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何必將寒兒逼的這麼緊,寒兒已經很用功了……”
多少次,安國公夫人都會在夜裡同安國公唸叨過,讓偷偷帶着琉月爬亭樓的蕭易寒聽過。
每一次,蕭易寒都會屏氣聽一聽,也想問個爲什麼,只因爲他是家中唯一的兒子,所以纔要這般嚴苛嗎?
可每一次,換來的只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帶着諸多的無奈和幾乎微不可查的……焦慮。
已過弱冠的易寒,想到自己在爹孃的窗外偷聽的行爲,實在有違君子所爲,便趕忙想要轉身離開。
“夫人,你不是不知,我也不想……”
安國公的一句話,讓易寒的腳步,像是在釘在了原地。
從沒有一次,從沒有一次娘說過這話後,爹爹會開口,然而今日爹爹開口了。
易寒不知爲何不想走,想要聽下去,直覺告訴他,若是今日他不聽下去,也許會錯過什麼。
所以易寒留下了,只是多年後,蕭易寒每每想起今日來都在後悔,若他沒有一時好奇,是不是當初安國公府就不會有那一劫,他的琉月還會好好的活在人世。
“老爺,妾身答應過天女娘娘,這件事會一輩子瞞下去,您又何必……”
安國公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國公打斷了,“這件事不是你我如何想就如何算,如今孩子大了,不能一輩子困在這個院子裡,總要想雄鷹一樣出去翱翔,可他的模樣,越發與天女娘娘相似,若是被皇上看到,夫人,你覺得還能瞞得下去?”
易寒聽了這話,頓時愣住了,是誰?爹孃口中的那個他是誰。
那個人不是爹孃的孩子,是天女同皇上的孩子!易寒忍不住想,如何那個他是琉月的話,那自己對琉月的愛,是不是終將有一日能說出來,不再是禁忌的愛,被人不恥的愛,是不是隻要自己再出色一些,便能娶琉月爲妻了?
然後安國公夫人的一句話,讓易寒好入跌入了萬丈的深淵,幾乎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不!寒兒是我生的,只能是我生的,寒兒是我的孩子,誰也不會知道!”
嘩啦,易寒感覺自己的心碎成了千百萬片,他的夢也碎成了千百萬片,原來那個他,指的是自己啊,原來他纔不是爹孃親生的孩子,他不過是個被拋棄的孩子……
易寒跌跌撞撞的離開了,不小心碰到了什麼,驚動了屋裡面的人。
安國公飛快的推開窗子,只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從轉彎處消失了。
安國公夫人嚇壞了,生怕這話會被什麼人聽去,會對易寒不利,趕忙問道:“是不是有人,是誰在外面?”
安國公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剛剛易寒站過的地方,隨即搖了搖頭,道:“沒人,是隻野貓跳了進來,碰碎了外面的花盆,沒事的,睡吧,我還有公事沒處理完,今晚睡書房。”
安國公說完,拍了拍安國公夫人的手,這才轉身出了房門。
安國公離開後,並沒有去書房,而是轉彎去了易寒的院子,易寒的書房中亮着燈,透過窗子,安國公看到易寒怔怔的坐在榻上一動不動。
窗內,易寒做了一整夜,窗外,安國公站了一整夜。
直到天亮,到了易寒每日練功的時辰,易寒這才動了動已經僵硬了的身子,等到易寒伸手去摸每日都要看一看的,琉月給他繡的荷包時,卻是突然一怔。
荷包呢?荷包哪去了?
易寒着急了,這不是普通的荷包,是琉月繡給他的,他最心愛的東西。
突然,易寒一怔,想到昨日自己聽到那番話後,跌跌撞撞從正房離開,不小心掛倒了一盆開的很是嬌豔的芍藥。
糟了,定然是那會,荷包被花枝刮掉了。
易寒才一想起來,猛地起身就要去找,誰知才一推開書房門,就看到迴廊上掛着一個荷包,正是他丟的那個。
易寒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從院子裡張望了一下,就看到院中的芭蕉樹下,有一處沒有被露出浸溼的痕跡。
易寒奔了過去,低頭一看,赫然是一雙男子腳印的形狀。
“是……爹。”
易寒喃喃說道,只是最後那個字,他叫的很輕,帶了些許不一樣的味道。
從那夜開始,安國公心中最大的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安國公同易寒兩人心中,全都知道日子再也回不到從前。
也是從那夜開始,安國公變的越來越沉默,易寒開始每日酗酒,常常幾日不歸。
安國公夫人不知其中就裡,日日唉聲嘆氣,便是同安國公談過幾次,安國公也不過是說一句“由着他去吧,他心裡也苦”。
於是安國公夫人再不敢多問,只是看着易寒日日憔悴下去,自己也開始*病榻。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半個月,安國公終於在一日對沒了精神的上官琉月道:“你兄長他近日情緒不好,你這個做妹妹的,也該幫你娘去勸勸他。”
上官琉月在心裡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自己哪裡是沒有去勸過,只是每一次都被擋了回來,根本見不到易寒的面。
上官琉月這些日子每日都要向兄長的院子跑兩次,可是每次下人不是說人不在,就是喝醉了,剛睡下。時間久了,琉月以爲易寒不願見她,覺得她吵,索性也就不去了。
上官琉月又是無聲的嘆了口氣,道:“爹爹放心,琉月會再去勸勸哥哥的。”
時隔幾日,上官琉月再次踏上去易寒院子的路,心情卻不如往日那般歡快。
“哥哥今日可在?”上官琉月對守門的小廝問道。
那小廝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琉月乾脆袖子一揮,徑自走了進去。
那小廝不知爲何,突然趕忙上前來攔,“小姐稍等,小的先進去稟報。”
琉月看那小廝緊張的直髮抖,便以爲是兄長出了什麼事,哪肯等他稟告,頓時怒道:“滾開,你是什麼身份,竟敢伸手拉扯我的衣服!”
那小廝頓時嚇到了,立即鬆了手,卻突然看見書房中一陣狂風捲了過來,等那小廝反應過來的時候,胳膊已經脫臼了。
“月兒,你有沒有事?”易寒緊張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官琉月,見她的衣裳完好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
易寒一身的白衣隱隱有些暗黃的酒漬,頭髮披散着渾身上下散發着酒氣,全無半點往日的乾淨利落的模樣。
上官琉月頓時蹙了蹙眉,道:“如今都什麼時辰了,你還在屋裡喝酒,既然你如此害怕讓我看到,爲何還要這樣?”
上官琉月頓了頓,又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爲何突然變得這般模樣,不過我還是想說一句,寒哥哥,你太讓我失望了。”
上官琉月說完,伸手一撫被易寒抓着的手臂,轉身離開了。
上官琉月走後,易寒在院中站了好一會兒,那小廝也嚇的不敢動,等了好半晌,才聽易寒道:“備水,我要沐浴更衣。”
這件事情之後,易寒看起來像是心裡的坎兒已經過去了,恢復了,不過這也不過是表面而已,而實際上,他的內心仍然是掙扎着的。
他的掙扎不外乎其他,只因爲一個上官琉月而已。
半月後的一天夜裡,易寒正怔怔的看着琉月的畫像發呆,突然聽到外面有窸窣的聲響。
緊接着易寒一個側身,就見一把匕首釘在了他身後的屏風上,而匕首的上面,帶着一張字條。
“欲知身世如何,自隨我來。”
易寒看着這字條猶豫了半刻,隨即聽到外面風聲而起,易寒知道,這是那人要走了。
易寒在不猶豫,袖子一揮蠟燭便滅了,緊接着便飛身而出,只見一道白光閃過,他的人就不見了蹤跡。
易寒運着輕功,不遠不近的跟着前面一個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那男子身形高挑,雖然有些功夫,但是好像是上了年紀,動作有些遲緩。
易寒有些奇怪,就這樣的一個人,若是自己向他下手,他必死無疑,他怎麼就敢孤身前來?
易寒正想着,就見那人停下了腳步,轉身走進一個院落裡,院落中,還有一個男子,雖然蒙着臉,看起來也不過三十來歲,武功還不如那個老者的高。
不過這個院落的四周,有不少高手隱在暗處,若是動起手來,易寒雖然有能力逃走,但是想殺他們這兩人卻也來不及。
“引我至此,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易寒主動開口問道。
年紀輕一笑的男子一笑,道:“自然是想助你恢復身份。”
易寒冷笑一聲,“你怎就知道我願意恢復什勞子的身份。”
年輕男子並沒有說話,倒是老者從懷中取出一物,易寒看了一眼,頓時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