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課上完, 半根粉筆都被磨成粉末狀，水玖月回過神的時候，臉頰爆紅, 故作淡定地把剩下的半根丟回粉筆盒。
宗昊越步履閒適地回到講臺。
“講解得很好, 剩下的題目超綱, 不用講了, 下節課上新課, 記得預習課本兒。”
然後坦然地伸手，將那半根粉筆從粉筆盒裡撿出帶走。
水玖月剛剛坐下，下意識地看了宗昊越一眼, 剛好看到這一幕，一瞬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肖薇抱着她的胳膊左晃右晃, 帶回她的注意力, 水玖月扭頭看她, 肖薇兩眼笑眯成一條縫，臉上的酒窩伴隨着她俏皮的言語動來動去, 更是增添了三分可愛。
“小月小月，你實在是太棒啦！”
水玖月長吁一口氣，藉着她的話，轉移自己對宗昊越的注意力。
“你覺得不錯？那以後我就這麼教你。”
肖薇愣了下，隨後嗷嗚一聲叫了出來。
“真的嗎真的嗎？啊！小月你真是太好了！”
水玖月被肖薇這又驚又喜的模樣鬧得哭笑不得, 忽然心裡產生了濃重的愧疚。
一起相伴長大十幾年, 她竟然從來沒有想過要在學習上幫助肖薇。
上課鈴聲響起, 單德治抱着一沓東西走了進來。
肖薇抿抿嘴, 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紙條, 團起來扔在水玖月手邊。
水玖月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瞅着端立在課本中央的紙疙瘩發愣。肖薇怔了怔, 飛速伸手又拿了回去，臉色不太好看。
水玖月這纔回神，在課桌下面捏了捏肖薇的手，讓她把紙條再給她。
肖薇猶豫了一下，纔將剛纔那搓扁捏圓的紙團輕輕遞到她手心。
水玖月打開一看，肖薇在吐槽單德治。
“他肯定要推銷我們買參考資料，好煩啊，我已經有一套了啊！”
水玖月看完，把紙條撕得碎碎的，放在桌肚角落。她扭頭，看向肖薇，輕聲道。
“回去路上說。”
肖薇臉紅了紅，輕輕哦了一聲，隨後便低着頭盯着她面前的課本。
水玖月有點無奈，她翻了翻課本，感覺書頁沒有可撕的，又翻了翻書包，最後在剛剛的數學試卷上，找到一大片空白。
水玖月伸手，準備撕一塊下來寫紙條。
講臺上，單德治剛好開口。
“那就這樣，五個職位，班長、學習委員、體育委員、勞動委員、文藝委員，想當的上臺演講三分鐘，其餘人不記名投票，咱們公平公正選一選！現在給你們十分鐘時間準備——水玖月，上來把紙分一分。”
水玖月手下一頓，將數學試卷默默塞回書包，上去領切分好的投票紙。
單德治準備的紙張很多，水玖月按照小組分好了，最後帶着自己那組回座位，默默給自己拿了兩張紙，一張用來回肖薇的紙條。
……她內心唾棄自己，但不得不承認，那張數學試卷，水玖月捨不得撕壞扔掉。
水玖月給肖薇回了一個紙條。
肖薇拿到水玖月投回來的紙條，心情總算好點兒，正好這會兒大家都吵哄哄地討論誰要去演講、想要誰做班幹部，她也趁着吵鬧，湊在水玖月耳邊嘀嘀咕咕。
“小月小月，你別選孫天！他好討厭啊，上節課你在講臺上講題，他瞪了你好幾眼呢！剛纔又瞪你！”
水玖月哭笑不得，應該只是“看”吧？到肖薇嘴裡怎麼變成“瞪”了？
肖薇瞪了孫天一眼，又趴在桌子上問水玖月。
“小月，你要當什麼？班長還是學習委員？”
水玖月正在寫職位名，聽到她的話恍惚了一下，搖搖頭道。
“我什麼都不當。”
肖薇驚訝不已。
“爲什麼啊！”
水玖月不願多說，轉移話題道。
“你呢？想不想當文藝委員？”
肖薇啊了一聲，隨後羞澀地把腦袋搭在課桌上，支支吾吾。
“我、我當什麼文藝委員啊！我學習又不好……”
水玖月看她一副小烏龜的模樣，覺得很可愛，忍不住也學着她的樣子趴着，慫恿道。
“文藝委員又不是學習委員，要學習好乾什麼？”
肖薇紅着臉，小小瞪了水玖月一下。
“怎麼可能不要學習好？”
水玖月笑嘻嘻道。
“我給你出個主意，你競選文藝委員，什麼都別說，現場做個黑板報，秀一下字畫，他們肯定服你。”
肖薇愣了愣，意動道。
“真的？”
水玖月肯定地點了點頭。
肖薇看了眼黑板，忍不住坐直身體，躍躍欲試，水玖月看着這樣的肖薇，微微笑了一下。
肖薇想要學習更好一點，她自然是願意幫忙，但水玖月也知道，學習好，是肖薇媽媽強加給她的“想要”，肖薇更想要的，是畫畫、是設計。
忽然有人喊水玖月，水玖月扭頭看了看，發現喊她的人是方真。
方真見她回頭，連忙雙手做喇叭狀，問她要競選什麼。
水玖月看了眼方真同座位的方渺，頓了頓，才笑着搖了搖頭，然後不去應對方真方渺和其他注意這邊人的驚詫，轉回身子坐直了。
十分鐘終於過去，單德治敲了敲桌子。
“好了，準備好的上臺吧。”
臺下靜了靜，隨後齊轉頭看向水玖月。
單德治很自然地道。
“水玖月，你來起個頭。”
水玖月無語半天，雖然很不想特立獨行，但還是受不了單德治這樣的性格，她站起來，坦白道。
“老師，我不想當班幹部。”
單德治瞪大眼睛看她。
“你不當還誰當啊？”
水玖月忍不住抓狂，單德治開始秀他的低情商了好煩啊！她之前就給這個班主任收拾了三年爛攤子——即便家裡變故，還是被強安在班長位置上兢兢業業！
她沉默了會兒，憋出一句“我想好好學習”。
單德治看了她一會兒，擺擺手讓她坐下，隨後點頭道。
“也好，你就好好學習，給他們做個榜樣，你這就算競選學習委員了。”
水玖月原地凌亂了一會兒，跌坐在位置上裝死。
肖薇笑嘻嘻捅她胳膊。
“你不想當，老師還非要你當呢。”
水玖月有氣無力地看了肖薇一眼，小聲道。
“他就是要按照名次把前十名點個遍。”
果不其然，單德治喊了孫天的名字。不過孫天顯然是早有想法，他自信地上臺，滔滔不絕地闡述了一遍對數學的喜愛，表示很希望當數學科代表。
肖薇從評價班主任這評選班幹部太假，到評價孫天看起來還不錯但是小月我們絕對不要選他。
水玖月一直默默聽着，見她強調了四遍不要選孫天，終於笑着開口道。
“我們想選也選不了啊，他想當數學科代表，可我們不選科代表啊。再說，數學科代表，不是宗……老師已經指定讓江平山當了嗎？”
肖薇愣了愣，隨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講臺上孫天講完，鞠了個躬，準備下臺，單德治終於反應過來似的，啊了一聲。
“孫天你想當啥？”
孫天也愣了下，隨後畢恭畢敬回覆。
“數學科代表。”
單德治“哎不是”道。
“科代表是學科老師指定的啊，不是說了只選班長、學委、體委……麼？你這之前都不帶腦子啊？”
孫天臉色一白，囁嚅半天說不出話來。
單德治沒注意他的話有多打擊一個“天之驕子”，擺擺手隨意道。
“行了行了，下去吧！下一個誰？江平山？”
水玖月順着衆人的目光看向一直趴在桌子上的江平山，沒忍住笑了笑。
江平山半天沒動靜，孫天已經回過神了，他看了江平山好幾眼，最後還是選擇喊喊他。
江平山被孫天推醒了，人還有點迷糊，孫天低聲告訴他，要上講臺競選班幹部，江平山哦了一聲，慢悠悠站起來往講臺走，站了會兒，才慢悠悠來了一句，“我當體委吧”，現場表演了一下跳遠和坐位體前屈。
水玖月默默看了眼掛在班尾黑板上的掛鐘，呵呵，正好三分鐘。
肖薇忍不住樂了又樂。
“小月你看老師，看老師！噗噗噗，他臉都氣綠了！”
水玖月也笑了起來。
“後面人不會這樣了。”
肖薇嘿嘿嘿了幾聲。
“都這樣纔好呢。”
雖然肖薇這麼想，但後面被叫上來的七個人確實都正常了，有一個競選班長，兩個競選學委，兩個競選文委，兩個競選勞動委員，都表現得可圈可點。
水玖月看着卻忽然覺得沒意思，這些人雖然長得不一樣，但看上去卻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沒什麼靈氣。
靈氣兩個字冒出來，水玖月愣了愣，隨後有點哭笑不得地推翻自己剛剛的話。
什麼是靈氣？
水玖月一度認爲，“活着的角色”，就是“有靈氣”，既然如此，這些活生生的人，怎麼可以說是沒靈氣呢？
水玖月鑽了牛角尖，迫切地想理出個頭緒。她扭頭看了眼肖薇，想傾訴，卻說不出口。
口袋裡傳出震動的嗡嗡聲，水玖月晃了晃神，掏出宗昊越送的那部手機。
宗昊越的電話，已經掛斷了，水玖月有些詫異，宗昊越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還只響幾聲就掛了？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短信。
“我帶聿哲去街上玩兒。”
水玖月往前翻了翻，發現之前還有幾條徵求同意的信息，她忍不住冒出水聿哲求着上街，宗昊越沒辦法，只好發信息詢問她的意見，偏偏又得不到回覆，最終磨不過水聿哲只好同意，給她發個通知，又擔心她沒看到，特意打電話提醒看信息的場景。
聿哲當時肯定是可愛又可憐，宗昊越大概是無奈又寵溺。
水玖月被自己想象出來的場景逗樂了。她給宗昊越回了信息，又抿着嘴笑了會兒，將方纔糾結不已的牛角尖記錄下來，準備等有機會同宗昊越一起討論討論。
肖薇見她拿着手機一直樂，有點無語，好半晌見水玖月不抽風了，才推了推她，問她傻樂什麼。
水玖月收了笑，看了眼講臺，反過來推肖薇。
“已經差不多了，你什麼時候上講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