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爺子的變臉,安曉蘭已經習以爲常了。只是面對老爺子突然的疑問,安曉蘭有些摸不着頭腦,奇怪地問:“爺爺,您在說什麼?”
“陳家那麼好的親事你想都不想就拒絕,你說,你是不是看上那個窮小子了?!”安老爺子這麼問着,心裡已經這樣認定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着安曉蘭。
安曉蘭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老爺子說的是楊景,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有些無奈地說:“爺爺,您在說什麼啊?”
“偉子說看到你跟那個小子在學校眉來眼去的,我本來還不相信,現在看來,他還真沒冤枉你啊。虧得你奶奶說你,還替你說好話,你真是……不知廉恥!”老爺子越說越生氣,一股腦把心裡憋着的怨氣全說出來了,氣急之下,也就不會去思考說出的話妥不妥當了。
“爺爺,我跟楊景沒什麼,您不能這麼污衊我!”安曉蘭有些激動地反駁道。她原本是不在意這些閒言碎語的,她相信清者自清,可是她太瞭解她的爺爺奶奶了,一旦她今天在這裡鬆了口,劉氏一定會大肆宣揚的。
“沒什麼?沒什麼你怎麼會拒絕陳家的親事?”老爺子冷哼一聲,顯然不相信。
“這是兩碼事。我已經說過了,我要上學唸書,還要照顧曉鳳和明子。”
“別拿你弟弟妹妹當藉口,我看你就是看上那個窮小子了,被矇蔽了眼睛,要不然瞎子也能看出來這門親事有多好。”老爺子像是認準了安曉蘭喜歡楊景似的,越說越生氣,聲音也不自覺地大了不少。
安曉鳳原本帶着安正明在院子裡玩呢,結果聽到屋子裡的聲音越來越大,覺得不放心,便偷偷地走到門邊去聽。安正明見姐姐這樣,也學着她的樣子偷偷溜到了門邊。兩人剛剛出去的時候門是虛掩的,因此屋裡的安曉蘭並沒有發現外面偷聽的二人。
“親事好我就要嫁嗎?爺爺,您捫心自問,您急着讓我嫁人,到底是真心爲了我好,還是爲了您自個兒的面子?!”安曉蘭也是生氣了,最開始對着老爺子的耐性早就被磨滅了,語氣也開始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老爺子瞪圓了眼睛盯着安曉蘭,眼神兇惡得恨不得要在她身上灼出一個洞來似的。老爺子當家那麼久,什麼時候被那麼忤逆過了,此刻只覺得氣血上涌,眼睛四處看着,只想順手拿點什麼東西打這個不聽話的東西一頓。
安曉蘭注意到老爺子的動作,眼神一暗,冷笑着說:“爺爺,你不會想跟奶奶似的,打我一頓吧?”
安曉蘭是故意提劉氏刺激老爺子的,果然,老爺子聽到劉氏的名字頓了一下,眼神也沒剛剛那麼兇惡了。只是門外的安曉鳳和安正明卻是聽得清楚,安正明嚇了一跳,想都沒想就衝了進去,大叫着:“爺爺不要打姐姐!”然後一把抱住了安曉蘭。
老爺子和安曉蘭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安曉蘭安撫般拍了拍安正明的肩膀,看了老爺子一眼,猶豫了一下,終究是不想安正明幼小的心靈留下陰影,於是溫和地說:“明子你聽錯了,爺爺沒要打姐姐。”
“真的麼?”安正明仰起臉看了安曉蘭一眼,又怯生生地去看老爺子。
老爺子到底是不想在自己孫子的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跟着點點頭說:“是啊,爺爺不打人,不會跟奶奶一樣的。”
“爺爺,很晚了,您先回去吧,不然奶奶要擔心了。”安曉蘭順勢下逐客令,她已經不想跟老爺子廢話了。安曉蘭知道,不管怎麼說,她是改變不了老爺子的想法的。在她這位爺爺的思想裡,姑娘家只要嫁得好能替他爭光就好了,並沒有其他用處。前世的她和安曉鳳以及這一世的安曉燕,不都是毀在他這種迂腐的思想裡的麼!
老爺子被安曉蘭的態度氣得夠嗆,但是看了看安正明的小臉,還是把火氣壓了壓,沉聲說:“行吧,我就等你爸媽回來再說!”說完,不解氣地瞪了安曉蘭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之後,安曉蘭這才微微地鬆了口氣,安正明不放心地問:“姐姐,爺爺是生氣了麼?”
“沒事,過兩天就好了。你們餓了吧?姐姐去做飯。”說着,把安正明推給安曉鳳,自己往廚房走去。
安曉鳳不放心,跟上兩步,“姐,還是我去做吧,你休息一下。”安曉鳳擔心地看着安曉蘭,見她臉色不太好,擔心又不敢多問。
“沒事,你照顧明子吧。”安曉蘭腳步沒停,只匆匆地搖搖頭就走了出去。
到了簡陋的小廚房之後,安曉蘭像往常一樣先往鍋里加水,然後到竈臺後面去生火,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做着事情。只是,火生起來的時候,煙一薰,安曉蘭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她趕緊擦了擦,小聲地吸了吸鼻子,可眼淚還是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不住地落下來。安曉蘭只能緊緊地咬着嘴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免得讓弟弟妹妹聽到。
自從重活了這一世之後,安曉蘭早就對老爺子和劉氏沒了什麼期望,所謂的親情,不要也罷。可心裡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經歷了又是另一回事。雖然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在意不要胡思亂想,可當聽到老爺子只是聽了安正偉的話就那樣冤枉她的時候,安曉蘭還是覺得委屈了。在這個小村子裡,老爺子當然知道名聲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多麼重要。可現在,他只聽安正偉的一面之詞就那樣說她,安曉蘭真不知道他們姐妹幾個在老爺子的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存在,可能就跟家裡的牲口一樣吧。
安曉蘭甚至同情了一下安曉燕,生在這樣的家庭,所以纔會有這麼悲慘的遭遇。同時,她又很慶幸,自己重活了這一世,至少改變了安曉鳳的命運,讓她不至於像上一世那麼悲慘。安曉蘭眼淚掉着,又胡思亂想着,反而漸漸地想開了。她本來就不在意他們的親情了,如今哭了一遭也算髮泄了一下,心情很快就平復了。
只是,眼淚還沒得及擦呢,安曉鳳就進來了,看到安曉蘭紅着眼睛,嚇了一跳,連忙過去問:“姐姐,你怎麼了?”安曉鳳到底比安正明大些,這個時候了還知道要壓低聲音不讓安正明聽到,只是臉上的焦急一點也不少。
安曉蘭笑了笑,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欣慰地看着安曉鳳,摸了摸她的臉說:“別擔心,姐沒事,就是有些被爺爺氣着了。”
“姐姐……”安曉鳳叫了一聲,斟酌着開口:“你別放在心上,爺爺他……不是一直都這樣的麼?”
“是啊,姐姐不傷心了。爺爺他不心疼我們,我們自己心疼自己。”
“嗯,其實我一點也不在意爺爺奶奶,我和明子,我們只要姐姐在身邊就好了。”
安曉蘭心裡一動,笑着點點頭,更堅定了心裡的想法,“你說的對,我們姐弟三個要一直在一起,姐姐不會離開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