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繡鞋,因着楊鳳仙的天足顯得沒那麼小巧,卻更有一種踏實的感覺。楊鳳仙打扮齊整後,站在鏡子前看着鏡中的自己,竟覺得有些陌生。
外面吹吹打打的聲音近了,花轎臨門,楊全喜出門放炮仗迎轎,旋即虛掩大門“攔轎門”,楊全喜捨不得妹妹,足足得了裴逍遙十個紅包才面前放他進來。
裴逍遙也不惱,平日裡總是冷冷淡淡的模樣此刻絲毫未見,臉上倒是帶着喜悅的淺笑,讓上門來幫忙的大姑娘小媳婦悄悄紅了臉。
裴逍遙也是一身紅衣,卻不顯得娘氣,反倒更顯俊朗,那右眼角下小小的淚痣襯得他更添風情,那雙霧濛濛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着,眼神中還帶着笑意,着。
花轎停放在門前,楊全喜燃着紅燭、持着鏡子,向轎內照一下。而後便是楊鳳仙哭嫁了。
其實出嫁後也不過是從這間屋換到另一間屋裡罷了,楊鳳仙其實算不上有多悲傷,可出嫁講究的就是哭,哭的越慘越好。
楊鳳仙對這個規矩很是無奈,所以只能從袖子中悄悄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洋蔥,略一湊近,眼淚便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哭的差不多了,裴逍遙請的喜娘又再三催促,便由楊全喜抱着楊鳳仙上了花轎。
楊鳳仙因着頭上蒙了蓋頭,所以恍恍惚惚間看不清,直到她感覺到自己坐進了轎子裡,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轎子緩緩的擡起,裴逍遙請的是八擡大轎,所以楊鳳仙坐在裡面感覺十分平穩。外面的那些成過親的小媳婦更是羨慕的紅了眼,他們成親,能有四人擡轎那還是兄弟多的,大多數人一個兩人小擡便嫁了,這樣的八擡大轎,還是十里八鄉獨一份的。
擡轎子的人都訓練有素,裴逍遙有意給楊鳳仙長臉,便讓人一路遊行的時候,邊走邊撒着喜糖,有饞嘴的孩子跟在後面,他還會微微笑着摸摸小孩子的頭,再分給他們一些。
桃園村不大,繞上一週也花不了多長時間,所以沒過多久,二人又轉回了楊宅。
花轎停下,喜娘將楊鳳仙扶了出來,手中塞了個花球,她扯了扯,便知道另一端在裴逍遙那裡。而後便是跨火盆,進入了楊宅的庭院。
楊鳳仙請了小魏爺爺做司儀,只聽到他慈祥和藹的聲音響起:“一拜天地……”
楊鳳仙眼前閃現出二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身受重傷,躺草叢中費力的喘着氣。
“二拜高堂……”換了個方向,楊鳳仙知道面對的除了自己的父母,還有從小帶大了裴逍遙,還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浮雲道人。
楊鳳仙想起那次她被玫姨娘賣去了萬香樓,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裴逍遙拼了全力將她救了回來,可他本來剛有起色的傷又回到了原地,甚至還不大不如前。
“夫妻對拜……”
二人相知相愛之後的默契與甜蜜,慢慢涌上了楊鳳仙的心頭。她知道裴逍遙慣是個冷情的人,卻只會對她展露出溫柔的笑顏。
第一次見面,他冷的像冰,第二次,他脾氣硬的像塊鐵,楊鳳仙已經記不清什麼時候。在裴逍遙的臉上開始慢慢有了笑容。他的臉上還帶着可以稱之爲溫柔的神情。
可這樣的神情只會出現在她和她的家人面前,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裴逍遙依舊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彷彿所有事都與他無關。
“送入洞房……”
長長的一聲喊叫,喇叭嗩吶吹了起來,喜慶的小調高亢而嘹亮,楊鳳仙被喜娘攙着進了洞房,周圍都是親朋好友的祝賀聲,楊鳳仙雖然眼睛看不見,可心裡卻踏實的很。
花球的另一頭是裴逍遙,二人入洞房後,還有一系列的儀俗,在成婚前李雲也都和楊鳳仙說過了。
楊鳳仙和裴逍遙二人坐在帳中,坐帳,亦稱“坐福”,即楊鳳仙和裴逍遙雙雙坐在洞房的炕沿上或牀邊。隨着喜娘一連串的吉祥話,裴逍遙本來應該將自己的左衣襟壓在楊鳳仙的右衣襟上,表示男人應該壓女人一頭。
可他卻沒有這樣做,反倒是將自己的衣襟和楊鳳仙的衣襟系在了一起。喜娘有些詫異,卻並沒有說什麼。
裴逍遙用手握住楊鳳仙的手,只笑着說道:“我們沒有誰壓誰一頭,我們兩個是平等的。”
喜娘一愣,而後圓場道:“看來咱們的新郎官是真心疼愛咱們的新娘子,真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啊。”
而後便是楊翠菊,楊梨花等人七手八腳的撒帳,這項儀俗是指親朋在新人入洞房以後,把喜果等撒向新娘懷中,撒向合歡牀上,甚至撒向洞房的每一個角落。
撒帳的儀俗始於漢代。一般所撒物品是常見的棗、栗子、花生等,利用諧音表示“早立子”、男孩女孩“花搭着生”。楊鳳仙只覺得屁股下面擱得很,伸手一摸,便是一把的花生蓮子等物。
撒過帳後,便是揭蓋頭,由喜娘端上來一杆稱心如意秤,由裴逍遙拿起,輕輕挑起楊鳳仙頭上的蓋頭。
燭火瑩瑩下,楊鳳仙精心裝扮過的面容更顯嬌俏,讓裴逍遙直接看晃了眼。
這還是一開始他接觸的那個有些黑黑瘦瘦的楊鳳仙嗎?十八歲的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如含春眼波如水,皮膚白皙,脣色如朱,端的是眉目如畫。
楊鳳仙也睜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蓋頭剛一揭開,便看到裴逍遙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豔。楊鳳仙雖有些羞澀,但更多的卻是欣喜,有哪個姑娘不希望在大婚之夜讓自己的夫君驚豔呢!
裴逍遙看着楊鳳仙那副嬌羞的模樣,內心也是一蕩,早已心猿意馬,恨不得所有人都趕緊出去,只留他和楊鳳仙二人才好。
揭了蓋頭後,便是吃生餃了。
“子孫餃子”本來應該是由楊鳳仙家包好帶來的,由裴逍遙家煮熟,但兩家本是一家人,所以也沒什麼分別。
吃子孫餃子的時候,楊家請的村裡一羣吃酒的孩子在窗外問道:“生不生?”
而後楊鳳仙紅着臉,脆生生的答道:“生!”這叫“討口彩”,是早生孩子的吉兆。
楊鳳仙在一羣人善意的鬨笑中,臉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