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舞臺前排的風景（5K5）
“今天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大概是1:0.1315，2億美金，差不多是15.2億人民幣。
“小子，你知道這是多少錢麼？”
往上爬了千八百級臺階，雙方沒有再互換關鍵問題，嘮的都是有的沒的。
比如……
揹包客先生說：“瞧，那裡有隻松鼠，這是在儲存過冬的糧食，大自然中的生物大多懂得趨利避害。”
陳婉嘟囔：“有點兒累了。”
揹包客先生說：“瞧，紅葉變黃，冬風吹落，萬物生死，皆有規律。”
陳婉繼續嘟囔：“真累了。”
揹包客先生說：“山高萬仞，終有頂點。”
陳婉叫道：“方圓，我累了！”
揹包客先生說：“半山腰的人總是最多的，走上去，左右無人，一覽衆山小，會很舒服。”
陳婉忍無可忍：“方圓，你幹嘛不說話！我累了。”
揹包客先生在絮絮叨叨，陳小婉在氣鼓鼓拽方圓。
方圓連呼哧帶喘，不是不想說話，是嗓子眼難受。
“不行不行，那誰，歇會，我老婆累了！”
扶着臺階，方圓朝揹包客先生招手。
笑了笑，揹包客先生停住腳步，沒有嘲諷方圓，只是站在欄杆邊上望着山下風景。
方圓坐在臺階上，陳婉坐在他腿上，留出一半的路讓行人通過。
往來男士沒有不偷瞄陳婉的。
緩過氣兒，方圓回答揹包客先生：“嶄新的百元人民幣一個億大概重一噸出頭，單張摞起來差不多33層樓，平鋪，1.3萬平米，唔……一個半足球場。”
陳婉大驚：“這麼多？？？”
方圓看向揹包客先生：“15億，乘以15。”
揹包客先生水都不喝一口，笑望着他，又問：“普通人得掙多久？”
方圓笑了：“永遠都掙不到。”
再往上走的時候，誰都沒有再說話，很安靜，一步步，喘息可聞。
方圓最討厭的運動就是登山。
因爲腦袋頂上就有索道纜車，他覺得這東西發明出來就是爲了方便人類能簡單輕鬆地去看山頂的風景，何必腿兒着遭罪？
但反過來，他覺得自己的確該鍛鍊了。
牀上運動固然可以練出腹肌，可那是外練筋骨皮，他現在弱到必須內練一口氣。
否則不論是陳婉、李理還是沈凝飛，到時候嬌妻美妾可望而不可即，他會哭死。
含着一口氣，調整呼吸節奏，支撐着酸酸的大腿……
不行，堅持不住了。
方圓又坐在地上。
這次，陳婉不坐他腿上了，陳婉過了那股累勁，越走越輕鬆，開始替揹包客先生嘲諷方圓。
“呀呀，你起來呀，你虛死了！”
“走呀走呀，拽不動你！”
“方圓，加油，方圓，加油！”
滿臉虛汗地看看陳婉，再看看回身淺笑望過來的黑鬼揹包客，方圓咬牙撐着腿站起來。
這時，下面保安團當先的鄒安喊：“這幹啥呢？走兩步就停下？”
恨恨朝下面瞪了一眼，方圓也知道自己這個老闆有點兒給人家丟臉了。
深呼一口氣，方圓開始拼命跑，一蹦三級，蹦了九級便降下來速度，開始慢慢走。
陳婉笑得不行，又有點兒心疼了，拉着方圓往上走。
香山海拔只有五百米，談不上一覽衆山小，也夠不着揹包客先生說的左右無人、獨享清風。
但登了頂，方圓終歸感受到了一丟丟成就感。
長短都是旅途，大小都是目的地。
陳小婉左看看右看看，拿出手機讓方圓幫她拍照，像一般遊客無二。
方圓也和其他男人一般無二，扎着馬步糊弄女朋友，咔嚓了好幾張。
最後，陳小婉也和那些女生一般無二，嘟着嘴不讓方圓拍了，開始自拍。
揹包客先生放下揹包，摸啊摸，摸出一個超大個蘋果，問方圓吃麼。
方圓點頭：“吃。”
結果可好，他以爲大哥好歹再掏一個出來啊，人家咔嚓一使勁兒，蘋果一分爲二，遞過來一半。
硬着頭皮接過，陳小婉湊過來表示自己也要吃。
方圓又掰出一半兒給她。
揹包客先生笑着說：“好的東西就要分享，雖然只有一個蘋果，但能讓三個人高興。”
咔哧，大哥咬了一口，馬上吐出來，看了看，有蟲。
方圓和陳婉一瞅，立馬咔哧咔哧開吃。
方圓說：“兩個人快樂也是可以的。”
揹包客先生笑了笑，又掏了一個果子。
方圓愕然。
揹包客先生：“永遠不要向別人透露自己的底牌，這很重要。”
方圓心裡直樂：這傢伙怕不是有高級教師資格證？
陳婉嚼着蘋果湊到揹包旁邊，往裡面看了看。
咬着蘋果，陳婉問他：“餓了，還有吃的不？”
揹包客先生搖頭：“還有一保溫杯熱水。”
說完朝自己的保鏢招招手，交代了幾句什麼，保鏢就急急下山了。
方圓丟掉蘋果核，朝他說：“行了老哥，都到這兒了，聊聊吧。”
揹包客先生點頭：“第二個問題，從山底到這兒，我們一共經過了多少棵樹？不算林子裡的，單單欄杆邊上的。”
陳婉訝然：“這算什麼問題？這誰記得住？”
方圓也笑了，脫口道：“左右兩邊都算上，一共是1398棵，其中楓樹1102棵，剩下的是松柏。”
陳婉看鬼似的看他：“你走的慢就是記這個？”
方圓搖頭，笑而不語望着揹包客先生。
後者盯着方圓看了三秒鐘，然後又笑，指着方圓笑：“可以，下山吧。”
說完當先而行。
方圓拉着陳婉跟上。
陳婉都傻了，下山的時候一棵一棵數。
揹包客先生沒有再沉默，邊走邊和方圓嘮嗑。
他說，方圓聽，不插話。
“你在這個年紀，有這種隱匿的思維是好的，說明你看到了國情特殊對自己未來思路的掣肘。
“同時也說明你有野心，你對自己的項目創新性有信心，這點從目前的市場反饋就已經證明了。
“我想問你，未來，你打算做什麼？”
方圓拎起陳婉的手，沒說話。
揹包客先生笑笑：“攜美人歸隱是所有少年人的風發意氣，但最終能做到的人很少。
“我離過四次婚，每次結婚時也都是像你這麼想的。
“但舞臺上的節目太精彩了，我捨不得丟下，每走一步，美色趨之若鶩。你堅信自己能做到？”
方圓不想跟陌生人討論感情觀，反問：“不是說有錢人應該少離婚麼？”
揹包客先生笑笑：“如果你指的是榜單上那些，那的確是應該少離婚，離婚會分走很多財產，但有些人不是的。
“小子，規則之外的規則是另一種。”
“規則之外不是無規則麼？”
揹包客一愣，搖頭笑道：“萬事萬物，都有規則，沒有百年積累，是做不到制定遊戲的。”
“遊戲？”
“遊戲。”
揹包客先生掏出手機，普普通通一款1110，和方圓的一樣。
“這個手機裡的遊戲很少，貪吃蛇舉例，你按左，它向左，你按右，它向右。
“你以爲你在玩，其實你只是按照發明這個規則的人想讓你用的方式在玩。
“時代變化了，現在這個世界，極少有人再能跳出規則之外去發明遊戲。”
方圓想了幾秒，揹包客先生頓了幾秒。
迴歸方纔的話題，揹包客先生繼續說：“你有概念，但見識少，你隱匿的思維雖然對，但手段太粗糙。”
這個話題是方圓最關心的，他耐心的聽。
陳婉一邊數樹，一邊分出一隻耳朵聽，聽着聽着，就忘了數到幾。
“你高中的貼吧是一，這非常非常容易想到，你卻沒留意。
“二，你通過誰去註冊的離岸公司？”
心裡咯噔兩聲，方圓驚詫了。
揹包客先生笑笑：“別想歪了，不是你身邊那個劉姓美女，她讓深城的一家代辦機構去做的，從反向來查，很容易。”
方圓詫道：“維京羣島宣稱絕對保護企業資料。”
揹包客先生擺擺手：“蘇黎世銀行同樣這麼宣稱。還是那句話，規則只約束玩遊戲的人。”
方圓嘆了口氣。
“其實還有很多，你覺得你身邊這麼多人知道你的身份，他們的家人呢？
“你能一個一個全靠保密協議堵住他們的嘴麼？
“和防盜門一樣，那東西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唔，倒也說不上君子小人，利益到了，沒有撬不開的嘴、撐不開的腿。”
陳婉很討厭他鼓動方圓不要沉迷美色……就沉迷怎麼啦？就讓臭小子沉迷自己怎麼啦？
她對揹包客先生說：“纔不是，我們就不是。”
聽者也不辯解，繼續對方圓說：“我昨天下午到的燕京，等了你一晚上，但聽說你在房間喝得很開心，就沒有打擾。
“等你到從IDG回來，你又半天沒有下樓，我擔心你會一不小心爲眼前小利而失未來大利，就讓前臺打了個電話催促一番。”
方圓點頭。 揹包客先生說：“這是一，二是…我們也在玩一個遊戲。”
方圓無奈失笑：“遊戲…我唄？”
“算是。別失望也別灰心，這證明你入了一些人的眼。”
說到這，揹包客先生一揮手，攬向山下大片山林。
“這裡，從元朝就是皇家獵場，要知道，非珍稀異獸，想進來被圍捕都難。”
“次奧，不好聽。”方圓說。
陳婉也忿忿想說話，但方圓捏捏她的手，示意不要說。
揹包客先生說：“還是那句話，別灰心。
“就我所知，這圈人裡有四五個準備來燕京圍捕，我佔了些國內資源多的優勢，提前射中了你。”
聽說這麼牛逼的後面還有四五個，方圓目泛驚恐。
揹包客先生笑道：“別擔心，我們的遊戲規則更嚴格些，知道我們已經見了面，他們就撤了。”
說話間下了山，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對方圓來講，上山不易，下山更難，腿肚子都抖。
“陳小姐肚子餓，我提前讓人安排了一頓飯，時間還早，一起用吧。”
揹包客先生一邊說，一邊把兩個人引向左側的碧雲寺。
這時，方圓和陳婉都清楚已經沒有拒絕的餘地，悻悻然跟着進去。
一進寺門才知道，好傢伙，保安團們提前把這裡清場了。
除了和尚，外人只有雙方的安保隊伍。
對方還是那八個人，方圓這邊，鄒安藍雨還有兩個暗處的小夥子都露了面。
迎接幾人的是主持大和尚，碧雲寺一共六進。
一路往裡走，到了水泉院，這是乾隆的行宮。
進了涵碧齋，清幽方桌，四人桌，不大，擺滿了四盤四碟，八樣素菜。
主持躬身一聲佛號，朝揹包客先生說了一句：“幾位善居士慢用。”
從頭到尾就這一句話，說完就出去了，還把門帶上。
桌上，揹包客先生先動筷子：“吃吧，這家素齋還算不錯。”
好傢伙，這家？
拿這當飯館子了是？
但別說，真不錯。
吃飯用了半個小時，誰都沒說話，吃完飯直接出門。
主持等在外面，揹包客先生從懷裡摸了摸，拿出一張支票遞了過去。
主持躬身又唸了一聲佛號，轉身直接走了。
方圓瞟了一眼，三百萬。
一座殿沒進，一尊佛沒拜，三百萬吃了頓素齋。
離開廟門時已近黃昏，揹包客先生還想上方圓的車，但突然止住了腳步。
“你腿都軟了，的確需要加強鍛鍊。開不了車就坐我的車吧。”
“行。”
等在原地三分鐘，一輛小客車從山腳緩緩駛來。
是的，小客，普普通通一小客車。
方圓覺得內裡會有什麼不同，但上去後，發現除了座椅改成了四個大沙發似的，沒什麼不同。
揹包客先生笑笑：“見笑了，真就是小客車，除了防彈，發動機都沒換。”
方圓問：“現在去哪？”
揹包客先生看看手錶：“和你說話不費勁，省了不少時間，這樣，你們就直接送我去機場，我還能省幾千塊錢。”
省錢？方圓想了一瞬就明白了，私人飛機停泊費。
幾千？呵呵。
上百萬的飯錢都花了……
似乎知道他心裡所想，揹包客先生說：“人到了一定階段，是要有些信仰的。”
方圓不置可否，車內沒開氛圍燈，幾人都不再說話。
小客突突突往國際機場開，後面跟着兩輛邁巴赫，一輛S400，一輛沃爾沃，還有一輛雅閣。
半路，天就變成了青灰色。
陳婉緊張兮兮地神經通過挽着方圓的胳膊放鬆了下來，不多時就沉沉睡去。
方圓看揹包客先生也閉上了眼睛，他就側過頭看向窗外的燕京燈火。
車流如一條巨大的紅龍，點點燈火如星光，似乎身下不是機場高速，而是無邊的星辰大海。
快到機場時，一輛邁巴赫超過小客車，當先過去辦理手續。
等後面車隊到了時，司機直接把車開進了跑道…
檢查機情時，一保鏢敲敲門，把兩個文件袋遞了進來。
揹包客先生看了看，又遞給方圓。
方圓看了看，呼吸一滯，又遞給陳婉。
陳婉看了看，妙目圓睜，瞅着揹包客先生說不出話來。
“小子，別擔心，你那個貼吧的破事我幫你劃掉了。別的事我沒伸手，你自己處理吧。
“但我建議你，你在高校裡，現在露頭未必是壞事。
“至於我的事兒，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講。
“現在，我跟你說一句我在你這個階段時的感悟。
“那時，我雖然不像你這麼年輕，但身上發生的事情也不少。
“有天，我在橋洞子裡面睡醒，身邊除了耗子兩三隻，什麼都沒有。
“我就琢磨着，總有一天我得死，誰都得死，到時候，這世上除了一堆骨頭，哪裡還有東西能證明我曾經活過？
“所以呀，既然早晚會失去所有的東西，那在這個過程中，爲什麼不大膽一點？
“是的，我不是貴族，甚至出身都不如泥腿子，機會抓住，抓住一次又一次，很快就會乘風而起。
“只是，十幾年前的時代過去了，現在的年輕人，機會很少，所以更要抓住。
“和你接觸的IDG之流不同，我們這些人玩風投比較猛，我們嗅的是趨勢，聞到味兒了，下手又穩又快又準。
“你很牛，你一年時間玩出了好幾樣趨勢，我很幸運，抓住了，反過來……”
揹包客先生指了指陳婉手上的合同，繼續說：“反過來，機會我也給你了。
“我禮遇你，是因爲你在爲我賺錢，不用多想。
“今天，我問了你兩個問題，你回答的太好了。
“如果當時我能像你回答的這麼好，興許現在真的可以制定某些規則。
“想成功，一靠認知，一靠臉皮，你兩樣兼備，我看好你，所以……
“像我剛剛說的，有限的人生不妨再大膽一點兒。
“你臨門抽射時拆分飛創四個版塊，耍了全體風投機構，這很好玩兒。
“週一那天我們一些人簡直當場幹了一滿杯紅酒，中國這塊土地上，很久沒出過你這麼有意思的小子了。
“瞧，我幫你玩了個更狠的。
“30億美金，整體入場飛創，我給你3億，要你10%，你去玩。
“一年後，如果估值能翻兩番，下一輪，還是我。”
對賭，一年翻兩番。
“這多少有些難爲人了。”
方圓信心可太大了，但表情仍然悻悻，釋放了一絲無奈。
揹包客先生咂咂嘴：“小子，害怕可成不了事兒，我們玩的穩準快，但還有一點是狠。
“我不限制你，是因爲我爲自己的眼光負責，但也不能只有我來負責。
“你需要努力，爲你攜美人歸隱的目標負責。”
方圓長嘆一口氣，表現得更惆悵。
一架褐色的空客ACJ350緩緩倒出停機坪。
揹包客先生繼續鼓勵方圓：“山高千仞，終有頂點，大洋再深，也總能游到海面。
“小子，舞臺前面的座位有限，但卻十分精彩，你能做到我說的條件，一年後，我帶你去舞臺前面看一眼。”
…
空客從跑到盡頭開始加速，咻地一下如支利箭般刺空而去。
停機坪前，雅閣上坐着倆小夥，車外站着鄒安和藍雨。
倆人看着前面迎風佇立的方圓和陳婉，默然不語。
方圓一手握着一個文件袋，一手拉着依偎在臂膀上的陳婉，同樣久久無言。
…
天邊最後一絲日光沉了下去。
返回市內的路上。
奔馳車裡。
後排。
陳婉趴在方圓身上搶合同。
“給我看看給我再看看。”
方圓躲來躲去：“哎呀，回酒店的。”
陳婉問：“他怎麼這麼有信心啊，難道知道你……”
方圓連忙堵住她的嘴：“噓，回酒店的，回酒店的。”
說完衝司機說：“鄒老闆，您能不能快着點兒？這車裡拉着三億美金，有點逼數行不行？”
鄒安緩了好久了，但再聽到這個數字，仍不免一哆嗦，下意識就把兩隻手都放在了方向盤上，緊緊握着。
這般小心仔細地開車，想來已經是二十年前偷開拖拉機纔有過的事兒了。
一晚上，一萬三了。
PS，幫陳婉點點小心心，馬上升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