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桃花林,玉梓嫣因着剛纔玉梓壽頗有深意的目光,遇着困難也不做甩手掌櫃了,冥思苦想起來,也能解決一些簡單的問題。花瑤見玉梓嫣如此,也不甘落後,三人如此一路暢通無阻。
穿過一個悠長的小徑,三人從一處假山穿出。
一時不適應明亮的陽光,三人微微眯眼。稍稍適應之後才重新睜開眼睛,卻發現此處四周都被假山包圍,耳邊傳來淙淙水聲,從外引進的活水在此處來回流轉,比之先前的桃花林,此處更像是人間仙境。
梨花與桃花交相輝映,花的芬芳夾雜着青草、泥土的清新,讓人倍感愜意。
正中擺放了兩張八寶刻花案桌,上面擺着各類珍饈,而左右方分別也擺好一張張楠木案桌,上面同樣也有精緻的美食。
三人恍然大悟,公主府修葺的如此精妙絕倫,一座座假山堆砌成一座複雜的迷宮,而迷宮的中心恰那悠然仙境。
更是感嘆文定長公主與駙馬的心思奇妙,進了迷宮的人,出來時無一不是在迷宮中經歷一番周折而趕感到疲累,卻在這時遇見這仙境,只怕原本無感觸之人,此時也會別有一番心境。
三人仍在神思,寒月已走至三人面前,福一禮道:“奴婢恭喜花瑤郡主,玉二少爺,以及玉三姑娘。”
玉梓嫣笑逐顏開,“難道我們是第一個出來的?”
“不是。”寒月搖頭,但面色不改,“三位是第二名。”
玉梓嫣也不失望,只是不知爲何玉梓嫣下意識的便想到了喬詡。
三人慢慢走進,喬詡與孫瑞文一白一藍兩道身影引人注目。再次見到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玉梓嫣仍是無法剋制自己,一時失神。
玉梓壽看得分明,輕輕拉了拉玉梓嫣的衣袖,輕聲說:“再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玉梓嫣狠狠瞪了玉梓壽一眼,暗罵,有這麼埋汰自家妹子的麼,以後有你的苦頭吃。
三人坐定,陸陸續續有人從假山中走出,憑自身之力走出來的大多帶有一抹自豪的喜意,可一聽自己並不是頭名時眼裡是藏不住的失落。而一些則是被公主府的侍婢領出來的,這些人裡便有先前提到的幾位千金,一般人被人侍婢領出都覺得臉上無光,羞愧難當。
例如花瑤郡主口中的王宛之與孫鳳文,玉梓嫣遠遠的一瞧覺得兩人各有千秋。王宛之呢,淡如秋菊,讓人一看覺得舒服;而那孫鳳文倒是讓玉梓嫣微微驚訝,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襲火紅的曳地長裙稱得她光彩熠熠,若是在尋常她必能好好出出風頭,只可惜今日在這恬靜悠然的公主府,她這一身倒有些突兀。
從文定長公主看到孫鳳文時微微蹙起的眉頭,便知她今日得不到好。
有人不討好,自然有人惹人喜愛。
馬相的嫡女馬婧然雖然也是被丫鬟帶出,但她一襲水藍色的高腰襦裙襯得她身材窈窕,徐徐吹過的風更是顯得她玲瓏有致。她沒有絲毫的羞愧,反而是一臉的坦然,還帶着隱隱的欣喜。
光這一點都讓文定長公主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讓人更想不到的是馬婧然向文定長公主行禮之後並沒有向其他人一樣退至一旁,反而是與文定長公主侃侃交談起在迷宮中的情形,一番敬慕讚歎之後惹得文定長公主笑聲不斷。
這讓在座的人看向馬婧然的目光越發的複雜,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探究。
玉梓嫣見馬婧然一直保持着她處變不驚的模樣心頭生出想要結交馬婧然的想法。
一番寒暄之後,文定長公主的隨侍姜五高呼開宴。
衆人正在品嚐美酒佳餚之時,卻聽一聲十分不適宜的高呼響起來。
“你給大爺我滾開!”
這一聲來的突兀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袁顥琛衣衫破爛,臉上也掛了彩,看上去狼狽不堪,而他腳邊一個青衣丫鬟連忙求饒,說:“世子恕罪,奴婢並不是有心冒犯。”
聽那丫鬟的聲音已是顫顫巍巍的,便知她害怕不已,雖不知原因,但卻也讓在座的人心生憐惜。
玉梓嫣身後有女子小聲說:“是安祿侯世子。”
雖然聲音細小,但卻是一字不落的落入玉梓嫣耳裡。玉梓嫣面露不屑,心知此人便是京城百姓懼怕的安祿侯世子,人稱小霸王。她最瞧不起的就是像袁顥琛這樣仗着父輩的權勢作威作福,欺凌百姓的人,今日一見更是厭惡。
袁顥琛不依不饒,對那丫鬟又狠狠的踹上了一腳,大家若有所思的看向文定長公主,這打狗還是也是要看主人的。雖袁顥琛乃是安祿侯的公子,但今日之舉不免太過出格。
姜五伏在文定長公主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只見文定長公主十分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但隨即又掩下翻騰的怒氣。
文定長公主擺了擺手,寒月隨即明白,邁着蓮步朝袁顥琛走去。
寒月微微一福,臉上帶着笑,說:“奴婢見過世子。”
袁顥琛正在氣頭上,聞聲正想謾罵,擡頭卻見一美人兒,怒氣頓時消了幾分。
袁顥琛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丫鬟,又是一腳,隨即又擡起頭一臉色心說:“小美人兒,你叫什麼名字?”
寒月掩下心頭的噁心,說:“奴婢乃公主的貼身侍女,公主遣奴婢來帶世子入席。”
袁顥琛一聽是文定長公主的貼身侍婢,興趣頓時削減幾分,有些不甘心,轉念一想,想起剛纔遇見的美人兒,心裡又癢癢的。
隨寒月入席,袁顥琛恭恭敬敬的向文定長公主行了一禮,絲毫不提剛纔的事情,文定長公主也當沒發生過與他言笑晏晏。
大家看得明白,文定長公主是有心縱容安祿侯世子。現在安祿侯風頭正盛,連官家都讓他三分,何況乎已嫁的文定長公主。
袁顥琛剛要入座,看到馬婧然安然坐在一旁,眼睛頓時一亮,那目光就像是餓狼一般。
大家也順着看了過去,馬婧然臉上一紅,瞪了袁顥琛一眼。任誰看都覺得那一眼滿是厭惡,偏生袁顥琛看了就覺得那是美人羞澀。
玉梓嫣更是不屑,別過頭懶得看他,卻見對面的喬詡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心中一怔,那目光似曾相識。
席間,文定長公主心情甚好,連喝了幾杯,在座的姑娘們卻是不敢多飲,一來是怕醉酒,二來在公主府做客頻繁如廁十分不雅,何況今日京城裡許多公子哥兒都在,到時候落的個不好的印象豈非難堪。
酒過三巡,衆人臉上的笑容也都不似初時那般拘謹。
姜五輕敲酒杯,衆人紛紛噤聲。
文定長公主的臉帶了紅暈,比之先前更多了分柔和,她在衆人的注視下,說:“今日邀衆位才子佳人相聚,乃一大樂事。本公主與駙馬呢,還有一個謎題希望各位替本公主解答。”
衆人面面相覷,原來迷宮只是個前菜。
文定長公主擺手,姜五上前一步,高聲說:“文定長公主前些日子不見了一顆珠子,那珠乃是官家在公主出閣之時所贈,公主甚是喜歡。今日呢,公主有言,各位中若是有人能替公主找到這顆明珠,此珠便贈予誰。”
衆人恍然大悟,這珠子只怕是公主特意藏起來爲難在座的人。只是公主府之大,如何尋一顆珠子,況且這珠子是什麼模樣在座的只有文定長公主知道,他人又如何識得。
有膽大的將心中疑問說出,姜五不卑不亢的說:“各位進府時都得了一花牌,那花牌便是線索。奴才前些日子已經命人將內院找了個遍,所以這前院就有勞各位。”
衆人紛紛解下腰間的花牌,瞧着別人的與自己的並無二致,正面看只是名字不同,但翻過來看,背面卻有一行正楷小字。
“只緣身在此山中。”
玉梓嫣偏頭問花瑤:“這是什麼意思?”
花瑤也搖頭,她想了想伏在玉梓嫣耳邊說:“但是我知道那是一顆夜明珠。”
玉梓嫣一怔,“郡主是怎麼知道的?”
“我聽母親提過,文定長公主最喜歡的就是官家送她的一顆夜明珠,聽說那夜明珠夜裡最是耀眼奪目。”
玉梓嫣直犯嘀咕,文定長公主明顯的是在爲難各位,現在大白天的,哪裡能找到一顆在夜裡發光的夜明珠。
得到一顆夜明珠自然歡喜,但若是因此能得到文定長公主的青睞那纔是仕途順暢的墊腳石。因此,宴罷後,雖然大家都對花牌後的話不太理解,但仍是興致高昂的找着。
玉梓嫣見花瑤一雙眼睛一直有意無意的便看向玉梓壽,有心撮合,宴一散便拉着花瑤去找玉梓壽。
只是沒想到喬詡和孫瑞文也在。
此次春闈三人雖是競爭者,但三人都不約而同的對彼此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尤其是喬詡和孫瑞文,常常被人看到兩人出入望江樓吟詩作對,好不風雅。
五人算是組成一支小隊,說是尋寶,其實就是閒逛。
行至一處,玉梓嫣停下來問:“二哥,有頭緒嗎?”
玉梓壽眼眸微垂,搖頭,說:“還沒有頭緒。”
玉梓嫣早就知道他會如此回答,偏過頭一臉天真的問:“狀元爺呢?”
喬詡沒想到會問到自己,先是一愣,隨即淺淺一笑,帶了些慚愧,說:“讓三姑娘失望了。”
玉梓嫣不放棄,繼續說:“聽說喬公子乃是北方人?”
喬詡鎮定作答:“是。”
“那…喬公子是否曾經到過京城?”玉梓嫣一頓,又說:“比如,八年前。”
其餘幾人紛紛不解的看向玉梓嫣,但玉梓嫣已經忘記男女之間的禮儀規矩直直的看向喬詡。
其實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定想要知道喬詡是不是八年前的那個人。
喬詡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故意咳了咳,避開玉梓嫣的目光,說:“三姑娘何出此言,此次是喬某第一次離開故里。”
玉梓嫣並不意外,飛揚一笑,說:“喬公子勿要見怪,我只是見公子你對京城的風土人情都頗爲熟悉纔有此問。”
喬詡一怔,兩人不再說話。
這一番對方,讓其餘三人聽出一些其他的意思。
五人繼續漫不經心的逛着,花瑤與玉梓嫣走在最後。
花瑤鬼鬼祟祟的拉住玉梓嫣,輕聲斥責:“你知不知羞的?”
玉梓嫣不解,“怎麼了我,不就是問問嘛。”
“你是不是喜歡喬公子?”
玉梓嫣大驚,連忙否決,“郡主想多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花瑤滿臉狐疑,“那孫公子也在,你怎麼不問他?”
玉梓嫣嘴角一挑,“還真是與我二哥的話一模一樣。”
花瑤明白過來,臉上一紅,右手掐了掐玉梓嫣,嗔道:“你懂什麼。”
玉梓嫣連忙求饒,卻聽花瑤嬌滴滴的問:“真的?”
“什麼真的?”
花瑤以爲玉梓嫣鼓掌戲弄她,腳一跺往前走去,玉梓嫣被花瑤一瞪纔想起,連忙喊道:“一樣,一樣。我說的是真的。”
玉梓嫣說話的聲音太大,傳進前面三人的耳裡。玉梓壽回身問:“什麼一樣?”
花瑤剛剛趕到,撞上玉梓壽的目光,更是羞憤,一言不發,瞪了玉梓壽一眼。玉梓壽不解,不知道又怎麼惹到了她。
玉梓嫣趕到,因着還有其他人在,此話一出怕是要毀了花瑤的名譽,便隨口敷衍過去。
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周圍經過的人幾乎都是垂頭喪氣的,一看便知是一無所獲,玉梓嫣不禁懷疑起來到底有沒有那顆夜明珠。
時辰到了,所有人回到剛纔分散的地方。
姜五低聲對文定長公主說了什麼,使得文定長公主頗有些得意。在文定長公主的示意下,姜五高聲說:“各位之中可有人找到公主遺失的明珠?”
衆人面面相覷,幾乎是紛紛遺憾相對。
玉梓嫣和花瑤知道那是文定長公主的心頭好,根本就不報希望能找到,自然一片坦然,不過她們也想看看到底有沒有人能找出來。看了一圈,也不見有人出聲,頗有些失望。
文定長公主的笑意更濃,相反一旁的袁駙馬卻頗有些離境忘座的意思。
姜五也頗得意,正準備說話,喬詡從容的站了起來。
喬詡行了一禮,望着文定長公主的帳頂,說:“喬詡不才,不知那顆是否就是文定長公主所遺失的夜明珠。”
喬詡一指,衆人望過去,有些不信,那不過就是顆普普通通的珠子,不過就是大了些,其他的倒是瞧不出什麼特別。
文定長公主一怔,順眼忘上去,終於明白爲何駙馬不告訴她將此夜明珠放在何處,若是早早知道了,她一定會頻繁往上看,即使是不起眼的地方,也變的特殊了。
駙馬眼神明亮,文定長公主知他高興,於是朝姜五點頭。
姜五心頭一怔,頓時明白過來,高聲說:“恭喜喬狀元。”
此言一出,衆人再也止不住好奇,齊齊朝那顆夜明珠看去,左看又看也看不出哪裡特別,更琢磨不透喬詡是如何看出的。
駙馬吩咐侍女替喬詡送去一杯酒,他舉酒說:“今日能得一知己,是袁某的榮幸。”
喬詡也不推辭,接過酒,一飲而盡。
大多數的人都紛紛不解,而懂得人只有那麼幾個。
文定長公主心中嘆氣,這麼多年了,他始終放不下。
袁斌本是狀元之才,卻因爲拒絕竇相想要嫁女兒給他的想法,仕途便就此停步不前,而官家也從未變成他這匹千里馬的伯樂。
若不是因爲他與文定長公主互相傾心,袁斌早已辭官離去,歸隱他鄉,而不是守着一個駙馬的頭銜。
袁斌就是那個不被人發現的夜明珠,熠熠光輝只能在夜裡呈現。只緣身在此山中,就是因爲先入爲主的認爲那般貴重的東西不會被用來當作裝飾,除了喬詡,人人都沒想到那顆不起眼的珠子價值萬金。
杏花宴罷,文定長公主自然將夜明珠賜給了喬詡,玉梓嫣沒想到她與花瑤以及主動進了迷宮的女子同樣也有賞賜。
理由是巾幗不讓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