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飛在香江見過古天樂兩次,一次是上半年災情的兩岸三地羣星募捐晚會,一次是上個月奧運結束的香江商務活動,今天是第三次。
論資歷,沈寧飛沒辦法和93年就出道、95年便通過《神鵰》大火的過兒相比,但論現在的市場熱度,沈寧飛和他平起平坐沒啥問題。
兩人今日齊至,景帝商場沸騰了。
此時剛剛三十八歲的古天樂正值當打之年,帥氣逼人。
07年,也就是去年,他剛依靠《門徒》得到金馬和金像雙料最佳配角提名,人氣正高,代言不斷。飛亞達剛剛簽下他作爲年度代言人,更是下重金在全球主要城市做巡展。
此次燕京旗艦店,官方更是下重金請了國民度天花板的沈寧飛來獻唱。
活動開始前,沈寧飛在休息室化妝,之後到了後臺。
商場一層大廳很豪華,爲了配合品牌方活動的舉辦,商場物業提前三天開始準備大型展臺的搭建,由於場面宏大,爲了音響效果達標,品牌方在整個大廳配置了兩套設備,更是把遙控燈光安裝在了十幾米高的二層天花板上…
總之力求把這場發佈會當做小型歌友會來舉辦。
經紀人石茗幫沈寧飛拖曳着長長的裙襬走到後臺,那裡,同樣剛剛化妝好的古天樂也正從另一道門內走了出來,單手拿着一紙杯咖啡。
他看到沈寧飛手裡的卡通保溫壺,下意識露出微笑。
“沈小姐,好久不見。”
聽着蹩腳的普通話,沈寧飛歪頭笑着跟他打了招呼,然後對石茗說:“石姐,你也歇歇。”
石茗和古天樂有一面之緣,互相點點頭。
沈寧飛和古天樂坐在沙發上聊天,後者打趣說着聽聞她商務太多,年輕真好。
沈寧飛靦覥一樂,“一百個商務也比不過你一個手錶代言呢。”
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子,說起話來不必很顧慮。
這是她一年多來在這個圈子裡自學的經驗。
起初剛入行,她也有過惶恐不安,見到大牌總是唯唯諾諾的樣子,後來發現自己越是那樣,別人越看不起自己,少有的笑臉也是衝她背後的公司,而不是她個人。
後來石茗帶她,告訴她要自信些,明星也是人,雖然這行大多勢利,但沈寧飛的背景足夠,加之年紀輕,還有性別優勢,平時大方些要比謹小慎微更方便與人打交道。
石茗說:你的背景,應該由別人來敬畏你。
古天樂哈哈大笑,笑起來兩個標誌性酒窩,“優圖網、幼獅網和微博這幾個代言,別人五十塊手錶都比不上。”
沈寧飛也大笑,心裡想着的確不假,方圓從來沒有因爲她是自己人而不給她費用,相反,幾個網站的代言費都高達八位數,走的都是公賬,不過……
完稅後,她又把這些錢拿到李理那裡買基金了……
但總歸還都是他的,他的就是她的,左手右手嘛。
沈寧飛笑得更甜了,花兒一樣。
古天樂笑問:“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同沈小姐你聊天,聽聞你還在學校讀書?”
藝人之間地域劃分極嚴重,不要好的,私下基本不聯繫。這是個花花轎子衆人擡,牆倒衆人推特點十分鮮明的行業。
說白了,她在這行業裡沒有什麼朋友,唯獨幾個同班同學算是要好。
但想到方圓早上說過很欣賞眼前這個江湖前輩,他都欣賞了,一定是好人。
沈寧飛便點點頭,“在本地讀大學一年級。”
古天樂喝了口咖啡感慨道:“年輕真好。”
又長輩似的揶揄問:“拍拖沒有?”
本是一句閒侃,卻沒想到對方半羞淺笑說:“有男朋友。”
“……”一下子給他整不會了,瞬間怔住,繼而又是爽朗大笑。
“你呀你呀…我就當做沒聽到了唔,同媒體、記者或其他同行可不要這樣講。”
沈寧飛抿嘴一笑,“你是好前輩,不會說出去的。”
古天樂“嗯嗯”兩聲,又抿了幾口咖啡,還是善意提醒道:“這行業想把戀情維穩可不容易。”
沈寧飛輕輕說:“也許吧,我會努力的。希望…希望所有珍惜都不需要靠失去才懂。對啦,他也是你的粉絲呢,走前你要幫我簽名,我送給他當驚喜。”
古天樂大笑道:“OK的。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慈善。”想都沒想,沈寧飛說:“他心善,做慈善。”
古天樂愣了愣,似懂了什麼,莞爾一笑說:“我有打算做一家慈善基金會,正在計劃,有機會向他請教。”
————
————
“潘金蓮又他媽不是用肉身佈施搞慈善的,她缺的不是耐心,而是手段。”
“手段?怎麼講?”
“呵,對付天人武松,不能用誘惑,應該直接道德綁架。”
鄒安、荊如意:“……”
方圓嘖嘖說:“比如說,挑一個晚上,把武松喊到屋子裡,直接庫庫脫衣服,遞給武松一把刀。然後告訴他:你大哥身體不行。
我和他結婚多年都沒有孩子。我是你武家明媒正娶的長房媳婦,若是不想你武家絕後,就幫你大哥來一次度種。
叔叔若是同意,就當今晚是場夢,事後絕不再提。
將來有了孩子,左右都是你武家的種。若是叔叔不同意,提出這種事情,奴家也是沒臉活了,就請叔叔斬了奴家。
然後,嘿嘿嘿了唄。”
鄒安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猛拍大腿,“着啊!就該這麼辦!”
兩個人一起淫蕩地笑。
“……”後座靜悄悄的荊如意…想跳車。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前晚她首次以董事長助理的身份抵達燕京,先是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由鄒組長帶着先到了社科院跟主辦方接洽論壇流程。
這都沒什麼可說的,然後……
她就被各大燕京分公司的老總請走了。
這件事她不清楚方圓知不知道,可鄒安說沒關係,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飛天、飛馳、飛雲、飛花、飛越…各種飛字頭地方巨頭請她蒞臨參觀。
好傢伙,聽聽,蒞臨…
荊如意一下午趕場子似的走馬觀花,也徹底長了世面。
FLY集團太大了,大到他們這些分公司總經理竟然沒怎麼見過董事長的真身,反而將最隆重的接待用到了她這隻假虎威的小狐狸身上。
當時她忐忑極了,甚至要偷偷問鄒組長,自己該怎麼辦。
惹得鄒安嘎嘎笑,說“嗯啊那是,就行。這都是職場潛規則,送你啥就收着,無傷大雅。”
他似乎看出了小姑娘的不安,又勸道:“我敢打賭,他都知道,你放心吧。”
然後,一下午下來,荊如意的身家就翻了翻。
或者說,以後再來燕京,她住五星酒店和吃大餐再也不需要花錢了。
單會員卡就收了一摞。
昨晚,荊如意失眠了。
她蜷縮在被子裡,死死逼着眼睛合攏,可腦子裡總是有兩隻猴子左右切換。
一隻是上躥下跳的小獼猴,時不時抓抓蝨子跳蚤,青澀頑皮的樣子。
一隻…是一招手便幻化出七星冠、步雲履,黃金鎖子甲瞬間套在身上,高高漂浮在萬丈高空的齊天大聖。
一個是學校裡的方圓,一個是……
一個是她親眼在濱海所見,一個是萬衆給他塑造出的巨大排場。
荊如意感覺那人有精神分裂,或者是自己有。
一整晚,她被那個莫須有的金箍棒,將心思攪得七零八落。
早上強爬起來打扮,同時,她堅信,那人的真身,是後一種!
從景帝商場的停車庫接到董事長後,荊如意始終在悄悄打量他。
想看看他的米色襯衫裡是不是藏着一套鎧甲,想看看那件黑色的休閒褲裡是不是藏着虎皮裙。
想看……他嬉笑怒罵的嘴臉下是不是長着毛……
但她失望了。
方圓一上車時是有些深沉,深沉了兩公里,上了高架橋後就被鄒組長說起的昨晚看的《水滸傳》劇情勾起了興趣,再之後,倆男人就不正經起來。
潘金蓮該如何馴服武松,保命的同時還能抱得壯男歸?
天吶,這是正常人能想出的問題?
同爲女性,荊如意是看不起潘金蓮的。
甚至在大學看《許三觀賣血記》時,她甚至看不起許玉蘭。
她覺得許三觀罵的對,憑什麼你被何小勇按在牆上不反抗?憑什麼被人家一摸柰子就軟了沒力氣了?活該被貼大字報叫“妓女”!
荊如意覺得自己作爲新時代女性,不該被男人擺佈!
可他們……怎麼還替潘金蓮打抱不平了?
從頭到尾,荊如意沒有插入到他們的話題裡,一直保持着安靜。
方圓注意到了,回頭瞧了瞧,咧嘴一笑:“你不看水滸?”
荊如意一愣,搖搖頭,又慌張的點點頭。
作爲助理,她本不該坐在這裡,應該坐副駕駛,後面是老闆位,可方圓啥都沒說就徑直坐上去了,她也很無奈啊。
方圓說:“不看?沒懂。”
荊如意吸了口氣,說:“看過書,沒看過電視劇。”
方圓點頭,鄒安就插話大笑道:“我看過《金瓶梅》,但沒看過水滸的原著。”
笑聲帶着調侃,雖是玩笑,但荊如意不樂意了,不是爲自己。
她說:“金瓶梅是好書,雖然那種描寫多了些,但是好書。”
鄒安打架在行,書也看過一些,但都是下三路的,他只當小黃書看,哪裡分辨得出好壞?當下訥訥,不知道說啥,只道:“好,是好。”
荊如意小嘴兒一撅,覺得他還是在開玩笑。
方圓打岔道:“沒錯,是好書。你很喜歡讀書?”
“是,”荊如意說:“閱讀是很好的自我充電方式,從小我爸就逼着我看各種書。”
“不玩電腦?”
“會,不愛玩。”
方圓覺得新奇,吼喲一聲,他打量一番小助理,在她這個年紀,正趕上社會進化加速最快的時期,不留長髮……唔,不錯。
也不染黃毛,還不玩電腦。
愛看書,這是稀少的品質。
“時代變化太快,網絡越來越發達,人們越來越喜歡短頻快的感官刺激,越來越不喜歡像讀書這種真正的學習方式了,你不錯。
但這樣也是合理的。”
荊如意不解道:“這還合理?下一代都廢了。”
方圓笑着說:“合理的,因爲在未來的時代,也許只要極少數人保持獨立思想就可以了,絕大部分只需要吃吃喝喝就夠了。”
荊如意不再深問,方圓也不多解釋,因爲目的地到了。
————
————
在公務車還是中華、紅旗以及老款奧迪100居多的時代,方圓進到這個公職部門的大院裡,首先看到的是一輛輛豪車。
路虎行政、邁巴赫什麼的不要太多。
他的這輛S400實在太不起眼,而其中一輛粉紅色的勞斯萊斯又太過兩眼。
從昨天荊如意傳給他的嘉賓名單上看,並沒有女大佬到場,他本還懷疑是不是夏初小學姐騙自己來着,偷偷到了。
但結合夏初的性子,一來很難撒謊,她既然說在北師範做演講,就不會搞這套,二來……這種顏色,着實不是她的品味。
他哼了一聲,對着那輛勞斯萊斯指指點點,批判道:“瞧瞧瞧瞧,這肯定是那幾個房地產暴發戶誰家的敗家娘們搞的,要我說,這就是給男人惹禍來了。”
荊如意沒太理會他的話,而是扭扭捏捏地跟在他身後往前走。
這身旗袍是昨晚現買的,知道自己要作爲董事長的“女伴”與會,她又忐忑又有些興奮,本來旗袍要訂做才最合適,但她身段標準苗條,一試之下,竟很合身。
只是,開叉是不是太高了,她都不敢邁腿。
進了大廳,方圓當先看到一個熟人。
對視之下,兩人一齊“咦”了一聲。
“是你?”
……
這二十分鐘,方樺受了老大冷落,心裡也產生了偌大的落差。
一切都因爲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白裙子女人。
同樣年輕,或許比自己還年輕一些,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真的漂亮。
可這都不算什麼,最奇怪的是,那些男人們幹嘛那麼恭維一個女人?搞得像她也是嘉賓一樣。
然後,方樺發現對方的確是嘉賓,連豐裕那種級別竟也要稱呼對方一聲:“夏總。”
夏總?這太奇怪了。
方樺也提前看過嘉賓名錄,與會大咖上只有一家繁夏地產的老總叫夏天。
這女人叫夏天?
她本想湊過去聽一聽,但被太太團的人攔住了。
有人告訴她,那邊現在不該去,他們聊的,說的,很反感被人聽見。
於是,方樺就氣不過的出來了,說到底,自己還是個陪襯,還是男人的附屬品而已。
在衛生間補了一個裝,沒想到出來就冤家路窄,和方圓迎頭碰上。
支支吾吾,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開場白好,先前想好的本該在午宴時聊的措詞也一下子忘了。
向前走兩步,又站定,她發現方圓在打量她。
“方…方總,你好。”
方樺硬扯出一個笑容,遞出一隻手去。
她早晨做好的頭髮上本來對插兩根簪子,但因爲髮量過多,盤的太緊了,剛剛上廁所時就重新弄了一下,拔下來一根,結果這麼一伸手,另一支也脫了力。
頭髮瀑布一樣泄下來,散在肩頭,披散在背上,拖到腰間。
方圓和身旁的鄒安登時眼睛一亮,就連荊如意也眨眨眼睛。
方樺穿的是一身墨綠色的緊身旗袍,整個人柔媚到閃閃發光,像胸罩,明明有遮掩,卻比扒光更撩人。
慌張之下,又連忙把頭髮重新束攏,對着方圓一夥尷尬笑了笑。
方圓回想了一下,他攏共就見過方樺那麼一次,在平遙街頭她撒潑被打。
而撒潑的女人往往都是醜陋的,竟沒想到……
難怪,難怪能被那麼牛叉的大佬把爛攤子攬過去也要做續絃。
伸出手,握了一下,方圓笑道:“方…小姐,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