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菊做夢都不會想到,劉萬程會返回來,給她帶來濃濃的咖啡。
她站在門口,傻傻地看着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男人,如果不是愛着她,怎麼會這樣對待她?
她傻傻地接過他手裡的咖啡,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萬程就指指屋裡,然後說:“回去吧,趕緊幹活,早弄完了早休息。”
高秀菊就看着他笑,然後就點點頭。
臨走,劉萬程就又叮囑她:“外面很黑,儘量不要出來,把門插好。”
如果不是劉萬程沒有進門,直接走了,高秀菊恐怕就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當真撲進他懷裡去。
插好門的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面,終於忍不住,撲倒在沙發上,“嗚嗚”地哭出聲來。
劉萬程走出商務大樓,坐回自己的車子裡,思考一會兒,拿出電話,給吳曉波打過去。他如果知道高秀菊現在心裡的想法,這個電話,他就不會打了。
電話通了,他對吳曉波說:“曉波,謝謝你。”
吳曉波正陪着幾個客戶在酒店裡吃飯,聽了劉萬程這沒頭沒尾的話,一時摸不着頭腦,和客戶打個招呼,走出房間來,才問劉萬程:“謝我什麼呀,你沒喝多吧?”
劉萬程就說:“謝謝你安排好了高秀菊。”
吳曉波愣怔半天才反應過來說:“這都多少天的事兒啦,你纔想起來謝我?那你說,怎麼謝我啊?”
劉萬程沉默半天,才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高秀菊什麼關係嗎?我現在告訴你,你猜對了。”
說完這句,他就掛了電話,在車子裡靜靜地坐了好久。
吳曉波倒被劉萬程的回答給鬧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問他,對方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電話掛了。
他倚在酒店的走廊牆上,大半天,才嘿嘿地笑了。
吳曉波陪着的客戶,是國外一家大型特殊機械生產商在國內的代理。
那時候,由於國內勞動力的低成本,造就了低廉的產品價格。好多國外公司看中了這一點,都在國內設立代理商或分公司,將許多原本在其他國家制造的產品,轉移到這個亞洲新興的市場。
限於當時國內落後的製造技術,國外公司想尋找一家合格的製造工廠,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就是在這樣一種風潮之下,國內製造業有識之士紛紛引進技術,奮起直追,成就了後來的中國製造。在這一點上,私企功不可沒。
鑄造分廠的樹脂砂生產線,已經開始漸漸露出原來的樣子,估計再有三個多月,就可以試運行,然後就可以正式投產了。
劉萬程不能等到生產線投產再去找米下鍋,當然會佈置吳曉波提前掌握信息情報,事先與這些代理商聯繫,甚至是直接發廣告函到國外的公司本部去。
今天,吳曉波就是帶着這些代理商一行,參觀了鑄造分廠的樹脂砂生產線,然後擬定了一個初步合作意向。
國外這家特殊設備公司,很早就在國內尋找配件製造企業,也委託過產品,但不是因爲交貨期就是因爲產品質量太差,都失敗了。像鑄造分廠這樣引進先進設備的鑄造企業,他們還第一次發現。
接到萬程工貿的函件,公司總部立刻就指示國內代理商,帶上專業技術人員,前去考察。
他們對考察結果非常滿意,生產線試運行的時候,總部還會派專業團隊親自過來評估這條生產線,如果合格,就會和萬程工貿簽訂大批的訂單合同。
像這樣的代理商或者是國內分公司,吳曉波已經接待了好幾批了。按照劉萬程的策略,那就是要這些客戶去競爭,刀把子一定要攥在自己手裡。
在這一點上,他的思想不要說比江山機器廠那幫思想陳舊的領導層高出不知多少,就是比那些正在學習和外國人打交道的,日後發展起來的大型對外公司,也要高明的多。
江山機器廠那幫人,根本就不知道推銷自己,等着客戶去找他們,只有挨人家宰的份。
那些正在學習的未來精英們,只知道向發達國家輸出產品利潤豐厚,回款有保障,這時候還沒有學會積累情報,知己知彼,往往要不到更好的價格。
劉萬程卻已經在廣泛聯絡外企和公司,向他們推銷自己,把他們的慾望勾起來,然後就仗着自己在國內相對的優勢,讓多家客戶自己競爭,誰給的條件優厚我就給誰幹。
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刀把子必須攥在他手裡,只有他宰人家的份,不許別人宰他。
吳曉波是十分佩服劉萬程的這種策略的。原先他覺得尋找國外潛在客戶,積累情報投入過多,得不償失,找幾個願意合作的知名公司就可以了。
但他不知道,國外知名公司過於龐大,雖運行機制完善,但裡面各種腐敗和官僚,並不亞於國企。
這個劉萬程知道,所以他並不感冒和什麼知名企業合作,而是要吳曉波務實地去尋找運行比較流暢的國外中小型公司合作。
開始,吳曉波並不能理解劉萬程這個策略,但他現在和張年發當年差不多,根本不去懷疑劉萬程的決定了。只要他決定的東西,他不理解也得執行。因爲他不知道劉萬程是個什麼東西變的,每一回都是他對。
果然,按照劉萬程的意思,在歐洲市場上有選擇地廣而告之一番之後,中小型公司的優點就凸顯出來,決策快,效率高。反觀那些國際知名公司,跟國企一般拖拖拉拉的作風,很快就讓吳曉波煩了,直接不搭理他們了。
最終,通過國外公司間的相互競爭報價,劉萬程選定了兩個項目。這兩個項目,都是批量大,在國內有相應資產抵押的公司。
一號產品利潤大一些,而且不需要二次機加工,只添加一個外表噴塑工藝,就可以直接裝箱出口。
二號產品需要機加工。以國內現有舊機牀加工,效率低不說,加工費用也過高,利潤顯然要大打折扣。
按照吳曉波的意見,二號產品直接就沒有考慮的必要。劉萬程卻把這個產品保留下來。因爲,他走的二分廠這步閒棋,就要發揮作用了。
原來在二分廠的時候,他是故意躲着領導們,唯恐被他們相中,拉入幫派。這樣子就算被提拔上來,也逃脫不了幫派的禁錮,無論你有多大的本事,都會像孫悟空戴上緊箍咒一般,最終成爲犧牲品。
現在,他知道整天的屁顛屁顛跑工業局了。拿着兩個項目的情況介紹,他就又去找王局長了。
王局長您看,如果只考慮私人利益呢,生產線恢復之後,我接一號產品當然對我有利,省事又掙錢。我們初步預算,三年之內,靠這個產品,和這家國外公司合作,就可以還清銀行的所有貸款。
可是,我也是國企出來的,受國企教育這些年,做企業,不能僅僅考慮自己發財,得回報社會,爲國家分憂解難,爲國家創造稅收,更要讓那些下崗工人吃上飯啊!
所以,我還準備了一個二號項目。這個產品,需要機加工配合。但咱們現在的老式車牀,能效比差太遠。如果有幾十部數控車牀,這個產品就有利可圖,而且,可以解決不少下崗工人的工作崗位。
現在精度不高的低端數控車牀,咱們國家的機牀企業也可以生產了,而且價格不高。這個項目接下來,至少可以救活江山機器廠一個分廠啊!
王局長讓他這些着三不着兩的話說了個稀裡糊塗。但是他不是外行,知道這個項目對普通機加工來說,利潤巨大,如果使用數控車牀加工,對操作工個人技術要求不是很高,的確可以解決部分下崗工人的崗位問題。
可是,就算國內的數控車牀便宜,幾十部數控車牀,也得上千萬,上哪兒弄那些錢呢,還靠貸款?貸給劉萬程三千萬,銀行都整天提心吊膽,怕劉萬程變了大爺。再讓銀行貸給他,這話實在是不好開口了。
見王局長逐漸弄明白這個二號項目的好處了,劉萬程就把自己的計劃合盤託了出來。
由他出資二百萬,和江山機器廠二分廠合作,成立一個新的數控車分廠。賣掉二分廠的舊設備,加上他投資的二百萬,悉數購買數控車牀。就像他的精密製造分廠一樣,利用先期盈利不斷購買新設備,最終實現滾雪球式的發展壯大。
王局長聽着,覺得這絕對是一個好主意。如果這麼幹,二分廠絕對會在不久的將來,再次創造高利潤的奇蹟。
可是,你投資二百萬,這二分廠算誰的,不成了股份制的了嗎?
劉萬程就提出了自己的條件。二分廠那些爛設備,只能當廢鐵賣了,值不了幾個錢,再加上佔地,也不值二百萬。但爲了回報社會,他吃虧就吃虧了。
投入二百萬以後,江山機器廠和萬程工貿,各佔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經營權和管理權,必須屬於萬程工貿,對方在過了先期投入期之後,只分紅就好了。
這個方案膽子就有點大了,王局長也不敢做主,需要請示上邊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