兩人一直水火不容,尤其是,”他停頓了一下,又說,“尤其是你出現以後,他們兄弟倆的樑子結得更深了。”
知夏的耳根止不住有些發熱,“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們兄弟倆在爭奪你。”
這句話超級直白,知夏紅了臉。
“何加睿因爲你,把慕君往死裡整,東城區的15號地塊就是他設的局,慕君這幾年發展得不錯,難免有些冒進,那麼大一塊地,我原本是不主張他拿下的,但利潤實在可觀,我也就妥協了。但是沒想到,”鄭浩停頓了一下,知夏眼巴巴地望着他,大氣也不敢喘,“我們被套進去了。”
宋知夏還是呆呆地不說話,她不經商,不明白“被套進去了”究竟是怎樣的風險。
“這個項目需要很大一筆資金,但是我們的資金鍊斷裂了,以往合作過的幾家公司不借款給我們,銀行也不放貸,從何氏集團分離出來的那兩家公司效益一直不太好,也幫不上什麼忙,現在我們已經把所有的身家都壓上去了,包括一手創辦的正天貿易。”
“資金跟不上,項目做到一半就繼續不下去了,後續還有很多違約金要賠償。”
“一切都是何加睿從中作梗,他的目的,就是要讓慕君一敗塗地,一無所有。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爲我們確實已經走投無路了。”
知夏心口壓着一塊大石頭,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找我有什麼用呢?”
鄭浩望向窗外,蹙起眉頭,“我來找你慕君不知道,他知道的話一定會怪我。”
“宋小姐,麻煩你去找何加睿,勸他網開一面,得饒人處且饒人,畢竟是親兄弟,總不能斬盡殺絕吧。”
“我……讓我去找他?”
鄭浩的神色極其疲憊,“說實話,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爲你,本來老爺子去世前給了慕君那兩家公司,何加睿是沒有意見的,現在他突然翻臉無情,就是因爲你,他就是爲了得到你。”
知夏還在極度的震驚中回不過神兒來,都是因爲她?她哪點值得何加睿大動干戈?
她擠出一絲微笑來,“鄭先生,您是不是搞錯了,這種商業大佬間的爾虞我詐離我太遙遠了,我也沒有那麼大的能耐成爲商業廝殺的由頭。”
“這你就錯了,宋小姐。”鄭浩說:“我瞭解慕君,他的心思瞞不過我,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爲什麼離婚的,但我知道,他現在確實非常喜歡你,他辦公桌的抽屜裡還有你的照片,我好幾次見他對着你的照片發呆,他很後悔離婚,這是真的。”
知夏慌亂起來,一顆心怦怦亂跳,一時不知道接什麼話。
“宋小姐,真的拜託你,看在你跟慕君夫妻一場的份兒上,幫幫他吧。”
知夏不說話,眼睛盯着窗外流光般的街景,半晌才答,“我試試吧,但我不能保證結果。”
何加睿是一個多麼陰鷙冷血的人啊,她哪裡能影響到他的決定。
誰知鄭浩喜出望外,“謝謝謝謝,謝謝你宋小姐。”
鄭浩走後,知夏又獨自坐了很久。她的心就像一塊大石頭,沉到了看不見底的深淵裡,她沒想到,何慕君竟然遭遇了這樣大的危機,此時此刻,他該多麼傷心多麼無助啊。
知夏不再遲疑,拿起手機給何加睿發了一條短信:何先生,我有事想見你一面。
短信發出後遲遲沒有回信,正在知夏坐立不安時,何加睿的電話打來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難得你找我,什麼事?”
“……能見面說嗎?”
“行啊,你在哪,我讓司機去接你。”
知夏猶疑幾秒,報上自己的位置。
“就在那裡等着別動。”何加睿叮囑說。
在等待司機的二十多分鐘裡,宋知夏反覆思考該怎樣跟何加睿開口,見了面該談些什麼。對於何加睿,她從心底裡還是畏懼的,每次見他,他的氣場、眼神總給人壓力。
司機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他多次從後視鏡中瞥上知夏兩眼,一副興味盎然的樣子。知夏忍不住問:“師傅,有什麼不對嗎?”
司機笑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哦,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何先生交代我帶你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呃,這話等於沒說。
知夏沒想到,司機大叔居然載着她到了何加睿的住處。站在別墅的門口,知夏進退兩難。面前的宅子仿若龍潭虎穴,她沒有膽量進去。
何加睿很快出來了,看到她微微一笑。
宋知夏穿了一件寬鬆的粉白條紋連衣裙,一頭順直的長髮清泉似的垂在腦後,整個人清澈得彷彿一條小溪。
他說:“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何加睿的穿着十分居家,黑色T恤,休閒的大褲衩,腳上還踩着拖鞋。宋知夏從來都是見他西裝筆挺的模樣,這樣的隨意衣着倒顯得突兀,她別開眼,覺得渾身不自在。
一進門,知夏就看見富麗堂皇的大廳裡吊着藍色的精巧的大宮燈,燈上微微顫動的流蘇,配合着閃着光的地板和低低垂下的天鵝絨的藍色帷幔,給人一種迷離恍惚的感覺。
宋知夏坐在沙發上,手心微微出汗。
已有傭人在她面前放上茶水,知夏盯着那精美別緻的白瓷杯,忐忑開口道:“何董,我……有件事想求你……”
“哦?”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如鑽石般晶亮盈動,嘴角的梨渦,隨着表情忽深忽淺,很吸引人。何加睿笑了,“難得啊,什麼事?”
知夏不敢擡頭,“我聽說……何慕君遇到了很大的麻煩,你能……幫幫他嗎?”
何加睿臉上的笑意陡然消失了,他盯着她,“你來找我,就是爲了這件事?”
知夏點頭,“是的。”
“哦?”何加睿的聲音含着一絲似笑非笑,“那你希望我怎麼幫?”
“你實力那麼強,何慕君畢竟是你弟弟,請你高擡貴手……”
室內一時陷入沉寂,只有茶香陣陣縈繞,何加睿半晌才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說不呢?”
知夏心頭“咯噔”一下,“你們畢竟是親兄弟,何叔叔的在天之靈看到……”
“不要提爸爸,”何加睿冷冷打斷她,“沒用。”
“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也許是深夜孤單寡女,何加睿看着她細細軟軟的髮絲,白皙乾淨的臉蛋,只覺得心頭又癢又燥,一股無名之火緩緩燃起。
他說:“可以商量,只要你願意。”
“真的?”
“真的,”何加睿盯着她,“只要你過來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