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緊忙抽回手,顯得很慌張。
這種慌張很明顯不是裝出來的,他的這個反應反倒讓夏初一愣。
看到身邊女人扎堆兒的花花公子被自己嚇到了,夏初莞爾一笑,她覺得這傢伙心裡多少還是對自己有尊重的,便伸出手在他的頭頂拍了拍。
“男人的頭,女人的腰。好了,我們扯平了。”
這本是一句化解尷尬的話,豈料方圓聽後又慘兮兮地皺了下眉頭,繼而退後一步無奈道:“你說找我有事?”
夏初嗯了一聲,“記得昨晚聽你和汪總說要在香江理工成立獎學金……”
話未說完,方圓猛一點頭,“好,公事就好,你等我五分鐘,我回房清醒一下!”
說完就轉身飛快跑了,留下夏初在原地一臉莫名其妙。
…………
冷水澡淋了個透心涼,把宿醉後的血液從二弟轉移上大腦,方圓赤條條站在水幕裡,怔怔發呆。
太特麼嚇人了!
地毯上那抹紅還沒消失呢,昨晚的一切點點在心呢。
那是女人寶貴的第一次呀。
他想不通爲什麼?
如果是夏初,一切尚有邏輯,可夏末……
那個女人自己一共見過兩三次?說過的話加在一起只能統稱爲“寒暄”。
憑什麼?
他覺得要麼是自己纔是被玩的那個,要麼是……正在被玩。
這又不是在酒吧隨便的一夜情,到了他和對方這種身份,這種突如其來的睡覺,就絕對不是簡單的睡覺,肯定有陰謀,無疑。
他不信自己英俊到讓夏末那種女人看一眼就合不攏腿、嘩嘩流水的地步,有句話說得對,美色只對底層男人有誘惑力。
如他一般,真想衝着顏值去睡女人,不說一天一千個,勾勾手指就撲上來八百也差不多。
而這個道理,應用在女人身上,也一樣。
回想一番夏末和任倩勾搭陳小婉來香江,又在燕京莫名相遇,最後再千里迢迢飛過來……一幕幕的眼神……加上睡過就毫不猶豫地走掉……
“你還在半醉半醒呢,要記得。”
這條線,有點長。
完了,妥妥的陰謀,未完待續!
他記得夏初在文萊說過一句話:我和她,你只能選一個。
他在飛速捋順自己和夏初的關係,學姐學弟,合夥人,通過她認識了秦波行長,又搞到了PAI項目的份額,攏共上百億的生意啊……
半公半私地和陳華站到對立面……
指望着和她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誼,從而更好地相互利用……
在此之前,一切都很順利。
如果單純從男女關係的角度出發,他很難否定自己願意和她負接觸,同時也相信夏初對他也有那麼點兒好感,雖然那種好感來的莫名其妙,但的確存在。
甚至於,夏初竟然願意同明顯跟他關係匪淺的幾個女人成爲朋友。
他本來堅信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會跟夏初自然而然的發生點兒什麼。
但昨晚過後,這種和諧進程被打破了。
他仰起頭,任憑豪華花灑的強力水流狠狠砸在臉上,又低下頭,瞧着自己的兄弟,恨鐵不成鋼地嘀咕道:“你呀你,你呀你……”
戲文曰: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妖怪洞府!
“咋個就認不準呢你!”
“算了,也不全怪你,你只一個眼,我兩個眼都沒認出來……”
想罷無奈地幫兄弟認真搓洗一番。
他知道夏初和夏末兩姐妹根本不似徐家兩小隻那麼和諧,姐妹倆的零和博弈過程說不準是一個家族兩支分支的鬥爭,一個在海外勢大有錢,一個在國內紮根權勢,蟠根錯節。
這種事情方圓從歷史故事裡都猜得到,完全就是一方損失變成另一方的獲利,談不上正邪善惡,可是……背後指不定多大個坑。
顯然,他沒有做到夏初對他的提醒,一旦事發,就算他做個渣男死不搭理妹妹,姐姐也未必會恢復對他的信任。
畢竟,男女之間一旦發生關係,很多事兒就說不清了。
糟!他猛地又想起昨晚最後那一哆嗦時,那小妖精不僅不躲,反而繼續興致勃勃地加速研磨!
尼瑪!自古姦情出人命啊!
她要幹嘛?母憑子貴?
海外夏家已經重視自己到這種程度了?
FLY集團的權重在國際資本眼中已經高過文萊皇室了?
不會…吧?
他莫名想打電話給宮閣諮詢一下,同樣作爲男人,遇到這種事該咋處理,但尊嚴和理智告訴他,這個電話打不得。
最後,花了幾分鐘晾乾身子,重新穿好衣服,方圓收整心情和表情,重新走出房間。
…………
天越來越暗,陰晴交界很明顯,海上起了浪,風大了。
在甲板的小桌子旁笑談幾分鐘,方圓全然隱去心思,只和夏初談笑風生,可越是這樣,看着眼前清秀絕倫的小學姐,他越是不安和愧疚。
論交情論感情,自己顯然是喜歡姐姐多一些。
麻蛋,姐夫叫的好好的,突然就成妹夫了。
想到這,他就恨得牙根癢癢。
這時,船身微震,發動機運轉了,意味着遊艇開始向陸地折返。
五分鐘前,荊如意過來跟他們說,香江海事局發了衛星通知,原本應該拐去緬甸廣西方向的七號颱風“海高斯”,在南海重新增強爲熱帶風暴,而且突然改變路線,即將在珠三角登陸,浪頭就是香江。
所有近海和公海的非艦、輪級別的小船都要儘快回港。
200海里的航程,他們有的是時間嘮嗑。
夏初昨晚睡的房間和他的之間隔着老遠,因爲他把自己的最大套房讓給夏學姐住了,所以,他堅信這丫頭什麼都不知道。
夏初找他要談的事情是有關項目的。
上個月,她將港中文、嶺南大學和樹仁大學的合同都簽了下來,飛優舍相當於正式擴展大陸外的高校市場,同時在香江拿了一筆千萬級別的勞務訂單。
走出大陸這件事她年前就有考量,屬於計劃內,但正式實施,香江只是一次實驗,沒想到效果很好。
這讓商業嗅覺敏銳的夏姑娘意識到一個非常宏觀的問題,在國外,高校是可以脫離政府政策而獨立與企業進行項目合作的。
這完全是另一塊市場了……
後來她飛去燕京做講座,本來想在燕京和方圓談海外市場的規劃,但方圓突然來了香江,她則一半看着動機不良的夏末,一半因爲這事追了過來。
聽她敘述完,方圓差點掉眼淚,感動的。
媽的,瞧瞧,瞧瞧人家!
自己乾的是人事兒嘛!
“你…怎麼了?”夏初見他臉色變換不定,像痔瘡犯了的難受表情,歪頭問道。
隨着船行,海風很大,姑娘身上的黑裙子獵獵鼓起,藕臂香肩,髮絲飄擺,淡淡飄然的神態,明明是如此相似的五官吶,怎就昨晚那人不是這位?
方圓真的後悔,如果沒那事,他堅信自己現在在如此浪漫的環境下,就算強行抱住眼前人,說些情投意合的心裡話,八成不會引起對方的反感。
“沒什麼,感動,想不到你這陣子辦了這麼多大事兒。”方圓說。
眨眨眼,夏初微笑道:“感覺你很累,有什麼心事麼?”
她察覺到方圓不似以往那樣同自己每句話都要夾帶一句俏皮了,這讓她有些不適應,但沒多想,畢竟很久沒見面了。
方圓搖頭,“沒,怕…海上船太多,開這麼快會不會撞上。”
這就正常了,夏初沒體會到這句話的深意,只當玩笑,便側頭看向茫茫大海,笑道:“海這麼大,要是還能撞上,那就是命了。”
“是啊,命啊。”他自嘲一笑,看着對面那張妙筆生花才能畫出來的側臉。
明明兩人之間尚沒發展成那種關係,可他偏就生出一種背叛人家的愧疚感。
“對了,我打算過了年重點發展文化產業。”莫名的,他有了補償的衝動,像一個出軌的男人,過後總是想着給媳婦買點啥東西當做歉意。
夏初奇怪地看着他,面色不解。
方圓說:“院線,就是電影院,有興趣麼?”
夏初還是沒懂。
方圓解釋道:“國內的院線有三級…唔,不是三級電影那個意思。
一級院線就是商場裡的那種正常影院,其實還有二級、三級,三級的是汽車影院啊、農村廣場那種流動影院之類的,暫且不說;二級院線是可以把高校作爲放映場地的……”
說到這,夏初本就含星映月的眼睛突然更亮了。
“你是說…大學裡的禮堂改造?”
單這一句,方圓就知道她懂了。
不得不說,這姑娘的商業靈性幾近滿分,他讚道:“真聰明。不只是禮堂,現在很多學校都有自己的小劇場,就像咱們活動中心那種,但規模要小些。”
夏初來了興致,問道:“改建的費用呢?”
方圓靠在椅背上,任海風吹着肚皮,掰着手指頭說:“正常的影廳其實只需要一百多個座位就可以了,這有銀幕面積、音響放音和光照距離的限制,再大,改建的費用就會翻倍。
但學校和社會外不同,學校是封閉的,客羣是固定的。而且……”
夏初接話道:“你想說客戶羣體是影院的精準目標羣對麼?”
“嗯。”方圓說:“我的想法是將大型的禮堂改建成小影廳,採用移動巨幕,這樣不耽誤學校做其他活動,再配上稍微好一些的大型放映機就可以滿足基礎影片的放映了。”
“基礎影片?”夏初問:“還有不基礎的?”
方圓說:“據飛天影視的負責人跟我說,國外現在研究了一種3D電影技術,而且有部大片已經採用這種技術正在製作了,就拍泰坦尼克那導演,他鼓搗的。
一旦成型,相當於整個電影工業的改革,從硬件到軟件,將會全部革新,屆時票價和市場也就乘風而起了。”
夏初點點頭,漂亮的眼珠精明地轉了轉,然後看向方圓。
“爲什麼主動帶我玩?”
“這奇怪麼?本來我就是這麼大公無私的一個人啊。”
夏初抿嘴笑了,晃晃頭,出奇露出俏皮的表情,“以前覺得你很摳門,看來是我淒涼小了。”
方圓長長一嘆,仰頭道:“作爲男人,我不能太壞的。”
“壞?”夏初“哈”地一聲,“你確實是壞。”
…………
死鬼、討厭、壞蛋,諸如此類的小暱稱,無情人之間是決計說不出口的。
說他壞,證明夏初於他,有情着呢。
對感情敏感的方圓,一下子就明瞭了。
外面落雨愈大,兩人只能回房休息。
趴在牀上,枕着胳膊看天花板,方圓欲哭無淚。
昨天下午送人一個億,今天凌晨被人奪走一個億,想到剛剛風情萬種的小學姐,他覺得自己又錯失了一個億。
二級院線的事情真的不是他在算計夏初,他本來沒打算弄學校的,一級商業院線的市場足夠他吃了,等到夏初回頭髮現國家有明文規定,一級院線不許進入高校市場時,就會發現這件事完全相當於方圓送給她的。
有高校政策,已經佔據大部分市場的夏初,有軟件、有現成地推團隊、有直接客羣,她無疑是最適合高校影院開拓的人選,沒有之一。
未來,票務、周邊,還有那些每年上不了一級院線的其餘龍標影片,都可以在高校的大熒幕上放映,就算票價只收五塊錢,那也是十倍之於一級院線的海量片庫呢。
他嘬嘬牙花子,懶洋洋地琢磨,那姑娘九成九在房間裡給燕京的關係打電話呢。
她,就是如此勤勞,那麼努力。
可夏家兩方人馬,同時派出掌上明珠來接觸自己,爲點啥呢?
是的,他終於想明白了,越是琢磨夏末,越難避開夏初,漸漸的,他回顧和小學姐相識相知的點滴,發現過於巧合的事情,太多了。
他坐起身,看了看房內電子屏上距離海岸的路程,然後撥通了內線。
不多時,房門被人輕輕釦響,荊如意伸進來一個小腦瓜。
“方總,你找我?”
“來,”方圓招招手,“進來,過來,門帶上。”
他說的神秘兮兮,而且刻意壓低了聲音,荊如意咬着嘴陷入糾結。
糟糕,就知道八十萬沒那麼容易拿的…一定要付出這個麼…
她眸子含水,握着門把手死不鬆開,慘兮兮地囁嚅着:“不然…那張支票我不要了,行麼?”
她不想這樣,也不能這樣,她心知自己和眼前這位肯定沒結果,這一步邁出去,只會變成一個牀榻上的玩物。那樣會打殺掉自己全部的尊嚴和自信,未來再無擡頭做自己的可能,她不要。
想罷,不再怯懦,昂然對視上老闆的目光。
完了,老闆生氣了,果然,年少得意的他真是容不得被人拒絕。
方圓開始其實沒聽懂,但瞧着小秘書擰擰巴巴的腳尖,彆彆扭扭的表情,轉瞬就反應過來了。
他緊咬牙根,死死握着拳頭,拼命壓下怒火,黑着臉淡淡擠出一句:“去把鄒安叫來,你倆一起進來。”
“哦。”
過了幾分鐘,多了一男一女站在屋裡。
方圓坐在牀前的地毯上,蓋住那塊兒殷紅。
不鹹不淡半閉眼,說了一句:“夏家的資料再跟我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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