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忍回憶的事情,鄒安的神情不說愁雲慘淡也差不多。
他給方圓科普了一番。
但方圓從他的狀態就已經得到了答案,可問題是他自己問的,硬着頭皮聽了幾句,越聽越發冷,就不再讓鄒安說下去。
其後大概一個小時,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尋思着自己的心事。
鄒安的經歷不只在叢林,甚至去過戰區。
有日內瓦第三公約和國際人道主義保護,戰場上的俘虜相對好一些,但那也只是相對於叢林而已。
叢林……
生物分類法將一切生物分爲:域、界、門、綱、目、科、屬、種。
這八類囊括了全部已知的750萬餘種生物。
人類的title是——真核域、動物界、脊索動物門、哺乳綱、靈長目、人科、人屬、智人種、現代人亞種。
種都不行,是亞種。
在所有生態位中,人類的生存範圍甚至不如螞蟻。
總有人喜歡把自己比作細菌,別鬧了,細菌佔兩大域。
所以,叢林裡沒有人類,或者說那地方本就不屬於人類。
進去了,想生存,人就必須變成動物。
鄒安沒給方圓講何子妍具體遭受過什麼樣的虐待……
虐待,一邊被虐待,一邊等死,這最可怕。
“她活下來之後選擇了從人變成動物,長久的呆在林子裡,我們所有人都理解,並且…”
“並且支持?”
“嗯。”
鄒安說有過那些經歷後,他們都選擇回國是有原因的。
“只有真實的經歷那些場面後,我才徹底覺得先輩們挺牛的,地下組織被抓後也就那樣了,真不知道他們咋扛下來的。”
方圓有些理解,何止同類相食相欺?
他見識過網上一些虐貓虐狗虐待小動物的變態視頻。
求生、掙扎、閃躲,那種驚恐到了極致的眼神,作爲萬物之靈的人類竟然不停止、不憐憫,繼續泄憤。
繼而……語言不通的求饒無用後,小傢伙們往往就絕望地嚇破了膽,嚇死了。
“我們學的殺人技其實都不可怕,點心、掰喉、上兩路下三路,刀槍啥的就不說了,往往痛苦一下子人就沒了。
“可怕的是陰謀,舉個例子,下毒。
“不是下毒藥,找個艾滋的大美妞陪你玩,這都不算啥稀奇。
“你總要吃飯吧?往你的菜裡吐個口水,你就死了。
“戊型病毒性肝炎,唾液傳染,一兩年就肝癌,癌中之王,沒救。”
方圓連翻白眼:“別總拿我舉例子。”
快到沈城收費站的時候,方圓終於重新看完了一遍“趨勢”,看完便是一聲嘆息,發起怔來。
經濟領域裡,人的殘忍比叢林法則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歹叢林裡是爲了生存,另一個就是單純至極的慾望。
鄒安問:“直接找陳婉去?”
收好文件,方圓擠按睛明穴、輪刮眼眶。
然後才擡起頭說:“我先約了劉少鋒。”
——
東海大學的mba項目是全國最早的mba教育試點學校之一,課程設置齊全,師資力量雄厚。
特別是在財務管理和經濟學方面有突出的優勢,這裡的總裁班算是東海省內最好的一家了。
和方圓不同,開學三個月,陳婉已經從新生顏值第一人,暨“來釣大款的名媛”,變成了“顏值最高的大款”。
理同:“我不嫁豪門,我就是豪門。”
雖然每個月只在課堂上出現兩次,但真正女名媛眼裡的榜樣、老師眼裡的小驕傲、男同學心中的女大款……
陳婉仍然極度吸睛。
她在東海大學的聲名不只侷限在總裁班,已經下沉到了全年制本碩博的所有生源中。
這已經不屬於降維打擊的範疇,得知陳婉還要掛名在自己的學校就讀兩年,真正意義上的校花們很失落。
掙扎生存在參天大樹下,任憑小花怎樣拼命生長,也只能獲得稀稀拉拉、斑駁而落的陽光,不可能不失落。
陳婉當時入校僅僅不到一個月,就被廣大男同學公投爲東大校花。
“我們校花有百度百科,你敢信?兩頁百科,你敢信?”
“當然信,全國人民都知道,誰不信?” “陳婉雖然是你們學校的,但永遠是我心裡的女神!”
“全國同胞的女神!”
“全球的!”
“全……”
對於這些,東大的、全國的、國際的、宇宙的…
方圓的陳婉根本不在意。
下車進學校,出校門就上車,她連食堂都沒去過,也從來沒上過東大的貼吧。
陳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校花。
從校長室出來,陳婉打了個水嗝兒,可可愛愛地左瞧瞧右看看,怕被人發現。
由於自己現在的風頭太大,東大明後兩年的總裁班都已經提前預定滿了。
校長很高興,親自給陳婉泡茶,並誠摯邀請她給在學校做一場講座。
對此,陳婉沒有立即答應,課上說了,上位者喜怒不形於色,不能讓別人通過表情察覺內心的真實意圖。
李理也告訴她,凡事謀定而後動。
最關鍵的,陳婉想問問臭小子的意見。
馬丁送來就沒開過,陳婉覺得太高調了,而且那是臭小子送的禮物,颳了蹭了…她心疼,被珍藏在地下車庫裡。
S400名額有限,陳婉沒分到。
出了校門,坐上藍雨等在門口的沃爾沃,陳婉說直接回家。
在沈城,陳婉有自己的家,藍雨、李理、楚楚、李木子、劉菁菁,爲數不多的幾個人來過。
陳婉不喜歡出去玩,她不知道玩什麼,李木子有一圈二代朋友,經常攛掇她邀請陳婉出來見見,認識認識。
但李木子一概拒絕,認識認識?幹嘛認識?
陳婉是方圓的人,李木子看着蝸居一域志得意滿的小男生們,心裡覺得他們不配見陳婉。
而且李木子百分九十九的精力都撲在事業上,兒時的玩伴見得也少了。
陳婉只要在沈城,只要閒下來,就只宅在家裡,看書、發呆、回憶、憧憬。
往往這時,李木子就會拎着雞架找她來一起追劇。
實在無聊到不行的時候,她就和李木子一起去大嗓門工作室的錄音棚唱歌。
大嗓門已經正式併入飛天傳媒旗下,郭川一手製作了“那年窗外”的熱歌,加上超級新星沈寧飛的兩首爆火新作,他現在算是國內有一號的音樂製作人。
李木子唱歌一般,但她喜歡聽陳婉唱歌,有一次忍不住,李木子問了一句:“那年窗外就是你們倆吧?”
陳婉不置可否,李木子就再沒問過。
郭川有數有度,極少和老闆套近乎,也知道以陳婉現在的地位,實在不可能再發歌了。
而且……而且郭川再沒見過組合裡的另一個帥小夥,他幾次猜測…分了,肯定的。
方圓生日的前一天,陳婉回了東山,去看了看父母。
隨着名氣和身份越來越大、越來越高,她和父母的關係有了一定的緩和,但卻增加了一絲生分。
錢、富足的生活,甚至有暗中的兩個保鏢,老兩口的日子說不上翻天覆地,但就變得普通又不普通。
陳父陳母沒去過女兒在沈城的房子,他們知道之前吳文遠的事情在女兒心裡留下了疙瘩,往往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的時候,總會伸出半隻手又收回來。
陳婉爲人子女,能感受到這種疏離,那天晚上的飯桌上,她主動開了口。
“爸,媽,我現在挺好的,真的,一切都挺好,你們不用擔心的。”
女兒主動說起自己的情況,老兩口很開心,爸爸給她夾菜夾肉、媽媽有了笑模樣。
但陳母仍然聽出了女兒語氣裡的那絲落寞,送女兒下樓的時候,陳母小心翼翼地問了陳婉的感情生活。
當父母的眼看着女兒一年多的時間裡,事業從過山車上掉下來就坐上了火箭,沒法形容。
可年紀也實實在在長大了一歲呀,陳母不可能不關心這事兒。
那次,陳婉沒再回避這個話題,樓梯間裡,她告訴母親說自己現在有了喜歡的人。
當時,陳母的兩眼一下子就放出了光,緊緊盯着女兒越來越漂亮的臉。
“真的?”
“做什麼工作的?”
“可別是圖你的錢呀。”
“我也想開了,你現在事業這麼好,找男人就找個穩當的……”
“什麼時候帶回家來給爸媽看看……”
“哎,爸媽老了,能看着你成家……”
又開始了,陳婉卻不煩躁,耐心地聽着,最後留下了一句:“只要他肯娶,我隨時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