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穿過樹林,楊春燕看到種在石頭上的卷柏也活了,旁邊的石橄欖和骨碎補、石韋也發出了嫩芽。
現在正是乾旱的時候,石頭上種的這些草藥全靠挑水來澆,不然這幾天也像山裡那些枯草一樣蔫巴巴的。
這邊的天氣就是這麼奇怪,不會有連綿不斷的陰雨天,也沒有回南天。
就算雨季,大多時候也是晚上嘩啦啦,痛痛快快的下一場大雨。
周懷安常說,生產隊的時候,他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天氣,本來晚上一覺醒來,聽到外面大雨嘩啦啦往下落,想着下大雨了,明天不用出工了。
美滋滋的攏着被子,想着第二天早上好好睡個懶覺,哪曉得等天亮睜眼一看,雨停了,天也晴了,出工的喇叭也響了起來,心都涼了半截。
楊春燕想到這兒,往山上看了看,“不曉得王楨和你姐夫他們這會兒下山了沒?”
“才兩點多,我們昨天來的時候,姐夫和一丁哥才下山呢!”
楊冬梅拉着她往前走,“姐,初二那天你們走了,媽和老漢兒還說,姐夫現在和以前比起來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現在閒不住,紅菇收完就去收草藥,有時候還要進山看看,說出去不管多少總有些收入。”楊春燕有時候都覺得,他比自己這個多活了一輩子的人改變還大。
“這樣纔好呢!以前村裡那些動不動就說姐夫中看不中的多嘴婆,現在見你們每次回去,都帶那麼多好東西,又改口說,媽老漢兒好眼光,找了一表人才的好女婿。”
楊春燕笑着打趣道:“我看最眼紅的還是你跟王楨的事了吧!”
“嗯!”楊冬梅氣呼呼的說,“特別是以前來說媒的那幾家,說媽老漢兒早就打算好了攀高枝,還吊着他們家娃,等我畢業相親!”
“你別理她們,只管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的,羨慕死她們。”
“就是,羨慕死她們。”
上坡後,楊冬梅指着前面,“姐,你看你家這後山到處都是草藥誒!”
楊春燕見坡上長了一大片翻白草,“這些應該是爺爺採的種子撒在這裡的,說萬一鬧饑荒,還可以挖起來吃了填肚子。”
楊冬梅也常聽媽老漢說,鬧饑荒那兩年的日子,“媽還說,鬧饑荒的時候,村裡人找到翻白草還叫它小人蔘,一個二個挖起來連皮都捨不得剝,搓掉泥巴就塞嘴裡吃。”
楊春燕:“餓狠了的人連觀音土都吃,有這個吃已經算好的了。”
翻白草屬薔薇科委陵菜植物。多年生草本,有的地方還叫它雞腿參。
這種植物的葉片背面是白色的,開黃色小花,塊根粗壯呈紡錘形。
洗乾淨剝去外皮后里面的肉質潔白,可生吃,清脆中帶着淡淡的甜味。
其塊根不僅可以生吃,還能入藥。
翻白草性平、味甘苦、無毒。有止血消腫、清熱解毒之功,還可治婦女赤白帶下和月經過多。
說話間,兩人就轉到了和周懷山家相鄰的藥田邊,下坡走到藥田邊,打開籬笆門,順着鋪在中間的石塊,走到種着沙蔘的籬笆牆邊。
楊冬梅指着那些沙蔘,“姐,還記得我們以前最喜歡採沙蔘的花麼?你種了這麼多,等它們全都開花,一串串紫色的鈴鐺倒掛在枝條,肯定好看極了。”
沙蔘屬桔梗科沙蔘屬多年生草本植物,根胡蘿蔔狀是滋陰上品,植株高可達一米,開淡紫色花朵,就像一串鈴鐺倒垂在枝頭,十分好看。
楊春燕想想也覺得到了夏季,這排籬笆牆肯定就像畫一樣美,笑着點了點頭,“前年種下的,我們把那幾顆大的挖起來拿回去燉湯。”
“我來。”楊冬梅拿過她手裡的藥鋤,將那幾顆大的刨了起來,拎起一棵看了看,“太小了,該等秋季來刨的。”
“家裡沒沙蔘了,今天燉湯要用纔來挖的,下次記得讓你姐夫帶點回來。”楊春燕將塊根上的泥土抖掉,露出了淡棕色的塊莖,曬乾後的顏色會更深一些。
她想起以前小琳她們買回來的燉料包裡的沙蔘,都是漂亮的透白,全都經過硫磺熏製美白,吃了對人體沒一點好處,還是現在這種帶顏色的吃着安全。
沙蔘味甘;微苦;性微寒。具有養陰清熱;潤肺化痰;益胃生津的功效。患風寒咳嗽者禁服。
楊冬梅拄着藥鋤看着她,“姐,姐夫明天要送塊菌去寧安,趁現在不忙,你帶着小九兒去耍兩天唄!”
“好,明天一起去。”楊春燕想着過幾天小豬抓回來了,還有窩小雞就要孵出來了,趁這幾天沒事,去走一趟也好。
這時,李秋月提着菜籃進了藥田,“春燕,沙蔘刨出來沒?” 楊春燕舉起兩棵沙蔘,“刨了幾顆,你看才食指粗。”今天在周懷山家團年,再過幾天,萬雪嬌出月子,還要去週一丁家吃一頓。
鄉下過年就是這樣,婆家孃家住的近的,有的從初一開始就在親戚朋友家團年,一直吃到十五過大年,纔算把年送走。
“有幾顆燉個味道就行。”李秋月接過沙蔘,指着開着紫紅色花兒的豌豆,“媽讓我掐些豌豆尖回去,你看都開花了。”
楊春燕看了看,自家藥田裡的也開花了,“下山去我家菜地掐,那邊是上個月才點的,這幾天吃剛合適。” ωωω¤ттκan¤¢ Ο
“要的。”李秋月爽快的應下,朝籬笆門走去。
姐妹倆也提着藥鋤往下走,楊冬梅看了看大步往下的李秋月,“姐,我聽姐夫和王楨說,你家這三嫂子最是重男輕女,是真的麼?”
“以前是,現在好多了。”
“有的人也不曉得咋回事,都是自己生的,還要分個三六九等。”
楊春燕想到李秋月孃家的情況,“大多是父母言傳身教,他們就跟着學了。”
姐妹倆出了藥田,和李秋月一起去了菜地,掐了滿滿一籃豌豆尖,砍了兩窩兒菜,又掐了蔥和蒜苗。
地裡的兩廂蒜苗都是留着剝蒜薹挖大蒜的,捨不得連根拔。
出了菜園,看到周懷軍提着蝦筢,裡面還裝了些菜葉和飯粒,他將蝦筢放進魚塘裡,裡面的菜葉往上浮,飯粒還是沉在蝦筢裡。
魚網被水沖走後,水塘裡的魚不好撈,去鎮上買又嫌太遠麻煩。
周懷安就在蝦筢上幫了根長竹竿,每次撈魚前就撒點切碎的菜葉或是冷飯在魚塘裡,趁魚兒來吃將蝦筢提起,總能撈一兩條回去。
周懷軍看到三人過來,衝李秋月說道:“你二哥來了,說是有事找你,老三問他也不說。”
“他來做啥?”李秋月聽後忙朝家裡跑,跑到院門口就看到李老二蹲在階檐上,周懷山站在一旁一臉無奈的看着他。
她黑着臉進了院子,沒好氣的說:“李老二,大過年的,你跑我家來做啥?”
李老二站起來,氣呼呼的說:“你還曉得大過年的啊!初二別家的出嫁女都回家給媽老漢兒上墳,你們不是媽老漢兒生的?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這兩年周家進山收紅菇和塊菌,家裡也掙了些錢,打算給宏興成家,相看了幾戶人家,結果都沒成。
過年去媒婆家問了,才曉得,人家女方在村裡打聽過了,說李家重男輕女,不拿家裡的女兒當人,幾個姐妹嫁出去後,連一個回去的都沒有。
媒婆說,再不把幾個姐妹請回去給媽老漢兒上墳,宏興以後要麼討個二婚頭,要麼就打光棍。
“呵呵!”李秋月嗤聲冷笑,“你把舌頭伸直了說話,是我們不回去上墳,還是你們不准我們回去上墳?”
我和懷山結婚後,第一年回家,你們咋對我們的?臘肉、掛麪你們接下,連口水都不給我們喝,就說要去丈母孃家,讓我們趕緊走。
我們姐妹幾個,上輩子不曉得作了多少孽,才投胎到百草坪李家,從會走路就開始幹活,到嫁人的年紀,就拿去賣錢給你們修房子討老婆。”
還賣錢,家裡就你最奸猾,老子一分錢便宜也沒佔過你的。
李老二咽回了到嘴邊的話,爲了兒子只得忍氣吞聲,“以前是我們不對,媽老漢兒總沒哪裡對不起你們,就抽空回去一趟,給媽老漢兒上墳燒紙,行不?”
“李老二,你發燒燒糊塗啦?”難不成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升起來的?蠻橫不講理的李老二也會說人話了。
李秋月擡頭望了望天,太陽還是正常的啊,難不成是李老二吃菌子中毒了?
周懷山扭頭看了看站在竈房門口的老孃,想笑又笑不出來,三個兄弟,就沒一家的大舅哥像自家這樣的,大過年的甩着空手就來了。
李老二沒好氣的剮了李秋月一眼,“我沒病,我好的很,大姐和二姐、小妹都答應初五回去上墳,媽老漢兒在的時候對你最好,你更應該去。”
“大姐她們也答應回去?你兩口子到底想幹啥?”李秋月覺得這兩口子準沒憋好屁。
“咳、咳!”竈房門口站着的周母聽後,乾咳兩聲後說道:“秋月,你媽老漢兒把你養大也費了不少心,你們理應回家給他們上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