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進村經過曬壩,遇到的村民都在問老爺子和周父、周母,省城好耍不好耍?
“看看,人家周老爺子,一把年紀了,還去省城耍了一圈,我們啥時候也能去看看就好咯!”
“你也不看看,人家周老幺多爭氣,帶着一家子,日子是越過越紅火,越來越有錢嘍,我們這些人也跟着沾光……”
周母看到養豬崽子的陳嬸揹着滿滿一背篼豬草,忙衝她招手,“你讓我幫忙帶的毛線,帶回來了,你下午來看哈!”
陳嬸連連點頭,“要得,我把老錢也喊上。”
跟她一同去割草的婆子,嘆氣道:“人還一輩子還真難說,你看桂蘭家以前那日子,她恐怕做夢也沒想到,還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是啊,哪個又想得到呢?苦哈哈的一家子,過年光大肥豬都殺了四頭自家吃。”
老爺子和周父到家就去後山看那些樹苗、草藥,周懷安有二老幫着操心,也懶得上山,拿着給週一丁帶的東西,蹬着自行車出去了。
楊春燕到家把給趙慧芳三個買的禮物給了她們,就帶小九兒洗澡去了。
省城天氣冷,都不敢給孩子脫了洗,只是用熱帕子擦了擦,回來天氣暖呼呼的,弄一大盆熱水,放在院壩裡曬着太陽洗。
小傢伙玩起水來就沒完,楊春燕擔心着涼,硬把他從澡盆裡撈了出來,用包被裹着送回房間穿衣服。
周母在堂屋裡把給趙慧芳三個帶回來的東西,分給她們,一邊拿一邊說他們去動物園看孔雀,老虎,還去戲院看戲……在哪拍了照片,交給王楨送照相館洗去了,過幾天就能看到。
惹得趙慧芳三個羨慕慘了。
“給娃買的衣服鞋子你們不用給錢了,這個羊毛毯,我是聽春燕說百貨大樓要一百來塊纔給你們帶的,春燕自己給了錢,你們也把錢給我哈!”
“要得,沒想到省城的東西這麼便宜,以後玉梅去進貨,我們也跟着去跑一趟。”妯娌幾個摸着厚實緊密的羊毛毯,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過了一會兒,陳嬸和錢春花,還有兩個平時跟周母說得來的婆子都來了,她挑回來的那些毛線、滌綸布,黃膠鞋,春秋衫啥的,因爲價錢比鎮上便宜,果然大受歡迎。
四人抱着一摞東西回去,不一會兒,蔣玉她們也來了,把周母買回來的那些東西,分了個精光。
雖說周母一樣加了塊把錢,像滌綸布那些和鎮上比起來就便宜多了,來晚了的,因爲沒買到還生氣了呢!
周懷安拿着頭燈、磁帶到週一丁家,見萬雪嬌在院子裡曬穀子,“曬穀子打米啊?”
“周大哥,你回來啦!快進來坐,一丁在後院挑糞漚肥,徐大哥和李大哥也在我家幫忙。”萬雪嬌說着高興的跑到後院吼了一嗓子。
“你家的肥還不夠啊?”周懷安推着自行車,繞開院壩裡的穀子,把車停在陰涼處。
萬雪嬌拉了把椅子給他,“前些日子種那些白芨就把漚的熟肥用完了,他們今天去竹林挖了些落葉肥和泥巴回來,又在後院外挖了兩個漚肥坑,挑些糞水漚熟了,整秧田和栽秧子的時候用。”
週一丁穿着棉背心,褲腳挽得老高,大步走了過來,“老子還以爲你娃還要耍兩天才回來呢!”
“呶,給你買的港臺歌星的磁帶,鄧小姐的就有三盒。”周懷安剛把磁帶給他,徐紅兵和李武也過來了,拿出頭燈笑嘻嘻的說道,“剛好你們在,我買了個這玩意兒!”
“啥東西?”徐紅兵接過好奇的拆開,“這麼小的燈咋用啊?”
李武看後笑道:“我曉得,跟煤礦上那些工人戴的頭燈差不多。”
“就是頭燈。”周懷安一人發了一個,“明晚我們戴上去林子裡打鳥。”
週一丁看後連連點頭,“要得,這東西晚上照黃鱔,打鳥的確巴適!”
徐紅兵笑道:“那我們今晚去冬水田下面那條溝裡照黃鱔去?”
周懷安搖頭,“我今晚不行,下午我還要去鎮上幫我姐刷牆,我們在省城批發市場進了些衣服回來,給她賣。”
週一丁眼前一亮,“時髦不?”
周懷安笑着點頭,“時髦的很,還有一款男式褲子,叫啥牛仔褲的,春燕說那種褲子配白襯衫好看的很,你們自己去看,挑自己喜歡的拿!”
週一丁:“你沒拿啊?”
周懷安一臉得瑟的看着幾人,“春燕都說好看了,老子當然也買了撒,明天去丈母孃家吃回門酒的時候穿。”
徐紅兵笑道:“老幺,你先穿出來我們看看,好看我也弄一身來穿穿。”
週一丁攬着他,“哥們,我們還是別跟他穿一樣,他穿着好看,我們穿可不一定哦!”
周懷安聽後得意的拍拍胸膛,“沒辦法,小夥子長得帥,就算弄塊尿素口袋披身上,照樣帥得一塌糊塗。”
“嘔~”週一丁和徐紅兵做出噁心的不得了的表情,周懷安攬住兩人的脖子,“看看,哥們帥不帥?”
“帥、蟋蟀加鍋蓋!”
李武笑眯眯的看着耍寶的三人,“先幹活,晚上我們去溝邊照黃鱔去。”
“等一下,我把鄧小姐的歌放起來,我們邊幹邊聽。”週一丁笑嘻嘻的把放在堂屋桌上的收錄機提出來,插上磁帶,鄧小姐甜美輕快的歌聲響了起來。
“走,幫着幹活去,晚上我們去照的黃鱔,分點給你嚐嚐。”
“老子纔不去挑糞,明天要去丈母孃家吃九大碗,不吃黃鱔。”
“敢不去!”週一丁和徐紅兵架着他就朝後院走,李武提起收錄機跟了上去。
……
周懷安兄弟四個吃過響午飯就去買了石灰,去鎮上找木匠做架子,又買了七八根水細鐵管,一下午就把牆壁粉刷一新,還裝了三根電槓燈。
就等木匠把掛衣服的架子做好,鐵管裝在上面,衣服全都掛出來,就可以開張營業。
第二天一早,楊春燕和周懷安帶着孩子回了孃家,王楨和楊冬梅把一家三口迎了進去,院子裡一排大竈,十來層的蒸籠冒着騰騰熱氣。
本家幾個嫂子拴着圍裙,有的幫着擇菜有的在案板前切菜,不時大聲說笑幾句。
許久沒見面的親戚也都來了,堂屋裡,院子裡已經擺了十來張八仙桌,親戚朋友,有的圍着桌子打撲克、長牌,有的聚在一起閒聊家常。
楊冬梅笑着接過小九兒,“姐,姨媽和舅舅都來了,剛纔還說咋沒看到你。”
“走,看看去,我也好久沒看到過他們了。”楊春燕跟她一起去了堂屋,看着年輕了不少的姨舅,都有點分不出來了。
外面,王楨指着那一排大竈,笑眯眯的對周懷安說:“這次纔是正宗的九大碗。”
“嗯!還沒進院子就聞到香味了。”周懷安看了看案板前忙碌的廚子,這才發現幫廚的竟然是林苑餐廳的李廚子,“喲!是李大廚掌勺啊,咱們今天有口福了哈!”
王楨笑着點頭,“李大爺跟我爺爺是老朋友了,去年說在這邊辦喜酒,就跟他說好了的。”
周懷安笑嘻嘻的說:“我覺得這次在省城辦的也不錯,王醫生跟你爸也很高興。還有哈,我爺爺下午去曬壩下了一下午的棋。”
王楨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老爺子下棋,跟省城辦酒有啥關係?我記得他老人家的棋藝,不怎麼好,難不成這次大殺四方?”
“嗐!這你就不曉得吧,下棋是假,跟那些老哥們顯擺是真,回來還問我啥時候能拿到照片?他要把他在戲院門口和動物園看看老虎、孔雀的照片給他們看呢!”
周懷安頓了一下,“還有我老漢兒,吃了飯就去我三爸家,還有大田叔家串門去了,也是顯擺去了。我媽把她買回來的那些衣服鞋子,一樣加一塊賣給村裡的婆子,聽說還賺了幾十塊。”
他根本就沒想到,在省城吵着要回家的幾個老的,回家後會是這樣的表現。
王楨聽得上揚的嘴角就沒掉下來過,“等以後買票方便了,我把我爺爺帶上,我們一起出去耍。”
周懷安咧嘴,“對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咱們現在加油掙錢,以後每年帶他們去看一個地方,讓他們年年都有顯擺的。”
“你倆在那說啥呢?笑得跟偷油吃的貓一樣。”楊爲民拍了周懷安一下說道。
周懷安回頭,笑道:“說我們今天有口福了,掌勺的大師傅是寧安有名的大廚。”
楊爲民聽後嘆道:“乖乖!搞了半天是寧安來的啊,我還說,咋從來沒在村裡辦九大碗的宴席上,見過這位大廚呢!”
李師傅也看到了周懷安,把他叫過去,對他說道:“老幺,啥時候上山弄點野味送我那去撒!”
周懷安笑道:“李大爺,你們那的食客喜歡吃灰鸛麼?我明晚去打幾隻。”
李師傅聽後點頭道:“灰鸛也行,有斑鳩的話,再弄幾隻送過去。”
“好嘞!後天一早就給你送去,你忙哈!”周懷安扭頭就被楊爲民幾個拉去打撲克去了。
開席時間一到,喜悅的鞭炮聲炸響,涼菜、蒸、燉、炒菜便陸續上了桌。
席間,吃席的親朋好友吃着桌上的九大碗,讚揚聲就沒停下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