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開原街道的雪已經清掃完畢了,積雪足足是拉出去數不盡的大車,還有數不盡的簸箕、扁擔,這場雪真是大得少有啊”!
“哦?這麼快就弄完了啊”!
已經開完作戰會議的陳駿德正坐在房間裡,身邊的白豔兒一臉寒霜的盯着他。不知道又是哪裡得罪白豔兒的陳駿德只好是陪着笑臉,小心翼翼的給這個暴脾氣的姑姑續着茶。
盛嗣超的聲音讓陳駿德倍感親切,而白豔兒臉上的寒霜似乎又是加厚了幾層。
“豔兒,你這是……”?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叫我別那麼親切,姑奶奶我跟你不熟”!
死道友不死貧道,陳駿德此刻打心眼裡對盛嗣超的挺身而出表示感謝,畢竟面對一言不發的白豔兒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這樣,反正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不若姑姑與我帶着各個把總好好的巡視一下開原城。未來之戰茲事體大,絕不能留下一處死角”!
白豔兒看了一眼沒羞沒臊的盛嗣超,斬釘截鐵的說道:“可以,但不能有他”!
陳駿德看着盛嗣超無奈的攤了攤手,頗爲遺憾的開口說道:“既然如此,盛經歷便統計一下查抄而來的銀錢吧”!
“不是吧!幹活的事歸我管,可這散步觀景的事卻沒有我,沒有這麼欺負人的好嗎”?
白豔兒白了一眼甚是委屈的盛嗣超,隨後一把拉過還欲解釋緣由的陳駿德,在盛嗣超無比憋悶的神情中離開了。
大雪過後,空氣之中瀰漫的皆是讓人舒適到骨子裡的潮溼,不似之前那難以忍受的乾冷。陽光照射在雪地之上反射而來的光芒,直讓人不敢睜大眼睛。
“本來這裡以前還是很繁華的呢,每逢初一十五,這裡還是各族前來互市的地方,而如今卻是大不相同了。就是因爲建奴來攻,很多人都不得不背井離鄉。大人,你看這一戶戶空着的房子,誰能想到以前這裡是多麼的熱鬧”!
吳雄威的話中透漏出無盡的傷感,讓隨行之人的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不管戰爭的勝與敗,對於百姓來說皆是苦難。
“日後我定要打造一方淨土,在那裡沒有戰爭,沒有壓迫,所有人都平等和睦的生活在一起!而這需要我們用鮮血去鑄造,無論這條路上橫着多少荊棘,我也一定要完成這個心願”!
緊接着衆人對着陳駿德恭敬的說道:“末將願爲大人披荊斬棘,共建這方淨土”!
此時大街上也是極爲冷清,走了好一會的他們並沒有遇到一個人。百姓們得見這些凶神惡煞般的殺虜軍出門,誰還敢出來尋這晦氣。紛紛緊閉房門,生怕禍從天降。
本想着衣錦還鄉的陳駿德見此頗爲遺憾,心中自嘲般的嘆道:唉,還以爲此行能光宗耀祖呢,到最後算是臭了大街了。
陳駿德搖頭之際突然看到一個商鋪,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馮”字,不禁想起了那個半年沒有音信的兄弟來。他現在境況如何?有沒有受到什麼委屈?睹物思人的陳駿德心中劇痛難忍。
每一天他都有這樣的一個衝動,恨不得立馬想帶着人殺進建奴的老巢赫圖阿拉城,將這個跟他一起長大的兄弟救出來!那一仗陳駿德失去的太多了,幾乎所有的親人都離他而去。每次閉眼的時候,腦海裡總是能回放着那天的慘狀,所以他也只有用不斷的策劃進攻,指揮殺敵,才能麻痹自己。
陳駿德爲何駐足至此,衆人都也是心知肚明。看來這個“馮”字勾起了大人的思緒,碰到他的痛處了。
“大人,要不末將前去打聽一下,看這家店是不是馮家少爺的產業”?
“不必了,我這就進去看看”!
陳駿德剛邁進這家商戶,迎面一小廝慢慢吞吞的走了過來,低着頭也不看人,語氣不耐煩的開口道:“今兒沒買賣,幾位爺請回吧”!
“你……你是馮有學”!
陳駿德一眼便認出這個有過幾面之緣的書童來,此人在鄉試的時候還在瀋陽馮府伺候過自己呢。沒想到這個店真是大宇家的,看來是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了。
“你是陳駿德,陳少爺”?
馮有學看着一身名貴料子的陳駿德略顯不確定的問道,這家店就賣的就是布匹,已經在此跑堂一年有餘的他也知道那個蟒袍的含義。
“大膽!誰給你的膽子,竟直呼我家少爺的名諱”!
郭黑林兇惡的眼神將馮有學嚇得癱坐在地上,而聽到聲響的掌櫃的急忙跑了出來。二話不說“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焦急的開口求饒道:“下人不懂規矩,還望軍爺們高擡貴手,饒了他吧”!
原來陳少爺就是殺虜軍的頭啊,馮有學驚恐的臉上又是透着恍然大悟。
時過境遷,看着都快嚇傻了的馮有學,陳駿德讓人將他們二人扶起,毫不在意的說道:“我與你家少爺乃是八拜之交,你們不必拘謹”!
待衆人落座,給陳駿德倒茶的馮有學猶猶豫豫的問道:“大人,我家少爺去哪了?自從他杳無音信後,老爺派出好些個人出去找了,就連平頂山都去過了。可那山上的模樣可是嚇壞了老爺。這回看到大人你就好了,想必少爺定是跟你待在一起。要是在瀋陽府裡翹首以盼的老爺能見到少爺,他的病沒準就能立馬好起來呢”!
馮有學的話讓一屋子的人一下沒了動靜,就連齊大嘴牛飲的“嘖嘖”聲都有所收斂。殺虜軍的人皆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麼跟人本家說。
馮有學也不敢再問,畢竟今天大營裡的事他雖然沒親眼所見,可是也聽人說了,這個新來的官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可他心中也是很不滿意,就是因爲找不到馮天宇,他以前書童的肥差如今竟然淪落到來這當小廝。誰讓老爺心中煩悶,一看到他就想起馮天宇來了呢。眼不見心不煩,索性就將他趕了出來,這可苦了他這個一貫好吃懶做的馮有學了。
“哦?我曾經派人接走孃親,同時也提醒過馮伯父遼東大亂之局,怎麼到現在了他還在瀋陽”?
“是啊大人,所有人都是這麼勸的,就連大少奶奶都被他們孃家帶走了!可是老爺不肯啊,這事還得歸咎於少爺那,要不是老爺執意等少爺,這功夫勁也得去京城避難去了”!
聽到這話的陳駿德心中就是更不是滋味了,眼下建奴兵屯鐵嶺衛虎視眈眈,遼瀋大戰一觸即發。雖然有遼東經略熊大人坐鎮,但終有百密一疏的風險,畢竟一味防守也不是長久之道。若是因此事連累到馮老爺子一家的性命,這罪過可是不小。
不行!自己一定得將實情告知,並且得儘快的讓馮老爺子離開瀋陽。不然一旦狼煙四起,自己可就悔之晚矣。
想到這裡的陳駿德急忙開口道:“你馬上收拾一下趕回瀋陽,若我所料不錯,年後天氣回暖之際便是建奴大舉進攻瀋陽之時。你務必要說服馮伯父趕快走,大宇的事由我來解決就可以了!實不相瞞大宇他早就來我山寨了,中間過程我就不一一說明了,現在他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只不過他……”。
“老爺現在哪能聽得進去話啊!除非是……!對了少爺不在大人你這嘛,可少爺他人呢,不若我直接領着少爺回去豈不更能說服老爺”?
馮有學臉上的驚喜已是壓制不住,只要自己尋得少爺回去,自己那吃香喝辣的生活便又要開始了。故而他急切切的開口問道,心裡也打定主意,不管少爺什麼意思,他自己就算是拖也得將少爺拖回去!
陳駿德聲音低沉的說道:“他現在不在我這,平頂山被毀之後,他便被建奴抓到了赫圖阿拉城”!
馮有學一臉的震驚,也忘了眼前之人的兇名,瞪着眼睛大喊道:“什……什麼”?
開原東門處是一片平靜,城樓上的一小旗突然指着遠處的那團黑影大喊了一聲。
“不好,前方有情況!這大雪天的還有過來的,想必定是建奴的斥候!趕快去報告武大人,你們幾個跟我前去看看”!
隨着“噔噔噔”的腳步聲,東城門瞬間忙碌了起來。
“大人,你老可別着急啊!這萬一要是開原城還在建奴手裡,咱們這不自投羅網了嘛”!
話音剛落,只見得從雪地裡鑽出一人,上去就給了這說話之人一個大嘴巴。“啪”的一聲,這下打得那一個叫脆,讓同行的其他人都不禁咧開嘴,揉了揉臉。
“你他孃的想要死啊!不大人親自出馬豈有不勝之理?都給我快着點,誰要再敢像他似的烏鴉嘴,老子也大耳瓜子給他”!
“大人,你快看,城裡面出來人了”!
說完這話後,這人又衝着向他這塊跑來的軍士大喊道:“喂,前邊的兄弟快點接我們一把,我們都走了一夜了”!
從開原城裡出來的殺虜軍士兵顯得小心翼翼,當看到他們的裝束後,所有人立刻站好,舉着火銃隨時準備發射。
這個小旗大聲的喊道:“前面的人給我聽着,即刻放下武器,要不然我們就開火了”!
“開你孃的火,老子的聲你們還聽不出來了”?
這個小旗聞言一愣,隨即驚喜的喊道:“這個聲音,難道是……?把火銃都給我放下,快點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