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轉身,她朝着青陌的方向跪在了地上,死命地磕頭,“夫人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要害你……當時,當時我拿藥到一半的時候根本什麼都不記得,到了門口才突然有清醒過來……我以爲最近熬夜太累了,就沒有在意!可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要害夫人……要害小主子的!”小狸說到最後泣不成聲,這樣的理由誰會信?誰會信?
怎麼會記不得了呢?怎麼會呢?
她的手死死地錘着腦袋,自己怎麼就在最關鍵的時候什麼都記不得了呢?
佈滿淚水的小臉溢滿了懊惱……
青陌看着這一幕,眉頭深深擰起,嘆息一聲,“小狸,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夫人?”
小狸難以置信地擡起臉,朦朧的視線裡都是迷茫與不安……
青陌沉思,想到什麼,再問了一遍:“你說,你拿藥到一半的時候什麼都記不得了?”
“是啊是啊!”小狸死命地點頭,跪着向前走了兩步,小臉上哭得亂七八糟,眼睛通紅,“夫人你相信小狸,我真的不知道這藥裡怎麼會有紅花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冤枉你了?”店家急了,“我們‘聖醫堂’開了百年了,祖祖輩輩傳下來,我們有什麼必要爲了你毀了招牌?”
店家的話讓小狸的眼底露出絕望,渾身因着驚恐都在顫抖。
她心心念念想要保護的小主子,難道真的因爲她差點喪命?心止不住發抖,她眼眶越發的紅,周身透出的難過讓她垂下頭,雙手死死地扣進了地面裡,淚水滴落下來,形成水漬。
終於,她頹然地伏下身,泣不成聲,“夫人,是……是小狸對不起你?對……不起小主子?”
青陌心一顫,身子晃了晃,下一刻臉色蹙然一變,大喊:“墨非離,阻止她!”
尖銳沙啞的聲音震得墨非離耳膜發疼,他眉頭一擰,掌風一掠,小狸被掀翻在地上,已昏迷過去,脣角有鮮紅的血漬流出。
青陌傻了一般看着,眼圈立刻就紅了。
死了……
不,怎麼會?
搖着頭,她難以置信地看着,淚水從眼眶裡流出,無聲無息,可劇烈起伏的胸口表達着她此刻心緒的瞬息莫變,“小狸……”
墨非離面色複雜地看着小狸,快速上前兩步,在小狸脖頸上點了兩下,食指微屈放在她的鼻息間,眉頭隆起。做完這一切,突然感覺到身後青陌氣息不穩,蹙然站起身,轉頭,在看到青陌死死地捂着胸口,臉色蒼白的模樣,臉嚇了一跳,立刻上前兩步,想要查看,卻被青陌一手揮開,“滾開!”
冰冷刺耳的話讓墨非離手指一僵。
可看她實在難受,聲音放軟,“狐兒,吸氣,呼氣……你不能氣的!”
“關你什麼事?”
青陌梗着脖子擡起頭,肚子一陣疼痛,她的臉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卻只是把雙手下移,捂着肚子,警惕地瞪着墨非離。
脣角勾着嘲諷地笑,無情冷漠,“你高興了?小狸也死了?這下你高興了……”
“她還沒……”
“都是藉口!”
青陌猛地一揮手,引起肚子更加的痛,她惡狠狠地瞪着墨非離,脣已經呈現死青色。
墨非離心一抽
,覺得情況不對,卻又不敢上前。
深吸一口氣,剛想說什麼。
雙眸在看到牀單上印出的一抹血色時,徹底變成了血色,身體完全僵立在了原地,沙啞的聲音喃喃而語,“孩子……”
青陌此刻覺得腹痛難忍,整個人像是在被凌遲一般,墨非離的臉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只迷迷糊糊聽到他在說什麼,目光驚恐的,哀傷的,她感覺下腹一熱,有什麼在流出……心被扯得痛起來。
黑暗襲來前,她突然明白他在說什麼。
孩子……
他再說:孩子……
青陌捂着肚子,向後倒去,她還是沒有保住他嗎?他還這麼小,他纔在她肚子裡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甚至還沒有喚她一聲孃親……
他就走了嗎……
孩子,是孃親對不起你?竟然護不住你……
“狐兒!”墨非離像是瘋了一樣朝着青陌襲去,保住她下滑的身體,雙手都在發抖。
他要做什麼?應該怎麼做?
錦衾滑落,大片的血紅侵入眼底,墨非離的雙眸都變得血紅,視線四處遊移,大腦裡卻是一片空白。
一旁,店家和藥童也是傻了一般,嚇得渾身哆嗦,還是店家見識多了這種情況,立刻朝着墨非離狂吼,“公子!找大夫!先止血啊!止血!”
“止血……止血……”
墨非離怔怔地抱着青陌,喃喃自語。
突然像是被驚醒一般,朝着外面嘶喊:“大夫!去找大夫!都給我去找大夫!”
“是!”門外的人也被墨非離的聲音驚得有些不安,立刻動身。
而這廂,墨非離拼命得讓自己冷靜下來,腦海裡一遍遍重複着店家的話,先止血,先止血……
顧不得身後還有兩個人,墨非離掌心催動着詭異的紅光,全部渡入青陌的體內,他的雙眸開始變得血紅,不多時有金光掠過,他覺得自己的臉開始發木,甚至疼痛,有東西像是要長出來一般。他知道那是什麼,卻早已顧不得這些,他絕望無助地看着懷裡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頸間,把身體裡的妖力一點點轉移到她的體內。
直到血不再蔓延,她的臉色恢復些許紅暈,墨非離才收回手。
頭卻沒有從青陌的脖頸間擡起,只是身後原本還擔憂地盯着兩人的店家和藥童,突然雙眼裡露出了驚恐與難以置信,他們嚇得蹙然尖叫一聲,向後猛地退着,眼睛卻還在死死地盯着那個突然長出一條龍尾的男子,甚至身體也開始長出鱗片,從他們這個角度甚至能看到他頭頂的龍角……
“啊!”
兩人的尖叫聲驚醒了墨非離。
他轉過身,金色的瞳仁詭異魅惑,整個人都像是打了金光,露在外面的臉長出了鱗片,淡淡的日光照射進來,發出金色的光。
他冷冷地看着兩人,眼底有兇殘掠過,卻被他死死壓抑住,梗着脖子,頭低着,眼睛卻擡起,就那樣死死盯着兩人,“滾!”簡簡單單一個字,讓嚇得早已手腳發軟的兩人,逃也似的爬了出去,到最後,卻是店家拖着半路昏迷的藥童挪了出去。
墨非離望着敞開的門,突然厭惡一般,“咣噹”一聲把門關起。
他像是見不得光一般,伸出手,看着自己長出
鱗片的雙手,更加厭惡,捏着一片鱗片,就要拔起——
“墨非離……”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喃,很輕,像是囈語。
墨非離像是被驚醒一般,蹙然回頭,就看到青陌痛苦地搖着頭,似乎在做着噩夢。
睨着不遠處的女子,墨非離眼底的金光弱了些,他慢慢轉身,動作有些笨重,有些僵硬,伸出手想要重新把她擁入懷中,卻覺得手腳都在發僵。他親眼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背上,那刺目的金光閃閃的鱗片,像是毒藥,讓他每一寸骨頭都在疼痛。他不敢碰觸她的身體哪怕一分一毫,彷彿自己這樣的舉動就會像上一次那樣傷了她?
悲傷地收回手,絕望地看着上面的鱗片,他猛地伸出右手,一拔,鮮血從傷口處噴濺出,濃烈的血腥味在整個房間裡充盈着。
青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蹙然睜開眼。
正好對上那沾着血的鱗片,跟從魚身上刮下來的完全不同的鱗片,帶着血肉,她的視線慢慢下移,就看到那手背上,一塊猙獰的血塊,被金光包裹着,鮮血淋漓的,看起來格外的猙獰。
她的嗓子發乾,擡起眼,眼底疲憊倦怠,卻是直直對上了墨非離的眼睛,“真醜……”
墨非離身體微微一震,卻不敢動。
青陌似乎陷入了某種幻境,忘記了前一刻昏迷前的痛與絕望,又慢慢地說着:“這麼多血,不痛嗎……”聲音很輕,輕到墨非離以爲他聽到的是幻覺,他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不安地捏着鱗片,那上面甚至還在向下滴着血,他另一隻手顫巍巍地撫上自己長滿龍鱗的臉,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這模樣真的很醜?”
青陌累極了,擡眼看了他一眼,翻了個身,悶悶哼了聲,又昏迷了過去。
只是,墨非離依然聽清了,她在說:“不醜,傷口醜……血淋淋的,醜死了……”
心口莫名軟了下來,他捏着鱗片向前走了兩步。
怔怔地靠在牀沿邊,低下頭,臉輕輕地蹭了蹭她的發頂,眼眶裡的金光突然慢慢消退,低喃的聲音一點點散入到夢裡,“我以爲,你會討厭的……”這龍鱗這麼難看,他怕極了她看到會覺得他這麼……
尾音消散在喉間,墨非離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她不討厭他……
至少,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這麼討厭。
那麼,他是不是可以相信……他們還可以重新開始呢?
“主子,大夫已經請來了。”門外,暗衛在門口低聲稟告。只是許久門內都沒有聲響,暗衛想了想,自顧推開了門,房間裡並沒有看到墨非離的身影,只有青陌一人平躺在牀榻上,呼吸平穩。
身後跟來的老大夫看到這,眉頭一攏,不確定的問:“夫人真的流產?”
“應該……是這樣。”
暗衛不確定地道。
四處環顧一週,的確沒有感覺到主子的呼吸。
不解地擰眉,以主子對夫人的重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會離開的啊?
老大夫放下藥箱,知道流產耽誤不得,而且,這房間裡的確有很濃的血腥味,想到這,立刻上前查探脈搏,只是,眉頭卻是越攏越緊。
“是不是有問題?”暗衛不安地問。
“是有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