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剩幾天就過元旦了，雖不比春節那麼正式，也算個大節。
新年伊始，萬象更新。
而且元旦有三天假期，上班的上學的都會回家過節。
老人和家長會置備好菜好飯等着兒女回來。
在東北，必不可少吃餃子。
還沒到元旦，但這天是丈夫的生日，所以於美豔也包了兩屜蒸餃，撿出來正好三大盤。
一盤是三鮮的，她女兒愛吃，剩下都是酸菜豬肉的，她丈夫愛吃。
她往往都跟着吃，她沒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
一年前，於美豔把傢俱廠轉讓出去了。
現在她很有錢，卻心甘情願做個家庭婦女，住在這個算不上豪華的房子裡。
正午陽光入戶，她笑呵呵地給自己倒了杯酒，吃了一口餃子。
然後指着電視對女兒說：“你這眼光真不賴呢。”
餐桌對面的小供桌上擺着兩張照片，右邊的那張裡，永遠20歲的金笑笑似乎在用明媚的笑容迴應母親。
——
與此同時，魏潔也在聯繫女兒。
她不止從電視上和新聞上看到了方圓，單位裡所有的同事都在議論方圓。
飛馳物流是方圓的……容不得魏潔不多想。
她在想劉菁菁當時代表飛馳物流跟區政府簽訂的長期廣告協議是衝她麼？
顯然不是啊，那肯定是衝女兒沒錯了。
兩小無猜長起來，坐同桌兒三年……這算青梅竹馬麼？
聯想起上次那方圓來家裡吃飯喝酒的情景，活脫脫有種女婿上門的既視感。
越想越像，越想心越癢癢。
自己的女兒什麼心思她當然知道，先前和孩子爸說是不阻攔，但魏潔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犯嘀咕的。
方圓是孤兒，雖然成績好，人也很優秀，卻自甘墮落放棄名校，這在魏潔看來是非常錯誤的選擇。
人生路遠，高考擇校是第一個重要轉折點吶。
沒家長管着就是不行。
近半年，她的心態就是這樣，她覺得現在女兒是鑽進牛角尖裡了，都是過來人，她不能多說什麼。
但時間日久，兩地分隔，她覺得女兒早晚有天能想明白，畢業後，倆小孩之間的差距肯定會越來越大。
就算萬一倆人真成了，那……再說唄。
現在…
優秀？
優秀能形容得了方圓？
可劉蘇的電話就是沒人接，一直到了中午休息，劉蘇纔給魏潔撥了回來。
開始魏潔還沒直來直去，但聽着電話裡女兒的情緒不高，便直接問她和方圓目前的關係。
答案讓魏潔失望了，女兒只告訴她：沒關係，以後也不會有關係。
說完就掛了電話。
魏潔難免失落，突然有種患得患失的心態。
像手裡拿着一張彩票兌獎，號碼全對，但確實上一期的感覺。
——
沈凝飛沒問，但方圓知道她只是尚沒找到機會問此前他隱瞞身份的原因。
現在面對吳語的問題，他實在是不想撒謊了，於是打算再裝一次鴕鳥，去逃避。
逃避可恥，但有用。
不過這個時候沈凝飛輕輕拉住他，大眼睛眨巴眨巴。
顯然，別的都可以後聊，這個不行，她更好奇。
方圓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只好在寢室樓下下車前說了一句：
“上下級關係。”
沈凝飛歪頭，o.O？
方圓點頭：“尊嘟，偶爾她是上級，偶爾我是上級，你懂的，要分具體情況。”
他在心裡默唸，天地良心，這我可真沒撒謊。
回到寢室，一個人也沒有。
還有二十分鐘三點，他估計大夥應該都去活動中心小禮堂準備給他站場了。
把從沈凝飛那裡拿回來的電話開機，這年頭似乎還沒有關機後的未接來電提醒。
但未讀短信都沒有一條，這並沒有讓方圓驚訝，他能理解別人的心態。
這時，手機震了一下，是條QQ留言，陸曦發來的，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方圓看了看時間，是昨天晚上7點多，那時候應該晚會剛剛結束……
方圓明白了，這是小丫頭在對強吻他的事情道歉。
想了想，方圓沒回。 明明是他佔了便宜，明明是他在臺上有些粗暴來着，他覺得處理完丈母孃的事情後應該跟人家道歉。
上來也只是裝裝樣子，哪裡真的有什麼郵件要發。
方圓只好多此一舉地象徵性換了件外套，摘下帽子……呵，寸頭就是好，壓扁了也看不出來。
又往胳肢窩裡噴了點空氣清新劑，復又下樓。
樓下的奔馳還在等着，方圓深吸了口氣，鑽進車裡。
車行慢慢，車窗開着，冷空氣輕輕吹進來。
似乎一夜之間，這空氣在方圓聞着，不知怎地，就沒了青春浪漫的味道，隱隱夾雜着點兒世俗的腐臭。
雖不多，但有。
……
大學生活動中心外面停了不少車，多數是媒體採訪車。
路邊有來往的學生和等在門口的校領導，以及柯紹和幾個安保。
下了車，方圓走過去迎上校長和導員，互相客套。
方圓說自己再如何也只是個學生，不該讓老師等着。
老師說他再如何現在也算是個公衆人物，該有的接待標準還要有。
霍州也在一旁，方圓不敢冷落任何人，和大家寒暄起來。
沈凝飛領着吳語往樓裡走。
吳語看看麼麼茶的門臉，轉頭問女兒：“這就是他的那個咖啡館？”
沈凝飛點頭。
吳語回望和校領導笑談的方圓，深深看了眼沈凝飛：“我倒是希望他只有這一個生意。”
眼下的沈凝飛似沒聽懂。
上了三樓，偌大的報告廳裡坐滿了人，後面還有不少站着的。
棚頂熾白的燈亮着，沈凝飛左瞧瞧右看看，也沒找到空位。
走到中間處時，反倒是有認識她的人主動起身給她們讓了座位。
向同學道謝坐下後，沈凝飛小聲對母親說：“他應該是沒想到要給你安排位置的，你不要生氣。”
吳語說：“他如果連這點事都想不到，也不可能把買賣做到那麼大。”
見女兒着急要繼續解釋，吳語搖頭嘆了口氣：“他是想到了，才特意不安排的。”
沈凝飛懂了一點點。
環視一週，吳語突然說：“你真的做好和他在一起的準備了麼？”
雖然不是很明白媽媽爲什麼這麼問，不假思索，沈凝飛點了點頭。
吳語緩緩閉上眼睛，轉正了腦袋，睜開眼後就沒再說話。
坐了幾分鐘，方圓跟着校領導一行人從舞臺前的小門進了大廳，落座第一排。
三點鐘，學生處長走上舞臺。
“喂喂，安靜一下。”
待場面靜下來後，又拔高了嗓門，面帶喜色的說：
“召開這場交流會的原因想必同學們都知道了。
“縱觀整個校史，我校…乃至全國高校都沒有出現過在商業領域達到如此成就的在校生。
“今天，此時此刻，爲滿足大家，當然也包括我的好奇心，他來到了現場，將會向大家講述自己的奮鬥過程！
“讓我們掌聲歡迎……方圓同學！”
——呱唧呱唧
方圓硬頂着尷尬起身，緩步上臺。
從學生處長手裡接過麥克風後，他回過身，站定在舞臺中央。
起初沒有說話，他臉上掛着微笑，一點點掃過會場。
看到了左邊第五排坐着一堆兒熟人，男寢515的人和女寢519的人坐在一起，裡面還有陸曦和董雨晴。
再後面，是攝影班；
右邊是音樂系……
別人他都不認識了，不知道是大一新生還是其他年級的吃瓜羣衆。
的確是吃瓜，這裡不是瑞士羅爾的皇家學院，不是哈佛也不是劍橋，方圓以己度人，換做自己身邊出現一號身價億萬的人物，他也很好奇。
很奇怪，即便方圓已經極力保持笑容和藹可親，而且只穿着普通的一套運動衛衣，但隨着他的眼神過處，口哨聲沒了，鬧哄哄的叫好聲也沒了。
場面一下子靜了下去。
沈凝飛遙遙看着，心情莫名，她似看到了以前那隻在近處纔可見的被方圓隱在身體裡的透明光芒瞬間放大開來，籠罩全場。
他在發光，照亮了好多好多人。
這些人都是來看他的……
今天往後，他還會在學校待多久呢？
吳語壓低了聲音重新問她：“你真想好了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