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兒仰臉,烏黑的眼珠在夫妻倆身上打量着,乖巧地喊,“叔叔好,阿姨好。”
“好了,快去尿尿吧。”李美伢摸摸娃兒腦袋瓜督促。
倆小閨蜜一年整沒見,鐵定有一肚子話講,張振國很實務的退出房屋,把禮品交給黃金麗後腿嬰兒車轉悠等待。
廚屋瀰漫着食物的清香,今兒閨女回來,黃金麗準備的飯菜還未齊全,也忙活去了。
房屋裡,楊小娥和李美伢同坐一把長椅上,雙手緊緊拉着。
“美伢,念澤多大了?”
“剛滿一歲。”
“好帶不?”
“還行。你家娃兒呢,多大了?看嬰兒車的模樣,是三胞胎嗎?”
“是啊,當初生他們時,差點沒把我老命禍掉。”楊小娥看着她,眼神清澈明亮,“你這一年,都上哪了?”
李美伢低垂眼瞼,將眼中的痛苦藏住,“哦,我就在市區,給人街頭畫像呢。”
上學那會她就有畫畫的天賦,沒事一張紙,一支筆,畫花花草草啥的,可想要靠它維持生活太難了。
這一年裡,她一個畫板,一支畫筆,擱公園裡從清晨坐到天黑,生意好的時候能畫七八張畫像,畫一幅像五毛錢,有時還得白給男人們圍觀調侃,卻還笑意盈盈保持禮貌。
這年代吃喝問題大部分人才剛解決,哪有多餘錢去消遣呢,不像二十年後街頭畫像大師,一會兒功夫就五六十元,這一天掙個上千元都不成問題。
楊小娥心疼不已,在她手背上搓了搓,“辛苦你了,哎……美伢,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因爲陳澤嫌棄孩子,你才離家出走的?“
委屈的眼淚已在李美伢眼圈打轉,她低頭道:“我……我不知道。”
“美伢,你受苦了。”楊小娥摟緊她的胳膊,眼淚涌出眼眶,“陳澤爲人處世都蠻好,以前有這猜疑,但我沒往這方便去信,看到你哭我算是知道答案了,陳澤咋這麼混蛋呢,自家娃兒都嫌棄,真是看走眼了。”
李美伢輕輕擦拭眼角的淚,微微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兩口氣後說道:“小娥,我不想提這個了,我這次回來,就是要跟他打離婚證的。”
楊小娥心裡咯噔一下,淚也止住了,“離婚?爲,爲啥啊?”
李美伢嘆息一聲道:“總不能一個人過下半輩子吧,何況我還年輕。“
倆人從小玩到大,對方一句話還包含啥意思都跟明鏡似得,楊小娥驚訝的問,“是說,有人對你好嗎?”
李美伢微微一笑,避開話題道:“不說這了,小娥,你知道嗎,我參加高考了,五百二十分,我還從別人口中得知,咱縣城有個叫楊小娥的,考了五百三十五分,我一猜那個人就是你。”
楊小娥又驚又喜,“太好了,你也考上了,那你現在在哪裡讀呢?”
“帶着念澤,能去哪裡呀,就在市區讀吧,不過,我現在帶着娃娃沒時間上學,這次回來,也是辦理離婚手續,擱那邊成家,把念澤安頓好,再去讀。”
三兩句話都不離開離婚,楊小娥俏臉喜色斂住,看着她,眼神清澈明亮,“美伢,你當真要跟陳澤離婚嗎?”
“嗯。”李美伢真誠的點了點頭。
“那個男人,對你咋樣?”楊小娥試圖問。
既然都提到了,李美伢也不躲躲藏藏了,嘴角勾起溫柔的笑意,“還行,一開始每天都去找我畫像,後來熟悉了,就直接給我跟娃兒懷裡塞吃的,我累了,會給我按摩肩膀緩解痠痛,我渴了,會端茶倒水遞跟前。”
楊小娥明亮的雙眸緊鎖她臉上,真不敢相信,當初跟陳澤愛情甜蜜婚姻幸福的小夥伴,如今已移情別戀了?
不過,再美好的愛情,也經不住時間的考驗,何況陳澤對娃兒的嫌棄,估摸小夥伴已是寒了心的。
說着,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院牆外跑來,李美伢全身一僵,此時背對着門口,看不見情況,但心裡知曉這人是哪個。
閨女一走了之,李炮仗心裡猜測應是小倆口吵嘴了,如今回家了,他便急急上小蛾子工作室那邊,找李參軍用值班室電話給鄉鎮派出所撥去。
因爲行業的特殊性,陳澤是沒有固定的節假日休息的,休假基本上是輪休方式,端午節這兩天正好陳澤值班,接到老丈人電話急急匆匆,掛在椅子上的制服都來不及拿就往建設村跑來。
這會俊臉通紅,大喘吁吁,汗水溼透了白襯衫,雙目灼灼盯着背對自個的媳婦,頭髮盤在腦後,成熟不少,背影纖細腰際不足一握,一年時間瘦了不止一星半點。
楊小娥在李美伢手臂上搓了搓,無言的安慰,隨即起身衝陳澤道:“那你們聊,我跟振國先回家了。”
等人走後,陳澤便將房屋門關閉,三兩步走過去,從後面抱着李美伢的纖腰,呼吸着屬於她的氣息,淚花在眼中轉,“美伢,這年你跑哪去了……“
李美伢呼吸一滯,被他的氣息圍得滿滿的,只想沉迷。
好在理智還尚存,她麻利抽身,兇巴巴的眼瞪着陳澤,“請你別動手動腳的,咱們好好說話,成嗎?”
陳澤一伸手把她抓了回來,眸底盡是痛楚,“美伢……”
李美伢掙脫不了,便拿眼氣呼呼瞪他。
感受到她的怒氣,陳澤嘆息一聲,將她放落。
李美伢指着兩米之外的空椅子,面無表情地道:“陳澤,你坐,我有話要跟你說。”
“好。”陳澤應着,順從坐下來,炯炯目光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