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晴在韓家又呆了一會兒就走了,得給他們母子單獨相處的空間。
她走後,母子倆之間都沉默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孔秀婉先開了口:“我之前跟你…爸通過電話,說這幾天過來。”
面對一生下來就分離的兒子,孔秀婉激動的手有些抖,但她儘量剋制着自己不表現出來,怕嚇壞了孩子。
韓正平也是有些激動的,從知道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孩子後,他就經常想,他們是什麼樣的人,爲什麼不要自己。後來大了一些,他就不再想這些事情了,因爲想也沒用,他被親生父母拋棄了是事實。
再後來,爸爸跟他說他的親生母親並沒有真的不要他,她每個月給家裡寄錢,就是爲了能讓他過得好點。
之後他又開始經常想,她是什麼樣的人,當初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拋棄自己。明顯她並不是不在乎自己。
現在終於見到人了,他除了激動,還有很多話想問。沒有人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知道,他跟我說了。”韓正平道:“你怎麼來的?”
“坐火車,買的臥鋪票倒是不累。”
孔秀婉看眼前的孩子,這孩子跟自己不是太像,樣貌大多遺傳了那個男人。相似的樣貌,但想到那個男人心裡就恨的不行,但見到自己的兒子,就怎麼看都看不夠。
“我安排房間,你……”
“不用,我之前託朋友在慄州買了個宅子,已經收拾好了。”孔秀婉道。
跟韓德義溝通好後,覺得以後可能會經常來慄州,有個住的地方方便,她就託朋友在慄州買了個宅子。
韓正平哦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知道當年的事情,想知道他是誰。”
從這段日子跟韓正平通信通電話,孔秀婉知道,這個孩子比一般的孩子聰明,心智比同齡的孩子成熟。她欣慰的同時又心疼。
來之前她就知道,有些事情肯定是要跟他說的,但真正要說的時候,還是尷尬又難過,畢竟年輕時做下的事情愚蠢的很。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她道:“孔家祖上是做紡織的,有些基業,後來就被說是資本家。我十六歲的時候下鄉當知青,因爲成分不好,經常被欺負。他...也是資本家的後代,在知青點同樣受到排擠,我們兩個同病相憐,慢慢就有了感情。
後來,他說回家探親,走了後就再沒有音信。他走後不久我就發現我懷孕了,我成分不好,又未婚有孕,日子過得…確實艱難的很。
再後來,到我快生產的時候,認識了…你…媽,你…爸在我插隊的村子不遠處的軍營當兵,他們婚後多年沒有孩子,你媽就在村裡租了一個房子,方便要孩子。我生你的時候難產,因爲成分問題沒人幫忙,你媽幫了我很大的忙。可以說,要是沒有她跟你可能都不在這個世上了。
生下你沒幾天,我收到我父親的來信,說我母親病危,他身體也不好,託關係把我轉到他勞動的地方插隊當知青,方便彼此照顧。當時那種情況,我不敢讓我父母知道我未婚生了孩子,他們肯定接受不了,我怕他們身體有個萬一.....
正好你媽提出想要收養你,我....我就答應了。然後我去了我父親勞動的地方,到的當天我母親就去世了。運動結束後,我跟我父親纔回到海市,但回海市沒多長時間,他也去世了。
對不起......”
壓制了很久的淚水,在這一刻洶涌的流了出來。她邊哭邊說對不起,反覆的說。拋棄自己親生的孩子,是她這輩子做下的最愧疚最後悔的事情。
韓正平眼眶也有些熱,他拿出手帕遞過去,“你...別哭了,我這些年過的很好。我爸媽對我很好,我也知道你每個月都給家裡寄錢。我不怨你。”
韓正平真的不怨,從小到大,他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沒有受到過虐待,甚至一頓打都沒有捱過。倒是二胖,因爲淘氣比他挨的打還要多。
他媽可能因爲他不是親生的,有些偏心,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只是有些短視而已,但誰沒有缺點呢?
他沒有吃苦,有什麼好怨的?而且,親媽當年也是迫不得已。
孔秀婉接過韓正平遞過來的手帕,擦了眼淚道:“你爸媽真的把你養的很好。”
最起碼這孩子的心性善良,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韓德義夫妻對他很好。
韓正平見孔秀婉情緒穩定些了,又問:“他是誰?”
這個他指的是親生父親,孔秀婉明白。她把手帕窩在手心說:“京都蘇家的人,叫蘇文山。我打聽過蘇家的情況,運動的時候他去了香江,蘇文山應該那個時候跟着走了。
改革開放後,蘇家掌權人蘇英華,也就是蘇文山的父親,回了京都。但蘇文山好似沒有回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很平靜。十幾年過去了,有些恨已經慢慢淡了,沒必要。但蘇家的情況她還是要關注的,以防蘇家人打擾她兒子。她是絕對不想讓兒子跟蘇家有牽扯的,更別說認祖歸宗了。
“我就是問問,心裡有個數。”韓正平道。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孔秀婉笑了笑道:“我並不想打擾你的生活,你以後還像以前一樣。”
“我知道,您跟我說話不用太小心翼翼,沒有哪個媽跟孩子說話還很小心的不是嗎?”韓正平道。
孔秀婉笑了,很開心的笑,“我知道了。”
兒子這是認她了。
孔秀婉也不是糾結的性子,兒子認她了她心情就放鬆了,拍了下手道:“呀,我給小四帶了禮物,剛纔忘了給她了。”
兒子對那位叫小四的小姑娘有多重視她很清楚,第一次求她辦事情,就是關於小四的事情,後來還讓她給那個小姑娘選髮卡。不管兒子是什麼心思吧,反正她不會反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