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曉蘭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一個死衚衕,她私心裡是不想連累楊景的,可偏偏卻一直在給楊景添麻煩。她覺得她很自私,不迴應楊景的感情,卻又用這種方法抓着他不讓他走,於是久而久之,心裡對楊景的愧疚更甚,同樣的,感動也更多。
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胡思亂想着,安曉蘭還算是小睡了一會兒。跟她同樣心緒煩亂的還有陳元,楊景倒是一如既往地坦然,回去之後照常在楊顯身邊忙前忙後,一直以來,他心裡想要什麼倒是清楚得很,從未迷失過。所以,這一次與他而言也沒什麼影響,只是對於天之驕子陳元來說就不是那麼平靜了。
濟德堂裡,本來只是新年放假期間過來轉轉的陳元在安曉蘭走後獨自在辦公室裡坐了許久,直到夥計過來跟他說該打烊了,陳元都沒離開。濟德堂的夥計陸續離開之後,諾大的地方就剩下陳元一個人,外面的小攤也早早地收攤了,天色暗下來之後,屋子裡更是靜得可怕。
陳元呆呆地坐着,在沒有開燈的辦公室裡,對着一片黑暗發呆,腦子裡思緒混亂,一會兒是小八哭泣的小臉,一會兒是安曉蘭憤怒的面容。陳元覺得他大概是做錯了,但是從哪裡開始出錯的,他卻沒有頭緒。
就這麼做了很久,陳元都想不明白,真想着先回家的時候,辦公室裡的燈突然亮了。突如其來的亮光讓他不太適應,本能地擡起手背擋了一下,然後從指縫裡看過去,先看到了一團火光。
陳元愣了愣纔看清站在門口的人,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呆呆地叫了一聲,“火叔……”
火叔叼着菸斗站在門口沒動,屋裡屋外光線一明一暗,火叔站在門口,讓陳元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他用波瀾不驚的語氣問:“少爺,怎麼還不回去?”
陳元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惹小八傷心,火叔生氣了,以前私下裡,火叔從不曾喚他作“少爺”。陳元無奈地牽起嘴角,有些無力地問:“火叔,小八還生氣麼?”
火叔看了陳元一眼,慢悠悠地走進來,拿下菸斗說:“倒是沒生氣,只是有些難過,在家哭着呢。”
陳元在這位熟悉的長輩面前難得露出軟弱的姿態,低聲說:“是我錯了,我不該把小八牽扯進來的,是我傷了她的心。”
火叔走到陳元對面坐下,看着陳元落寞的樣子,語重心長地說:“阿元,你是錯了,你錯在不該強求。你知道,感情這回事,是勉強不來的。”
“我只是想努力地試一試,萬一……她對我,萬一……我成功了呢。”陳元囁嚅着說,有些底氣不足。
“你的方式不對。”火叔嘆息,“現在你也看到了,到最後,你弄得兩敗俱傷,還傷害了不該傷害的人。先不說小八,你本意是想給安曉蘭幸福的,可最後,你卻傷害了她。爲此,你還斷了跟楊景的合作,雖說不至於損害了濟德堂的利益,但是如此公私不分,不是你的風格。”
陳元沉吟片刻,擡起頭看着火叔,真誠地說:“火叔,小八怎麼樣了?”
“小八小孩子心性,估計哭一哭就好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小姑娘很好哄的。只是,安曉蘭和楊景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陳元聞言又低下頭去,垂着眼睛看着桌上的青花瓷杯,伸手輕輕地摩挲着杯子邊緣,吶吶地自言自語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了。”
“你是動真格了。”火叔吐了一個菸圈,悠悠地說:“不過,這件事情發展到今天,你對安曉蘭已經不是因爲感情了。你只是因爲她一次一次地拒絕你,你覺得失了面子,你想征服她,因爲這個念頭,纔會弄得你們兩敗俱傷。”
陳元聞言慘然地笑了笑,“呵,這話安曉蘭也說過,說我是爲了面子。”
“年輕人啊,都這樣。”火叔目光淡然,慢慢地說:“看不清自己的心,所以容易失了方向。既然現在,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就應該想辦法去解決它,逃避是沒有用的。”
“我知道了。”陳元從椅子上坐直上身體,拍了拍腦袋說:“叔,麻煩你照顧一下小八,我明天就去給她賠罪。”
火叔“哈哈”一笑,有些幸災樂禍地說:“你要倒黴了,小丫頭估計要揪着你不放了。”
陳元釋然一笑,“是我活該。”
“好了,既然你已經想明白了,那我就走了。”
陳元點點頭,看着火叔叼着菸斗又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突然想到,火叔獨身至今一直不願意娶妻,是否也因爲年輕時衝動犯下的錯呢。
安曉蘭跟林啓英說了中藥的服用方法之後,林啓英當天晚上就把草藥泡上了,第二天一早就用慢火熬了起來。整整熬了兩個小時,熬的滿屋子都是藥味,這纔算煮好了。只是,這麼一來,全家人都知道林啓英在熬藥了,安新平自然要追問清楚的。
安曉蘭早有準備,主動接過林啓英手裡的藥碗放到桌上,拉過安新平來開門見山地讓他喝藥。這家裡就他一個病號,想要瞞天過海是不可能的,關於這一點,安曉蘭早就跟林啓英說好了。
安新平坐到桌邊,看着桌上的一小碗棕色液體,皺着眉問:“哪來的藥?”
安曉蘭看了林啓英一眼,笑着把藥碗推了過去,“爸,你放心,這藥沒花錢,你快趁熱喝吧。”
“沒花錢?”安新平疑惑地擡頭,顯然不太相信。
“是啊。上次大夫留了個方子,我照着方子去山上找的草藥,你先喝喝看,看有沒有效果。”
“怎麼可能?”安新平一臉驚奇,“你認識草藥?”
“認識一點,大夫開的也不是什麼稀奇的藥,都是普通的草藥。”安曉蘭坐到安新平身邊,耐心地解釋道:“咱們這山上有很多草藥的,我之前不是認識了濟德堂的陳少爺嘛,跟他做過幾次草藥的買賣,大概認識一些。你就安心喝吧,真的沒花錢。我有多少錢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在過年的時候花的差不多了,哪裡來的錢去藥店抓藥啊。”
安曉蘭昨天就跟林啓英說好了,要騙安新平說這藥不花錢,只有這樣安新平纔會乖乖吃藥。反正她也跟着楊景摘過幾次草藥,糊弄一下安新平應該不難。
“也是。”見安曉蘭說的頭頭是道,安新平這才勉強相信了,點點頭端起藥碗,說:“哎,不花錢就好。咱們手裡現在不寬裕,有錢留着你們吃點好吃的,不要花那個冤枉錢,知道嗎?”
“行,我知道,都聽你的,快趁熱喝吧,有總比沒有好。”安曉蘭附和道,擡起頭衝林啓英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