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千步廊,李雲天從宮裡出來,手裡拿着一份公文,急匆匆地前去找楊士奇和胡瀅等人。
“王爺!”聚在廊房外面談笑的文官見狀紛紛向李雲天躬身行禮,敬畏之意溢於言表。
在大明的官場上,李雲天可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另類,同時身兼軍政兩大要職,不僅武官見到他畢恭畢敬,文臣們也對他是敬畏有加。
歸根結底,李雲天的威望是十幾年來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不僅戰功赫赫而且政務卓絕,關鍵是其處事公正,行事溫和,使得文武百官皆敬佩其爲人。
李雲天含笑向沿途的文官點頭示意,如果擱在平常的話他會停下來與熟識的官員閒聊幾句,不過今天情形特殊他並沒有停留的意思而是徑直走開了,進了楊士奇和胡瀅等輔政大臣和部院堂官所在的廊房。
“忠武王行色匆匆,這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吧!”見李雲天走得匆忙,一名四品文官不由得好奇地向周圍的官員們說道。
“現在朝廷裡最大的事情莫過於是否出兵西域,忠武王這次去找楊大人他們十有八九是爲了此事而來。”一名官員聞言隨即沉聲說道,“也不知道忠武王是支持出兵還是不出兵。”
“當然支持出兵了,忠武王歷來主戰而且戰無不勝,肯定會對西域用兵。”話音剛落,另外一名官員就開口說道。
“這你可錯了,忠武王之所以主戰是因爲我大明受到了外敵侵擾,不得不出兵平定。”不過,這名官員很快就被人反駁,一名留着小鬍子的官員一臉傲然地說道,“西域地處偏遠,兩個蠻夷小國之間的爭鬥何須勞煩我大明出兵!”
“現在那幫子武夫想要藉着這次機會來翻身,是鐵了心要在西域打上一仗,而楊大人和胡大人他們要阻止這場勞民傷財、對大明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戰事,看來忠武王這下要夾在中間,騎虎難下了。”很快,又有一個聲音響起,對目前的形勢進行了分析。
顯而易見,“那幫子武夫”指的就是大明的勳貴,由於大明勳貴都是行伍出身,憑藉戰功得以進封爵位,故而有人連大字都不識幾個,自然要被大明那些寒窗苦讀的文官所輕視。
畢竟能在京城裡混的官員都不傻,文官們對於勳貴集團爲何堅持出兵的理由是一清二楚,知道勳貴們是想借着西域一戰來打一場翻身仗,否則衛所軍將無法在驍武軍面前擡起頭。
正是因爲勳貴們的這個私心,使得文官們強烈不滿,暗地裡對勳貴集團的這個做法是極爲鄙夷,自然也不會讓勳貴們的這個勞民傷財的心思如願。
其實,如果李雲天率軍前去西域的話,朝堂上將不會有什麼阻力。
原因很簡單,李雲天出兵的話動用的自然是講武堂的資金,並不會佔用戶部國庫的錢帑。
而且依照李雲天的性格,絕對會就近調用關西驍武軍大營和關西七衛的兵力,從京城只帶火器部隊前往西域,這樣的話就談不上勞民傷財了。
另外就是李雲天的兩榜進士出身,在這個時候就會發揮莫大的作用,文官們巴不得李雲天多打勝仗,這樣一來足以證明文人比武將更爲優越。
很顯然,文官可以憑藉軍功獲封爵位,而武將要想憑藉文采成爲各大部院的堂官簡直難於登天,倘若其真的有文采的話也就不會成爲武將而是直接考科舉當文官了。
再者說了,李雲天如果要出兵西域的話,那麼肯定有着充足的理由,朝廷的官員們都相信李雲天行事穩重,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發起戰爭。
故而今天的朝議,說是文官集團和勳貴集團之間的一場較量,實際上是看李雲天在此事上採取什麼態度了。
先不說李雲天對太皇太后有着巨大的影響力,而是否出兵最後肯定是由太皇太后來做出決斷,單單論口才滿朝文武還沒人能辯過李雲天。
所以李雲天一旦在朝堂上做出決定,那麼對今天的朝議會產生重大的影響,可現在誰也不清楚李雲天心裡是如何想的,而無論文官集團還是勳貴集團都不好主動開口去問李雲天,畢竟李雲天現在已經貴爲王爺豈能讓他在此事表態?
西千步廊,一間寬敞的廊房。
楊士奇和胡瀅等內閣閣員和六部堂官聚在一起進行着朝議前的最後商議,他們身爲朝廷大員自然不可能坐視勳貴集團爲了一己私利刻意挑起一場戰爭來,只不過如果勳貴集團說服了太皇太后的話那麼事情可就糟糕了。
歸根結底,太皇太后是一名久居深宮的婦人,或許她能平衡好朝堂內各派勢力之間的關係,但在對外戰爭這種的國家大事上卻沒有什麼主見,很容易受到朝臣們的影響。
而論道與太皇太后之間的關係,很顯然勳貴集團要比文臣集團們更近一步,勳貴們的家眷時常會被太皇太后召進宮裡陪伴,而文臣集團高官權貴的家眷則很少享受到這樣的優待。
可以說,在內政上太皇太后偏向於文臣集團,可面對外交事宜太皇太后就更信賴勳貴集團,形成了文臣主內而勳貴主外的局面。
因此,如果文官集團不能說服太皇太后西域戰事與大明無關,並且對西域用兵將勞民傷財,使得大明欣欣向榮的勝景受到破壞的話,那麼在勳貴集團的“鼓動”下太皇太后十有八九會同意出兵西域。
“忠武王!”當李雲天推開房門走進去時,屋子裡的人都吃了一驚,李雲天自從進封王爵後上朝時就在東千步廊廊房,還從未到西千步廊廊房來過。
畢竟王爵太過尊貴,大明的文職沒有能與其媲美者,故而李雲天上朝時自然要與那些勳貴們待在一起。
“各位大人。”李雲天向現場衆人拱了一下手,然後把手裡的公文遞給了楊士奇,沉聲說道,“閣老,這是驍武軍關西大營新近傳來的西察合臺汗國這次進攻東察合臺汗國的兵力情報,還有西察合臺汗國國內的一些動向。”
“哦?”楊士奇聞言感到有些驚訝,意識到驍武軍關西大營傳來的這份情報一定非同小可,否則的話李雲天也不會急匆匆地趕過來,於是打開公文翻閱起來。
“什麼?”只看了幾行公文上的字,楊士奇就無比驚訝地望向了李雲天,“西察合臺這次進攻東察合臺調集了五十萬兵馬!”
“五十萬!”聽聞此言,現場的衆人頓時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西察合臺竟然擁有如此強大的軍事力量,很多人甚至認爲它只不過是西域一個小國而已。
“這個數字應該不會錯,是本王派往西察合臺汗國的探子發來的。”李雲天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按照情報所示,這五十萬人分爲兩批,第一批二十萬人,率先進攻東察合臺汗國,剩下的三十萬等東察合臺被攻下後再去與其會合。”
“忠武王,小小的西察合臺竟然會有如此多的兵力?”這時,一名身形消瘦的正三品文官有些難以相信地望着李雲天,即便是大明一下子要想動員五十萬兵力也並非易事,更何況只是一個西域小國。
“劉大人,西察合臺並不小,或許比咱們大明還要大上一些。”李雲天望了那名身形消瘦的文官一眼,神情凝重地說道,“如果西察合臺全力以赴的話,足以組織起百萬大軍!”
“百萬大軍!”這一下,在場的人們不由得更加震驚了,他們實在想不到除了大明外還有國家擁有百萬軍隊。
“忠武王,你的意思是西察合臺這次進攻東察合臺的動機不簡單?”楊士奇看完公文後隨手遞給了一旁的楊榮,不無驚訝地望向了李雲天。
很顯然,如果西察合臺只是單單吞併東察合臺的話二十萬兵力足夠,沒有必要準備三十萬人的援軍。
“現在的西察合臺稱爲帖木兒帝國更爲合適,洪武年間帖木兒帝國的開國大汗帖木兒殺了與他情同手足的西察合臺大汗後自立爲大汗,經過多年的戰爭已經建成了一個疆土遼闊的帝國。”
李雲天向楊士奇點了點頭,然後沉聲說道,“太宗皇帝登基時,以成吉思汗後裔自居的帖木兒想要趁着大明戰亂初定之際發動百萬大軍東征大明,可惜抵達西域的時候其因病而亡,隨後其子爭位使得百萬東征大軍不得不返回,大明因此而避免了一場戰禍。”
“這怎麼可能?”
“小小的西域藩國竟敢冒犯我大明天威!”
“西察合臺汗國不是一直對大明稱臣嗎?他們的使者說洪武皇帝曾經給他們的帖木兒大汗下過詔書。”
“他們的使者這次前來可是向朝廷呈上了向大明稱臣的國書,難道是在掩人耳目而已?”
“簡直匪夷所思,他們竟然想要攻打大明!”
……
轟的一下,屋子裡頓時騷動了起來,內閣閣老和各部院堂官們紛紛神色愕然地議論着帖木兒東征的事情,在他們的印象裡自從大明立國後從來都是大明出兵教訓別人,還從沒有哪個國家敢打大明的主意。
“各位大人,上朝的時辰到了。”就在這時,一名穿着七品官袍的男子走進了房間,開口向屋子裡的衆位大員說道。
“本王先行一步,大殿上再向諸位解釋。”李雲天聞言從楊榮手上拿回了那份公文,衝着衆人拱了一下手後快步離去,趕去東千步廊上朝的勳貴隊列中列隊。
“咱們該如何做?”等李雲天走後,胡瀅不由得問向了眉關緊鎖的楊士奇,很顯然李雲天的出現打亂了他們先前在朝堂上阻止大明出兵西域的事情,倘若李雲天得到的情報是真的,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靜觀其變!”在現場衆人關切的注視下,楊士奇沉吟了一下後面無表情地卡口說道,李雲天的到來可謂給他出了一道難題,使得他一時間不知道是否應該阻止大明出兵西域,故而決定先在朝堂上看看李雲天的表現後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