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陌卻沒有一絲表情,從衆人面前離開,徑直走向自己的書房,打開門,輕聲道:“長孫恆,有事過幾日再說。”
他的聲音有種疲倦的感覺,似乎這一天他經歷了很多,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夜的時光有多漫長。
聽到書房的關門聲,琴韻低聲道:“他是怎麼了?”
長孫恆也覺得奇怪,他的這種感覺還是前所未有的,不過這個時候還是少惹他的好,回頭勸琴韻道:“你這幾日還是躲着他點好,看樣子是心情不好。”
張毅低着頭離開,琴韻知道就算問他,那般忠誠的他是不可能說出王爺去哪了?發生何事了?
獨自坐在書房卻是一本書也沒看到的北寒陌,眼睛直盯着他親手畫的那副瑾若騎馬的圖,他記得那是瑾若初見北尋楓時纔會有的表情和神態,那時的北寒陌還以爲她是在專注的看自己,居然身不由己的向着她的方向奔去。
北寒陌的手拂過她憂鬱的眸子和微皺的雙眉,他知道此時此刻她不會再出現憂鬱的神采,她應該是實現了她的願望,一個和北尋楓在一起的願望,就算他不是她心上的舊人,她卻願意試着去愛。
腦海中滿滿都是流珠閣門口瑾若和北尋楓相對而立的場面,他靜靜的看着,而後,忽然一手執卷狠狠的扔在了地上,聽到卷軸撞擊地板的聲音,北寒陌起身,看着被自己丟在地上的畫中的上官瑾若,
就那麼看着,似乎在看着真正的瑾若一樣,大步走到書房門口,準備開門出去時,手停在門上,再三猶豫,好看的眉毛皺起來,“北寒陌,你真是無可救藥。”說完轉身輕輕的彎身,重新揀起。
一大早,鳳儀殿內的皇后對鏡梳妝,身邊的李嬤嬤急匆匆趕來,隨招呼梳妝丫頭們下去,在皇后耳邊輕言幾句,皇后手中的簪花落在地上,如花的容顏變了臉色,“可是真的?你不是告訴本宮紅薔那丫頭被射死了嗎?”
“皇后娘娘,太子一直在徹查此事,老奴只是擔心如果此事一旦被查出來……”李嬤嬤顯然有些害怕。
皇后看了一眼李嬤嬤:“可是有何進展?”
李嬤嬤道:“聽說太子讓人對着紅薔的屍首畫了像,正在盤查認識此人的人?應該還沒有驚動皇上。”
皇后冷笑一聲,“一個瞎子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不是陌兒求了皇上,皇上知道本宮關那丫頭的事,本宮怎麼會輕易放那個丫頭出宮,本以爲找人滅了這個禍患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曾想這丫頭身邊有這麼多幫手,太子算一個,本宮看本宮的兒子也算一個。”
一邊說着,一邊起身在李嬤嬤的伺候下着衣,她選了一件鮮紅色的鳳衣,似乎越是如此越能襯托出母儀天下的風采,她道:“本宮倒是不信,那瞎子有什麼能耐。”說完,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嘴邊露出滿意的笑容。心裡卻在暗想:“上官瑾若,跟本宮作對,讓本宮的兒子如此爲你,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幾時。”
流珠閣內異常安靜,爲數不多的幾個奴婢在收拾院落,瑾若獨自一人在後花園中靜坐,她的手中握着一枚用草編織的戒指,那是她自己編的,套到自己的手指上。
她曾經記得季楓說過,就算她丟掉了戒指,她的戒痕仍在,可是她現在的手上沒有一絲戒痕,明明那句話還依舊清晰,她仰望天空,她很想告訴季楓,她見到了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人,她願意試着去在一起的人,原來她的心還能去愛一個人。
天上只有幾多輕雲在飄,隱約間,她似乎能看到季楓溫潤的笑容就如同北尋楓的笑容一樣,她苦笑,她愛的到底是誰?給予她真實溫暖的北尋楓纔是她值得去守護的人,如果她像愛着一個影子般去守護他,對他是不公平的,瑾若的手放在心口處,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在跳,她知道總有一天她會得到自己給出的答案。
忽聽琴絃的聲音,瑾若起身,疏雨亭下,太子北尋楓正在專注的彈着一曲《鳳求凰》,瑾若慢慢走過去,靜靜的站着,太子指尖在琴絃上撥動,他的手指纖長,是很適合彈琴的手指,舉止優雅,風度翩翩,他表情沉溺其中,任旁人覺看不出他是看不到人間顏色的盲者。
一曲畢,太子起身,走到瑾若面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手總是如此冰涼嗎?夏日裡也是如此嗎?”
“夏日還好,秋日過去,便總是如此,身子也並非覺得冷,只是手指涼罷了。”瑾若道。
太子的手握緊她的手,好讓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瑾若抽出手來:“無妨,只是太子來這裡過於頻繁,恐怕會沾染是非,瑾若有些不安。”
太子微笑搖搖頭,執意握緊她的手,“從本王告知瑾若本王心跡時,本王便做了向父皇請婚的決心。”他的語氣溫和,說的雲淡風輕,卻着實讓瑾若震驚,北寒陌曾經說過,就連她自己也明白,如果北尋楓和南夕聯姻,那麼等待他的也許就是太子之位不保,畢竟南夕郡朝搖搖欲墜。
“爲何要如此?瑾若不明白。”她直白的問道。
依舊是溫潤的表情,他握緊瑾若的手和她並排坐在廊下的石凳上,他的指腹在瑾若手心摩挲,只輕輕寫下幾個字:“此生得你所有。”他在告訴她,一生有了她便是所有。
疏雨亭下靜謐極了,只有四周的花草陣陣傳來清香,秋風瑟瑟,瑾若感覺不到一絲寒冷。
如果這是上天給上官瑾若的幸福,那麼就不要讓這份幸福擁有楚晴的記憶,她不希望讓這份感情成爲替代品。
北尋楓帶着瑾若來到芷然的居所時,瑾若停駐在門口,感覺到身邊步子停下,太子道:“可是還在擔心?”
“我其實一直覺得不安,如果不是芷然勸說我定前些日子就過來了,我是性子很急的人。”瑾若道。
太子輕笑,“這倒是看不出,看你平時清冷的樣子,倒真讓人感覺你什麼都不在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