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鬧了大廚房之後,這幾天的日子還算平靜,祈氏聽從慕婉漣的話,將同嫣姨娘和三少爺那兩件事,所有有關的線索和有問題的人,統統一股腦交給了慕興瑞,還美名其曰,弟妹不易插手大哥房裡的事。
雖然之後慕興瑞查出了什麼,問出了什麼,除了慕興瑞自己和慕老太太之外,祈氏等人一概不知,但是慕婉漣卻能猜出個大概來。
因着大廚房李婆子背後的人,慕婉漣就知道是尤氏背後那人指使的,而給嫣姨娘和三少爺看病的大夫,又是被慕婉漣讓人警告過的,所以沒有二房的事是肯定的了,慕興瑞不管怎麼查,不然是什麼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然就要被嫣姨娘的耳邊風,聯想到尤氏自己身上去。
不過無論結果怎樣,慕婉漣都樂得見的,如今看尤氏倒黴,是慕婉漣頭一步要走的。
幾天一晃,這就到了正月十五,進宮赴宴賞燈的日子。
自從那日上官傾煙走後,慕婉漣就讓菱珀差人給蘇子冉帶了話,讓蘇子冉幫着安排一些事情。
原本聽了上官傾煙的話,慕婉漣還覺得這件事許是不好辦,沒想到蘇子冉倒是一口應了,只是,這當中到底有些什麼不好解決的問題,蘇子冉是一句也不會同慕婉漣說起的。
“姑娘,這薏米粥奴婢特意讓人煮的稠一些,姑娘多用些省得晚上餓着,回來又要胃疼了。”含蓉將一碗讓人看上去就很有食慾的薏米粥端了過來,給剛沐浴完的慕婉漣用。
說是進宮赴宴,旁人以爲會有不少山珍海味能吃到,只有冬日裡真正進宮見過那場面的人才知道,這樣的宴會,除了喝些酒下肚能暖暖胃之外,旁的東西便是看上去再好看,也沒人願意多動一筷子。
宮宴中,若是小宴還好,趕上這樣人多的大宴,皇上和大臣們通常都要你來我往的說上許多吉利話,討好的話,等到他們的話都說完了,往往也就只有皇上和皇后跟前的飯菜還是熱的,像是他們這些爲人臣子的,桌上的飯菜早就冷掉了。
夏日裡倒還覺得吃的涼爽,可是這寒冬臘月,便是能將東西吃下去,回頭胃口也要難受上半日。
慕婉漣一邊唉聲嘆氣的想着,晚上又要受罪了,不但挨凍還要捱餓,一邊又想,只盼着嫣姨娘的計劃能完美的實施,也不算她白白捱上這一晚上了。
慕婉漣用過飯菜,芷茵早就等着爲慕婉漣梳妝了,因爲慕婉漣現在的身份不同,衣裳有宮中命人備下的郡主的衣裳,這樣華貴的衣裳,自然髮髻和身上佩戴的首飾,也不能隨隨便便的了。
芷茵將茉莉花油仔細的塗在慕婉漣的頭上,用篦子篦了幾下,隨後慕婉漣的墨發便在芷茵的手中飛舞起來,芷茵的動作麻利飛快,只擺弄了幾下,一個精緻的飛天髻就梳好了。
髮髻如雲,斜斜簪一支蕉葉碧玲瓏翡翠流簪,垂下串串珍珠流蘇,墜着一顆珠子,簌簌打在鬢角,髮髻間又點綴紅寶石串米珠頭花一對這纔算完。
緊接着芷茵便打開了梳妝檯前放着的描金彩繪梳妝匣子,取出胭脂水粉在慕婉漣的臉上輕拍了幾下,又點上脣脂。
慕婉漣如今已快十五,精緻小巧的巴掌臉上,一雙顧盼有神的濃黑眼眸在潤白玲瓏的面龐上分外清明,粉面紅脣,身量也已經有些張開,上身着了一件玫瑰紅萬字流雲妝花錦襖,上面繡着繁密的花紋,衣襟上鑲有真珠翠領,外面罩了一件金邊琵琶襟外襖,配上一條牡丹掐腰織錦羅裙,因着慕婉漣並不曾笑,整個人看起來竟泛着一股雍容沉靜。
只是在慕婉漣這個年紀,雍容沉靜這個詞用在她的身上,足已顯得出她的沉穩,
衣着妝容皆成,慕婉漣在鏡前看了看,那雕花的西洋鏡中,慕婉漣雙脣緊抿,脣邊泛起的笑意清冷疏落,眉宇間卻帶着淡淡的桀驁和勢在必得。
“姑娘如今日漸長成,只隨意打扮一下,就如此驚豔。”芷茵看着慕婉漣,笑着說道。
慕婉漣聽了笑道:“竟會說這些好聽的,同巧青和菱珀待得久了,你也學會了她們兩個的油嘴滑舌。”
芷茵笑着回道:“奴婢說的是實話,絕不是拍馬奉承。”
慕婉漣聽了也只是一笑,女人的美又豈止是一張臉蛋,還有的自然是自信。
慕婉漣收拾妥當後,也差不多到了要去清暉院的時候了,如往常一樣,衆人到了清暉院,由慕老太太親自領着衆女到二門坐上馬車。
慕婉漣擺弄好衣裳首飾,正要對芷茵問什麼,就見菱珀走了進來。
慕婉漣這纔對芷茵道:“如此便好了,你先下去吧。”
芷茵知道慕婉漣是有話要同菱珀說,點了點頭便轉身下去了。
等芷茵下去之後,慕婉漣這纔對菱珀問道:“我交給你的事情如何了?”
菱珀一笑,道:“這點小事,奴婢怎麼會做不好,姑娘放心便是了。”
慕婉漣這才點了點頭,帶着菱珀去了清暉院。
慕婉漣才除了房門,巧青和初雁兩人就走了過來,慕婉漣見了道:“巧青初雁,今日定然要看好汀蘭苑,不管外面出了什麼事,你們二人都不要離開院子,讓含蓉和芷茵去解決,你們二人只要做好我交代的事情便好,明白了嗎?”
初雁和巧青兩人一同福了福身,異口同聲的道:“姑娘放心,我們定然不負姑娘所望。”
慕婉漣點了點頭,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同菱珀向院外走去。
按理說,菱珀不過是個二等丫鬟,慕婉漣不應當帶她入宮的,只是初雁雖然穩重,但今日之事實在不方便用她,而巧青雖然知道些慕婉漣的事,卻也總歸不如菱珀能熟識一些蘇子冉安排進去的宮中的人。
若是原來,慕婉漣帶了菱珀進宮,巧青定然會暗中不快的,不過自打上次慕婉漣同巧青深談過一次後,巧青心中的這個結也就解開了。
慕婉漣到了清暉院的時候,衆女已經到齊,慕婉漣四下一看,衆女的打扮各有千秋,倒是慕婉妍和慕婉兒兩人,今日雖然沒有尤氏提前給兩人刻意打點過衣着首飾,兩人卻也一點都不顯得寒酸,相反卻是貴氣逼人。
慕婉妍萬縷青絲梳成華麗繁複的縷鹿髻,發間鑲着藍寶石的攢珠雙蝶金步搖灼爍生輝,行動間但聞環佩叮噹之聲,整個人便似被籠在一圈金色的光暈之中,她高挑的身量雖然穿着的新衣並不比往日華貴,卻仍舊叫人不敢逼視。
而嬌小的慕婉兒則梳着貴氣的元寶髻,髮髻上斜插一支纖長的纏絲點翠金步搖,閃閃明晃甚是閃耀奪目,還綴着珠翠無數,一團的珠光寶氣,只是在慕婉兒這個年紀看來,卻是有些過頭了。
相比大房這兩位嫡女的裝扮,兩個庶女就簡單了很多,卻也不算失了定國公府的臉面,而慕婉琳仍舊往常高雅的裝扮,以顯示出她也是通曉詩書的。
對於這些姑娘們的打扮,慕老太太都看在眼裡,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慕老太太並不是不知道,對於慕婉妍和慕婉兒的過分打扮,不過是告訴衆人尤氏是真的病了,而不是如這陣子外面頗多的傳聞所說,是因爲做了什麼出格的事,被軟禁了起來。
不過這些在慕婉漣看來,慕婉妍和慕婉兒,卻是有些欲蓋彌彰了。
“漣兒來了。”慕老太太看到慕婉漣到了,笑着說道。
慕婉漣拖着繁重的衣裳,福了福身,道:“讓祖母和母親等我,實在不該,只是宮裡新制的郡主禮服有些地方還需改動,這才趕製除了這套衣裳,讓漣兒進宮穿,多耽誤了些功夫。”
慕老太太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倒也不在意,祈氏更是不當回事,只有下面的衆女,看着慕婉漣身上的衣裳,眉眼中到底有些恨意綿綿。
“宮中的宮裝向來規矩多,一時半日是不容易趕製出來的,這身衣裳倒也好看。”慕老太太笑着說道:“這會兒時間也差不多了,瑞珠,我讓你給姑娘們備下的點心,可準備好了?”
瑞珠聽了,趕忙回道:“已經讓丫鬟們都送去馬車裡了。”
“五姑娘的馬車,可按禮制打點妥當了?”
“也都妥當了,都是按着郡主的配置來的,老太太。”
慕老太太聽了這才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咱們也該進宮了。”
慕老太太說完,這才帶着祈氏和衆女一起出了門。
衆人這才走到兩人,突然一個小廝急慌慌的跑了過來,差點撞上走在前面扶着慕老太太的瑞珠。
“你這廝是怎麼會是,慌里慌張的!”不等慕老太太開口,瑞珠就訓斥道。
“到底出了什麼事這麼急?”祈氏見了,也蹙着眉問道。
如今管家的事都是祈氏在操辦,這會都要出門了,若是哪裡再出了問題,那也是祈氏的問題。
那小廝趕忙跪下,對慕老太太和祈氏道:“回老太太和二夫人的話,是門口的馬車,原本早前檢查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會車伕突然發現車軸有問題,小的這才趕着來報。”
祈氏聽了不耐的道:“馬車有問題,換一輛就是了,這點事還做不好嗎?”
那小廝趕忙道:“二夫人,因着天冷,大老爺和二老爺又知道晚上要喝酒,所有出門的時候,都是坐的馬車,如今這會兒府裡所有的馬車,已經都用上了,剩下的就是下人用的了。”
祈氏聽了這才着急了,雖然府裡都有閒置的馬車,以備不防之需,可是哪個府裡也不會閒出個七、八輛來,因着慕婉漣如今的身份已然不同,慕老太太特意囑咐給慕婉漣另外備了馬車,而慕興瑞和慕興鴻又兩人恰好都是坐了馬車出門的,這一下子正好讓府裡一輛都不剩了。
馬車不夠,慕老太太和祈氏的自然不會少,慕婉漣的是特別的不能動,嫡出的姑娘自然也不能乘下人用的馬車去,幾個庶出的頓時臉色難看了起來。
祈氏正爲難呢,就見慕婉漣走了出來,道:“府裡的小姐,怎麼能用下人坐的馬車,如今是進宮不是去別處,讓旁人看到了還以爲堂堂定國公府,連輛馬車都沒有呢。”
慕婉漣說道這裡沉了沉,道:“母親,不如讓大姐姐同我乘一輛馬車好了,讓三姐姐和四姐姐一輛。”
慕婉漣這話一出,慕婉柔就愣了,慕婉琳更是恨恨的飛快的看了慕婉漣一眼,其餘幾人倒是沒什麼表情。
祈氏雖然納悶,慕婉漣怎麼會選了慕婉柔同她一起,而不是慕婉琳,就聽慕婉漣又道:“大姐姐如今配了季將軍府,身份上自然要高些,與我同坐也不算太僭越。”
慕老太太和祈氏一聽,覺得慕婉漣說的有理,都點了點頭,不等祈氏開口,慕老太太就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定了。”
慕老太太說完,便由瑞珠扶着上了馬車,祈氏見了也跟了上去。
慕婉漣緊接着上了第二輛馬車,竟是看也沒看慕婉柔一看,讓慕婉柔頗爲狼狽。
慕婉兒見了,冷哼了一聲,嘟囔道:“當真以爲自己就是皇親國戚了呢。大姐姐,機會難得,你可得好好體會一把。”
慕婉兒說完,拉着慕婉妍就上了第三輛馬車,留下一直沒敢擡頭的慕婉柔。
慕婉柔正猶豫着,就見慕婉漣撩了簾子,道:“大姐姐不上車,是打算走去皇宮嗎?”
慕婉柔聽了這才趕忙走了過去,只是慕婉柔才一上了馬車,就見慕婉漣一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慕婉柔見了,說道:“五妹妹這麼費盡心思,到底是要爲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