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靈?大雷音寺之佛心,靈宵寶殿之神天之外道宮中的道念,天魔城中的魔間倫理,皆可稱之爲靈也。周天生靈皆有靈,周天生靈皆可成佛、化神、得道、入魔、聖賢。修行全在於看清本我之心,使本我之心與佛心念理相合。尋靈,即是向內心深處尋找本我又是向周天宇內尋找佛魔、賢之靈,使之相合,若能持之,則成佛、化神、得道、入魔,爲聖賢。”
細雨濛濛的山道,泥濘不堪。
一頭看上去頗爲神異的青sè毛驢馱着一個少女,少女肩上頂着一把粉sè的花傘,仔細去看,花傘的的傘骨格外的不知何木做成,那傘面邊緣排列着整齊的符紋,偶爾轉動之間,因爲光線的變化,那傘面上似乎還有着暗紋,暗紋像是一片星空,點點銀光若星辰閃動。
少女身穿着一身的淡黃道袍,淡黃道袍也同樣滿是層層疊疊的暗紋。她頭上無冠,烏黑的頭髮挽了個道髻,一根淡紫的木簪。翻着膝上書的手可以看到各戴着一個鐲子,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易言看不到,若是看到了,即使是不認識她的一身行頭,也足以感覺到不凡。
她此時正欣喜的念着書上的內容。
“果真是不凡,就這開篇便能看出林公對於修行的理解極爲清晰。”
關於修行方面的事,少女天師說出的話絕不會有半點的不自信,她評價着林公寫出的書也不露半點的怯。
易言並沒有接口,他知道並不需要自己接話,只要聽就行了。他有些慶幸,慶幸這個怪異女子對於修行似乎極爲癡迷,大概不會再爲難自己了吧,易言心中想着。
濛濛細雨之中再次響起少女天師那甜美之中帶空靈的聲音,易言一步步走着,走一步拔下泥中陷着的鞋子,但是他卻沒有半點煩躁,他的心思全都在少女天師的話中了。
少女的聲音在雨中飄蕩,其中夾雜着一些她自己的點評,或者轉述自她師父的話,每一句都讓易言有一種獲得光明的感覺。
修行的世界對他來說是黑暗的,而現在已經有了一盞燈,少女的每一句話,都是一點火光,將他的世界照亮。
書並不算厚,但是天黑前卻並沒有唸完。
他們停下來,仍然沒有走出這一片山,在一個平坦的地方。少女天師自袖子裡拿出一塊繡着紅黑花紋的手帕,朝虛空一扔,那手帕飄起,彷彿有無形暗波將它涌起,每一個飄蕩,手帕都會散發出一片光華,三次起伏飄蕩之後手帕已經落在地上,只是那手帕卻已經變成了一塊至少有一間屋子的地基那麼大。
毛驢直接踏上那手帕化成的地毯上,少女天師躍下,將手中的花傘朝上空一拋,花傘涌起一片光華,只見花傘在光華之中快速的漲大,轉眼之間已經漲到一般草屋那麼高,將地毯遮住,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蘑菇。
易言自從那天在總督府裡遇到一個將自己的神念吞噬的人後,便不再敢將神念隨意的散出去。更何況總督大人就跟他說過,神念散出去極容易被人捕捉攻擊,而且用神念去探知別人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爲。
少女天師將易言喊了進來,易言只覺得自己走入了一個溫暖的房間裡。有一股氣流牽引着走到一個地方,然後又有氣流壓着他,他順從的低下身體,碰到了一樣東西,是一個凳子。
然後便聽到少女天師說道:“來吃點東西吧。”
他聽到了響動,伸手朝前一摸,是一個小桌子,只一會兒,他又聞到了一股清香味。
這讓他想到了總督夫人鄭淑卿的帳篷,心想這個女子身上一定也帶了一套出行所需要用的法器。
又想到鄭夫人身上中的蠱毒,這讓他心中有些觸動,還記得初見鄭夫人時,她那溫和親切的語氣、眼神仍然歷歷在目,現在卻已經是生死不知,連總督大人都無法救治。又想到他自己身上,離家纔不過是四個月不到,卻已經幾經生死,連眼睛都瞎了。
“當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千秋。也不知我要何時才能真正的踏上修行路,才能修得那擺脫樊籠羈絆之法。”易言心中想着這些,耳中聽到少女天師說道:“請喝茶。”
伸手去摸,那茶杯已經置於他手上,他謝過之後,聞着那股清香,剛剛心中生出的一絲疲倦感立即消失了,喝下一口,只覺得一股暖流順喉而下,隨之散入肉身各處,全身暖融融,麻絲絲,無比的舒服。
“這茶,莫不是傳說中的靈茶。”易言說道。
“這是我龍虎山的築基丹所化茶水,你喝了雖不能讓你恢復法力,卻能讓你肉身中的暗傷消去。”
“暗傷?”易言驚訝的問道。
“你得了靈力傳承,屬無門無派之散修,能活下都算是運氣。煞氣傷身,需以丹藥相輔才行。”
易言聽得她說,伸手捏着自己的身體皮肉,發現確實有些不同。他以前還未在意,現在一想起,發現在自己得到靈力之後,身體中了刀劍之傷都不覺得怎麼疼痛,以手擰捏更是沒有多大的感覺。就像是要慢慢的麻木一樣。
他連忙感謝。
少女天師說道:“我看了你的書,就當是換的吧。”
易言想說這算是陪理消氣的,想說自己聽了她一下午的唸書,又怕她想起什麼殺人滅口之事來,所以一時不知怎麼接話。
“你的眼睛是怎麼了?”少女天師看着易言閉着的眼睛問道。
“請神後,然後慢慢的看不到了。”易言說道。
“一點都看不到了?”少女天師問。
“本來還能看到一點點光,可現在一點都看不到了。”易言說道。
少女天師眨了眨眼,眨眼之間,眼眸之中有靈光閃動。“我怎麼覺得如果你把眼睛睜開,一定會很危險。”
易言一時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在他心中,面前之人不知根底有些古怪,法術卻是高深莫測,若是知道自己眼睛的來歷,萬一有個惡念,那自己豈不是要真個死在這羣山之中。
財不露白,凡塵之間尚且早有這一句話流傳,有許多謀財害命之案出現,只是因爲財露了白,才勾起別人貪念。
少女天師卻連續追問,易言又不敢真個拒絕,又不願說出來,正當他想尋個話岔開時,少女天師又突然連連道歉,說道:“下山時師父有交待,遇到別人不願意說的事不要多問,知道別人有秘密也不要去窺視。無量天尊,貧道無禮了。”
易言自是看到少女天師那尚稚嫩的臉孔露出的嚴肅神情,他連連說道:“沒關係,沒關係,其實,其實我這眼睛被總督大人換了一雙眼睛。”易言最終還是遲疑的說了出來。
當聽得易言的話後,少女天師那板起來的嚴肅面孔立即散去,露出好奇傾聽的樣子。
“換了還看不見?”
“還沒有煉化。”
“這煉化很難嗎,你用什麼法術煉化?”
“以神念rì夜感應。”
“那是最笨的法子,你不會別的法子煉化了?”
“還有別的辦法嗎?”
“當然,多的是,每個門派都有煉寶、祭寶之法。”
易言又是一陣沉默,沉默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的問道:“這法門應該是龍虎山的道法吧,不能外傳吧。”
“當然不能,未拜入龍虎山,又怎麼能學得會龍虎山法術。”少女天師說到這裡,突然一聲,說道:“你是羅宵弟子?”
“不是。”易言搖頭說道。
“你不是羅宵弟子怎麼會羅宵法術?”少女天師疑惑而好奇的問道。
“我曾路過羅宵山,有幸學得羅宵躡空術。您是怎麼知道的。”易言說道。
“你身上有羅宵法術,便有一道羅宵派的道印,剛剛一閃而過,自然好認。”少女天師隨口說道:“不過那道印清淡無比,看來你學的也只是皮毛。羅宵派躡空術號稱九步入靈宵,是個很好的法術。”
易言聽到說自己身上有道印,不由的停頭了看了看,但很快就想到這道印肯定不是存在於身體上,自己是看不到的。
“既然你能學到這躡空術,怎麼現在不回羅宵,我想,只要你回去,一定能夠歸入門牆的。”
易言搖了搖頭,說道:“我還要去廣西。”
少女天師並沒有回答,她用手撐着白晰而圓潤的下巴,似乎在想着什麼,眼神落到易言的罈子上,突然高興的說道:“我想到辦法了。我想到了可以讓你看到的方法了。”
“什麼方法。”易言連忙問道。
少女天師站起來,寬大的道袍穿在她的身上,讓她顯得格外的嬌弱,她說道:“神念代眼觀物,不是不行,但那得你神念落在別人身上,必須得得到了讓人不能察覺的時候才行,天下間能達到此境界的人只有極少數的幾個。另一種則是修神通,但是佛家的天眼,道門眼也並不是說開就開的。不過,還有一種左道旁門之法,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