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君慢慢鬆開手,眼神裡滿是無處躲藏的慌亂,他臉色蒼白如紙,薄脣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知夏雙膝發軟,她腳步不穩地走到何慕君面前,顫聲問:“那天晚上的人是你?”
何慕君不敢看她,握着拳一聲不吭。
何加睿大喊:“當着知夏的面,你敢不敢承認?”
“你親口告訴我,是不是你?”
她的目光,讓他無所遁形,何慕君終於鼓起勇氣擡起頭,“……知夏,對不起……”
宋知夏只覺得脊背處一股寒氣升了上來,“到底是不是你……”
“……對不起,是我……”
這句話就是一把尖銳的刀,驟然間刺入知夏的心臟,令她瞬間連呼吸都窒住了,“居然是你……”
他居然騙了她那麼久,他明知道她爲此痛不欲生還隱瞞她那麼久!
“爲了跟我離婚,你就設下那麼大一個圈套?”
“知夏,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
知夏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都被狠狠地撕扯着,她死死地盯着他,這個她曾經全心全意愛着的男人,究竟有怎樣僞善的面孔,她要親手撕下來……
知夏探出自己千鈞重的手臂,去觸碰那個晃來晃去愈來愈模糊的臉……一陣不可控的目眩當頭襲來,暈得眼前只剩一片無望的白光,宋知夏終於兩眼一黑,癱在地上知覺全無。
“知夏!”何慕君嚇壞了,伸手就要抱她。
“知夏!”何加睿一步跨過來,將何慕君狠狠甩到一邊,“你現在沒有資格碰她!”他將宋知夏抱起放在沙發上,焦急地按壓她的人中和虎口,“知夏,你醒醒,知夏……”
宋知夏幽幽轉醒,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低低開口,“送我回去……”
何慕君望着知夏心碎的樣子,心痛如絞,慌得一動也不敢動。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送我回去……”
“好,我送你。”何加睿抱起知夏。
“等等,你要帶她去哪?”何慕君如夢初醒,上前攔道。
“讓開,知夏現在不想見到你。”
宋知夏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痛斷肝腸。
何慕君眼睜睜看着他們離去,頭腦中一片空白,內心錐心泣血。
十天後。
宋知夏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端詳着鏡子中憔悴不堪的那張臉,哪裡還有年輕人的鮮活模樣?她的心已經快要老死了。
從衛生間出來,知夏撥通了陳浩洋的電話。
她開門見山,“陳經理,之前你說的那個意大利留學的機會,還有效嗎?”
“一直有效,你想什麼時候去?”
“越快越好。”
“行,我儘快安排。”
放下電話,宋知夏出神良久,這個傷心地,她不想繼續呆下去了,是時候抽刀斬亂麻了。
只是她沒想到,在她臨行前,有一個陌生的女人執意要見她。
在咖啡廳的僻靜一角,宋知夏細細打量眼前的人,保養極好,雍容典雅,氣質上佳,只是,她們認識嗎?
在宋知夏打量自己的同時,趙一萍也在端詳眼前的姑娘,真像,果然是彭欣茹的女兒,眉眼、神韻幾乎一模一樣。兒子和前夫選女人的眼光這般相像,真是天大的諷刺。
宋知夏疑惑地開口:“阿姨,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兒?”
“宋小姐,我是……慕君的媽媽。”
知夏驚愕不已,慕君的親生母親?不是說早已經過世了嗎?
“難以置信是不是?”趙一萍淡淡一笑,沉吟幾秒,“我確實是個失敗的母親……我知道你,更知道你的媽媽彭欣茹……”
宋知夏更加詫異了,“您認識我媽?”
“認識。”
“哦,那太巧了。”
“不是巧,”趙一萍像是陷入了回憶,神情落寞,“你媽媽,我太認識了。”接下來,她說出了一句讓宋知夏震驚萬分的話,“你媽媽,跟澍銘是情人關係。”
宋知夏張口結舌,腦海深處像是炸了一枚**,什什什麼?
“你媽媽跟澍銘青梅竹馬,小時候是玩伴,長大了是戀人,只不過後來澍銘娶了林美鳳。”
知夏僵在當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結婚不久澍銘就後悔了,但是你媽不原諒他,之後……他娶了我,因爲我跟你媽媽聲音很像……”時隔多年,再提起這些往事,趙一萍心態平和了很多,不再那麼痛楚。
“所以,澍銘才讓慕君娶你。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彌補。”
知夏回過了神兒來,但整個人的情緒依然紛亂無比。難怪,難怪何叔叔對她那麼好,難怪何叔叔非要她嫁給何慕君……
“……阿姨,謝謝您告訴我這些,解了我多年的疑惑……”
趙一萍望着宋知夏,突然間淚眼婆娑,“知夏……今天我來找你,是有事求你……求你,原諒慕君好嗎?”
“……阿姨,我跟慕君已經離婚了,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不,”趙一萍滿臉淚痕,突然傾身握住知夏的手,嘴脣微微發抖道:“慕君已經去公安局自首了,他承認自己……強姦了你,知夏,你救救他好不好……他還那麼年輕,還有大好的前程……”
炸雷一個接一個,知夏要瘋了傻了。
“……慕君他……他會怎麼樣?”
“我找律師諮詢過了,強姦罪最輕也要判三年的,知夏,慕君還那麼年輕,有了這個罪名他以後還怎麼做人……”趙一萍哭得梨花帶雨,“你們畢竟是夫妻,你去跟……跟警察說說,說根本就沒有那一回事,你是……你是自願的……求求你知夏……”
疼痛慢慢蔓延,擴散到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血管,宋知夏垂下頭沉默良久,最後端起咖啡,仰頭有些麻木的大口灌下,“阿姨,我不會跟警察撒謊,慕君也不會同意我撒謊的……我已經準備去意大利留學了,明天下午四點的飛機,您可以讓律師來找我,出具什麼諒解書之類的,我還是願意的。我跟慕君的緣分,這輩子就算是斷了,今後怕也是不會再見面……以後的路,我們各走各的吧,能有什麼造化,全靠上天眷顧了……當然,我真心希望慕君能過得好,健康平安,前程遠大。”
說完這一番話,宋知夏起身告辭。
外面天色已經全黑,一盞盞路燈像浮動的明珠,一直點綴到長街的盡頭。宋知夏沿着這條燈河,機械地邁着步子,一步步走向遠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