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殿下是她的孩子?怎麼可能?
尹穆清完全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李蓉,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長孫殿下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他……不是尹曦月的孩子麼?”
尹穆清的聲音在抖,手,也不自覺的緊緊的握拳,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保持鎮靜:“你可知道,說謊的後果,你是承受不起的!”
李氏早已被這殘酷到令人髮指的刑具嚇的頭皮發麻,通體生寒,她額上全是細細汗水。
這種意識幾乎讓李氏嚇掉了半條命,全身都在哆嗦,她哀求道:“我真的沒有撒謊,你一定要相信我。五年前,曦月根本沒有懷孕,可是她被太子佔了身子,太子不能不負責呀?然而曦月向來自傲,我也捨不得她屈身低位,便想着只要曦月生了皇長孫,自然母憑子貴,只是沒想到我們先報了喜,曦月卻一直沒有懷上,沒辦法只能抱別人的孩子。”
尹穆清聽此,竟是滔天怒意。
抱別人的孩子……
抱別人的孩子……
她們,怎麼能抱別人的孩子?
李氏並不知尹穆清的憤怒,只是一個勁兒的爲自己開解:“我從來沒有想過抱你的孩子,只是,只是曦月身邊不中用的老媽子辦事不得力,養的幾個有孕婦女都出了意外,她沒辦法,才和安嬤嬤串通一氣,偷了你的孩子,你應該懷的是個雙生子,只是沒人給你說罷。”
“三姑娘,你行行好,饒了姨娘,姨娘也是一時糊塗才鑄成大錯,真的不管姨娘的事,你就看在姨娘幫你殺了安嬤嬤那老妖婆,幫你報仇的份上,你就饒了姨娘吧?嗚嗚……姨娘真的怕,真的好怕……可憐一下姨娘吧?姨娘什麼都沒有了,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李氏不住求饒,尹穆清卻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尹穆清心頭早已天翻地覆的變化,眼眶猩紅,淚水含在眼眶打轉,心中仿若被雷擊中,一片空白。
雙生子,她生的竟是雙生子?
毫無意外的,那個小小的,穩重懂事,堅強可人的孩子在眼前浮現。
第一次見面,便是那個孩子,小小的身影跪在馬車外,倔強而頑強,卻孤單的令人心疼。
第二次見面,也是那個孩子,偷偷闖入尹府,她錯手傷害,那個小小的孩子,卻忍着痛,對她說着沒關係。
第三次見面,他重病在牀,明明難受到冷汗淋漓,他卻能扯着脣角對她笑……
不知道這是不是母子連心,血脈相連的原因,她只知道,即便只是見過這孩子寥寥數面,她卻異常心疼這個孩子。
甚至,想着,若是,他是她的孩子那該多好?
以至於,在皇宮,無疑間看見,那小小的孩子躲在偏僻荒涼之處,一個人清洗身上的傷口,她幾乎痛到不能呼吸。
她完全不敢相信,竟然會有人對這麼一個懂事可人的孩子下這麼重的手,孩子白嫩細緻的肌膚全是縱橫交錯的鞭痕,高高腫起,甚至血肉模糊。
而兇手竟是他的親生母親!
尹穆清怒,卻也猶豫了!
她在看見那孩子身上的傷口之時,便無數次幻想,她該如何對待兇手,是挫骨揚灰,還是鞭笞凌遲!
可是,當她看見是尹曦月時,她今天怒意卻只能壓在胸口,任由那滔天怒意將自己的胸腔撕碎碾壓。
那是孩子的母親,她又如何忍心在孩子的面前,對他母親出手?那麼小的孩子,定會在心理上留下不可抹去的陰影,那何其殘忍?
只是,沒想到,那孩子竟是她自己的孩子?
是九月的孿生哥哥麼?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長的像蕭璟斕,兒子長的像爹爹纔對,怎麼能像叔祖父?
而,尹曦月傷及虐待的孩子,是她尹穆清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被人那般虐待,尹穆清心臟便驟然一縮,彷彿有人緊緊的扼住她的心臟,突如其來的痛意幾乎讓她頭腦一陣眩暈,差點暈過去。
“王妃,您沒事吧?”一邊的黑衣人見尹穆清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樣子,心頭一驚,想要去攙扶,卻不敢伸手,以免冒犯。
尹穆清深吸一口氣,想笑,又想哭。
傾恆是她的孩子,傾恆竟是她的孩子嗎?
驚喜,天大的驚喜!
這真的不是夢嗎?
不,肯定不是夢!她能感覺的到,那孩子肯定是她的孩子。
不然,她怎麼可能對那孩子有那般憐愛之心?
只是,尹穆清突然眸色一凜,看向李氏,那絕美的容顏帶着幾分嗜血的戾氣,上前,便是一拳打在李氏的肚腹,怒道:“可憐你,誰可憐傾恆?我行行好,你們可有行行好?偷了我兒子在先,虐待我兒子在後,如今,竟然還在本小姐的面前,裝可憐,扮無辜?噁心!”
尹穆清後退一步,因爲驚怒而帶着幾分沙啞可哭腔,厲聲道:“行刑!”
“是!”兩黑衣人領命,直接便按下了機關。
“不……不……不要……”李氏萬分驚恐,身子劇烈掙扎起來:“啊……”
尹穆清沒有再看李氏因疼痛而扭曲的臉,也沒有聽李氏因憤怒而說的污言穢語。
轉身,離開了這暗無天日,血腥惡臭的地牢。
只是,在出去的那一瞬間,尹穆清拔下頭上的玉簪,手腕一翻,玉簪唰的一聲射了出去,直接釘在了李氏的眉心。
前一秒還痛苦到扭曲的臉突然定格在那裡,隨即,頭毫無生氣的耷拉了下去。
給李氏一個痛快,是她最後的仁慈!
尹穆清站在外面,看着外面大好的陽光,她即便又怒又恨,卻還是感恩的。
失而復得的孩子,是上天給她的恩賜!
淚水從眼眶中滑落,尹穆清想了想,便足尖輕點,翻過了院牆,去了外面。
三姨母突然變孃親,尹穆清心裡有些小緊張,她該如何面對那個孩子呢?
尹穆清面色凝重的走在大街之上,大街小巷,不少人高談闊論,討論的異常激烈。
而,話題無非是那幾個。
長孫殿下是璟王的孩子。
太子膽大包天,偷了璟王的孩子。
尹三小姐一胎雙生,爲皇家產下兩個皇孫,一下子便從人人喊打的蕩婦變成世人羨慕嫉妒的璟王妃。
今日早朝,璟王帶着五百王騎衛隊殺進朝和殿,將朝和殿血洗一片……
尹穆清聽了這些,心頭卻異常平靜。
平靜到安安靜靜的進了陌上香坊,選了幾匹柔軟輕便的布料,幾件漂亮精緻的男童成衣,又選了幾根男童髮帶護額,才面無表情的回了璟王府。
璟王府侍衛看見尹穆清拿着一大包袱,面無表情的進入璟王府,內心都有些慌亂,王爺怎麼還不回來?
王妃這是什麼表情?知道自己多了一個孩子,是高興呢,激動呢?還是什麼?
這一副面癱樣兒是什麼意思?
尹穆清去了暗室審問了李氏之事,很快便在璟王府傳開,傾恆自然也知道了。
他緊張的手心冒汗,坐立不安,小眼神時不時的往門口瞄。
母親會不會接受他?
會不會……會不會責怪他隱瞞之事呢?
這些問題都讓傾恆忐忑不安。
而,當傾恆知道尹穆清從暗牢出來,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他,他自然有些失落。
母親……不喜歡他麼?
經歷了尹曦月這個母親,很顯然,傾恆已經怕了!
“小公子,你醒了?”一邊,小九月懶洋洋的掙了掙眼睛,一邊伺候的鳶歌立馬便注意到了:“小公子可是想喝水了?”
鳶歌替九月掖了掖被子,摸了摸九月的額頭,還是有些低燒。
傾恆聽見鳶歌的聲音,眸色立馬又恢復了神采,轉身來到九月牀前,握了弟弟的手,問道:“小九,可還是頭暈?”
九月懶懶的看了一圈,不見自己的孃親,嘴巴一癟,便有幾分委屈,或許是因爲身子虛弱,難受,這麼一委屈,眼淚就簌簌的往下掉。
“嗚嗚……”
這一哭,倒是讓傾恆有幾分慌亂,自然以爲弟弟的身子又怎麼了?連忙朝外吩咐道:“速去請子蘇公子!”
外面自然有人領命去。
九月見傾恆還去找子蘇公子,更委屈了,噘嘴道:“九月要孃親……嗚嗚……”
初醒,小傢伙根本一點沒有精神,連帶着這哭,都帶着幾分無力。
傾恆沒有見過九月這般虛弱的樣子,自然是無比糟心的,帶着幾分急切,看向鳶歌。
鳶歌是照顧九月慣了的,完全知道自家小公子是什麼樣兒的脾性,連忙倒了一杯水過來,扶起小傢伙的身子,餵了進去,一邊哄道:“我們以後要當大將軍的九爺,怎麼這會兒像個小姑娘一般哭鼻子了?再哭,殿下可是要笑話了!”
這話一出,剛剛還捧着小碗喝水,帶着幾分嗚咽之聲的小娃立即偏頭看了一眼牀前的傾恆,他自然帶着幾分尷尬,小手在臉上一陣亂抹,然後故作氣勢道:“九爺纔沒哭呢?”
說完,看向鳶歌,糯聲道:“鳶歌姐姐,九爺要吃糖糕!”
“好,九爺許久不曾進食,是該餓了,鳶歌姐姐這就去給咱們九爺拿吃的!”說着,便放下小傢伙的小身子,掖好被子,保證小娃不受涼,才走了出去。
一時之間,大殿之中,只有兄弟二人,九月看着傾恆,揚聲道:“九爺剛剛沒哭!”一本正經,那小眼神卻東張西望,根本不敢直視傾恆的眼睛。
傾恆見自家弟弟如此可愛又鬼機靈的小模樣,剛剛緊張的心情不知不覺,已經放鬆了下去,拉着小傢伙微燙的小手,勾脣道:“哥哥知道,即便是哭了,哥哥也不會笑話小九的!”
這稱呼,讓九月早就皺起了眉頭,有幾分急切道:“什麼哥哥?什麼小九?你……你得叫爺叔叔!”
傾恆聽此,小顏立馬就沉了下去。
這小傢伙,真是對當叔叔上癮了是不是?
傾恆這吞了蒼蠅的表情,九月很是受用,因爲全身無力,唯一有力氣做的小動作,便是小指頭摳了摳傾恆的掌心,驕傲道:“乖孩子,叫聲叔叔聽聽!”
傾恆還不曾答話,門口倒是傳來一聲輕嗤之聲。
“小混蛋,毛都還沒長齊,就開始做夢當叔叔了麼?”
尹穆清一回來,便聽見自家兒子嘰嘰喳喳,即便是聲音帶着幾分無力,但是,醒了過來不是嗎?
而,一進屋,便看見兩個小傢伙和諧的在一處。
一個安靜,一個活潑。
一個懂事,一個天真。
一個沉穩,一個跳脫
兩個孩子,就像一對性格互補的小天使,讓尹穆清的心都能軟的化了去。
她是強忍住,纔沒有衝過去,將兩個小傢伙摟在懷裡。
尹穆清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案上,上前坐在九月的牀前,摸了摸小傢伙的額頭,早就不像前兩天那麼滾燙,尹穆清纔算真的鬆氣。
九月聽自家孃親這麼說,自然有幾分委屈,憋着嘴要哭,只不過剛有這個舉動,就聽尹穆清嗔道:“哭什麼?怎麼不學學哥哥?哥哥可有這麼大還哭鼻子?羞不羞?”
這話一出,兩個小傢伙都一愣。
因爲哥哥二字,讓傾恆的心緊張激動的似乎快要從胸腔跳了出來,隨即便是喉頭一緊,眼眶一紅,這麼多年的委屈,這些天的緊張不安,似乎都想在這一刻發泄出來。
他好想,好想,學小九月一般,在孃親懷中毫無顧忌的大哭一場!
只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不是九月,他是哥哥,他應該給弟弟做好表率,不能輕易哭鼻子。
而,他這想法一出,便聽九月吱吱歪歪的哭聲。
九月沒想到自己的親孃竟然幫着外人說話,他瞬間感覺似乎變了天,甚至,有種天塌了的錯覺。
孃親不疼他了!
孃親被壞殿下搶走了!
身子一歪,便轉身,將自己的臉埋在枕頭上,嗚呼哀哉:“嗚嗚……九爺沒人疼了……嗚嗚……”
對於有事沒事便亂吃飛醋的孩子,尹穆清向來的做法,就是置之不理!
起身,帶着幾分興致,尹穆清將桌案上的包袱打開,從裡面拿出一根系着羊脂暖玉的額飾,走到傾恆面前。
伸手,取下傾恆頭上的玉冠,柔聲道:“小孩子不要戴玉冠,重!”
傾恆的穿着,從來都一絲不苟,皇家之人,還是長孫殿下,穿戴自然都是最好的,可是,卻將孩子該有的童稚和天真束縛在這一身玉冠華服之內,有的不是榮華富貴,只是無盡的壓抑與負擔罷了。
她的孩子活的這麼累,尹穆清自然是不喜的。
她的孩子,不需要有什麼高高在上的身份,只需要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長大!
玉冠一取,一頭烏黑柔軟的頭髮立即散了下來,傾恆有幾分無措,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身子便被尹穆清拉入她的懷中,圈禁在她柔軟溫香的雙臂之內。
溫暖無骨的玉指在他發間穿梭,從未有過的悸動與溫暖襲上心間,傾恆鼻頭一酸,差點落淚。
母親,親自給他束髮麼?
“小孩子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戴這麼重的冠,會找不高的!”尹穆清煞有其事的開口:“孃親就從不給九月戴冠!”
末了,尹穆清補充道:“九月長的像女孩子,梳個小發髻可漂亮了。”
不可抑制的,傾恆嘴角一抽,他有些懷疑,九月男扮女裝,是不是因爲母親這劣根性!
不會,母親有什麼特殊愛好吧?
這會兒,果然聽見尹穆清道:“阿恆長的也漂亮,梳個小妹妹的髮髻,肯定絲毫不輸小九月!”
傾恆聽此,幾乎大驚失色,連忙後退:“不……不用了!”
腦門上一滑下三根黑線,傾恆有些無語!
尹穆清見傾恆如此慌亂的樣子,自是覺得好笑,拉過傾恆的小身子,熟練的將孩子一半柔軟的頭髮束在腦後,然後將額飾戴在額間,於腦後發間固定。
伸手理了理孩子耳邊的墨發,看着眼前漂亮精緻的孩子,尹穆清沒有忍住,俯身,在傾恆額間落下一吻。
如蜻蜓點水般,傾恆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吻便又不再,傾恆仿若自己做了一個夢,小手摸上自己的額間,帶着幾分呆愣:“姨……姨母您……”
尹穆清眼淚突然低落,帶着幾分顫抖,將孩子的攬入自己的懷中:“傻孩子,怎麼還叫姨母呀?”
早就在心間喊過無數次的母親,竟然在此時,哽咽的一個字都喊不出口!
傾恆看着尹穆清通紅的雙眼,喉間哽咽。
“傾恆,喊聲孃親,好不好?”
“叫一聲孃親!”
眼淚,不可抑制的從眼中滑落,再也無法淡定,傾恆猛的撲入尹穆清懷中。
聲音帶着幾分迫切和哽咽,一聲一聲的喊道:“孃親,孃親,孃親……”
“嗯,是孃親不好,是孃親弄丟了你,才讓我的傾恆受這麼多的苦。傾恆乖乖,不要記恨孃親,以後,孃親會保護你,不會讓你被任何人欺負,絕對不會。”
傾恆僅僅的抱住尹穆清,一個勁兒的點頭,然後又搖頭:“不怪孃親,傾恆一點都不怪孃親!”
這會兒,母子二人初次相認,無比深情,正沉醉於這母子相認的喜悅之中,卻不想一聲嚎啕大哭響起。
“嗚嗚……孃親糊塗了,自己的兒子都分不清,九爺纔是你的兒子,九爺纔是,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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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認啦,靈殿可以要票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