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讓人淡忘一切的不二良方,兩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天下人讓忘了那個曇花一現的殺虜軍。但是有一個人忘不了,他就是此事中的受害者陳駿德,他和他的殺虜軍現在都已經來到了靉陽,可是家人的團聚並沒有讓他忘記自己身上的黑鍋。
“兄長,愚弟受了這等不白之冤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我殺虜軍的弟兄每日擡不起頭來東躲西藏!熊大人到底怎麼回事,他不說要上奏朝廷嗎?可爲何朝廷仍舊是維持原判,愚弟我這叛徒之名何時才能夠去除呢?這事絕對不能在這樣下去了!我這就要去京城面聖,我就不相信了,天下還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此時的陳駿德已經在崩潰的邊緣,這麼長時間的等待早就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而對於熊廷弼這個所謂的老師,他現在也是怨恨頗重。他已經從毛承祚的口中得知自己的這個恩師的所做作爲,用刻薄寡恩來形容也絕不爲過。坐以待斃不是殺虜軍的風格,故而陳駿德決定要去京城證明自己的清白。
毛文龍也是十分理解陳駿德此刻的心情,這事攤到誰頭上誰都不好受。可是他眼下也不得不耐心的解釋道:“陳老弟啊,你這是鋌而走險!你的事不只是那朱萬良一人的栽贓陷害,站在他身後的勢力纔是真正的主謀!只要你在京城露面,哥哥我敢保證,下一刻定會橫屍街頭,並且連個聲響都不會有!你也別怨恨熊大人,如果我所料不錯,他的奏章定然是被某些人給了壓下來!陳老弟啊,你想開點吧,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對了,我這邊剛得到了一個消息,好像是在你的平頂山又拉起了一支隊伍,不會是你的人偷偷溜出去搞的吧”?
“什麼?這個應該不是吧”?
陳駿德也不太確定,畢竟這些日子他也沒有臉面去見跟着自己吃瓜落的兄弟們,故而回答上來也是毫無底氣。
“你還是先查查這事吧,你的事不能急,想要翻身只需要一場勝仗即可!陳老弟,再等一段時間,你我兄弟二人就要大幹一場”!
看着眼睛放光的毛文龍,陳駿德一臉心事的點了點頭。回去的路上陳駿德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洗涮冤屈之事。就在他不斷搖頭否定自己的主意之時,一個人的身影讓他心中一顫,在這一刻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想到對策的陳駿德連忙叫住自己身前這人,一臉愧疚的開口說道:“李公公留步,我殺虜軍可真是對不住你啊!自打你來殺虜軍之後,一點好事沒趕上,反而是受苦遭罪跟我一同承擔罵名,是我陳駿德對不住你啊”!
此人正是上次王安留在殺虜軍的小公公李進忠,面對如此低姿態的陳駿德,李進忠連忙躬身還禮道:“伯爺言重了,要不是伯爺派人保護,小人連這條小命都保不住呢。伯爺是被人栽贓嫁禍,總有一天真相會大白於天下的!伯爺還是朝廷的明威將軍,遼東的不敗神話”!
隨着“噗通”一聲,陳駿德跪在了這個自己並沒有怎麼理睬過的李進忠面前,一臉祈求的開口說道:“現在的我已經是走投無路了,在下有一事要求李公公答應”!
陳駿德的突然下跪,嚇得李進忠連忙拉着陳駿德的胳膊,一臉惶恐的說道:“伯爺你這是幹什麼?有事伯爺你就吩咐,小人定會全力以赴”!
陳駿德並沒有就勢起身,反而是接着哭訴道:“我現在是朝不保夕,天大的冤屈讓我生不如死啊!我有心去京城以正清白,但紫禁城門朝哪開我都不清楚如何討回公道!而李公公乃是大內之人,我陳駿德不求李公公你特意爲我犯險,只要在合適的機會將這裡的事稟告聖上即可,我陳駿德求你了”!
“伯爺放心好了,小人這就起身回京,天理昭昭豈容他小人當道”!
陳駿德擡起頭看着一臉不平之色的李進忠,心裡感激的同時也略微平衡了一些,白吃白喝了我這麼長時間,這回也該爲我辦點事了。
此刻在前往平頂山的路上,這段日子被憋壞了的齊大嘴對着身旁的陳駿德一臉躍躍欲試的開口說道:“大人,誰這麼大膽敢在咱們平頂山的地方撒野啊?這回咱們過去他們要是識趣還則罷了,要是敢用咱的地方敗壞咱的名聲,咱可饒他不得”!
趙有福嘆了一口氣後搖了搖頭說道:“咱殺虜軍還有啥名聲啊,就連出門都得偷偷摸摸的,連咱殺虜軍的盔甲都不敢穿,成了臭大街的耗子了”!
陳駿德在詢問過自己兄弟後才知道,平頂山的那波人跟自己沒有什麼關係。也是想讓衆兄弟釋放一下壓力,故而帶着這些暴脾氣,容易憋出事之人出來透透氣。他們這些人一走,可樂壞了他們手下的軍士,要不然天天拉着自己跟他們比武,捱揍的日子誰也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同行的柳丁再看到陳駿德臉上因趙有福的話變得一暗後,皺着眉頭對着趙有福呵斥道:“騎着馬灌着風也堵不上你的臭嘴,消停一會吧,別到時候真的打了起來,你小子跑肚拉稀得給兄弟們添堵找事”!
趙有福剛要出言反擊,卻是在孫得力示意下安靜了下來。就這樣,一行人一言不發的往平頂山而去,他們要看看這個鵲巢鳩佔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故地重遊,讓陳駿德這一行人感慨頗多,似乎是忘了現實中的不快一般,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懷念。尤其這還是埋葬着自己兄弟,親人之地,更是承載着他們心中的寄託。看着身邊掠過的這些在夢中不斷重現的風景,陳駿德翻身下馬,一步一步的感受着讓自己悸動的土地。
“兄弟們,這裡是咱們殺虜軍夢開始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是經過你我兄弟用血與淚踩過!雖然咱們現在的處境艱難,但是咱們殺虜軍自打出世以來哪次不是拼荊斬棘?無數次的挫折都在證明,咱們殺虜軍是不可戰勝的!無論前方的路有多難走,只要咱們同心協力,永不退縮,總有一天定會重振殺虜軍之名號”!
“大人放心,末將等定會同心協力,定會讓殺虜軍之美名重新傳遍天下”!
“好!有你們殺虜軍便必會崛起!”眼睛紅紅的陳駿德隨即大手一揮,接着說道:“走吧,咱們去後山看望兄弟們,順便會一會那些不開眼的強盜!”齊大嘴性子最急,在陳駿德發了話後打了聲招呼便打馬先走了一步,他要趕在衆人之前好好的發泄一番。
平頂山上,一片廢墟的山上現在已經是蓋起了十數座房子,零零散散的有人影在活動,細看之下竟然是有軍士在操練。這讓剛剛打馬上山的齊大嘴心中怒火翻騰,可還沒等他先怒吼之時,對面正在操練的軍士卻是突然圍了過來,其中一個頭目模樣的人站了出來後怒吼道:“什麼人?這裡是俺們的地盤,趕快給俺們滾出去!哎,俺們說你吶,你怎麼還不走呢?再敢上前俺們可就動手了啊!實話告訴你,俺們手中的傢伙式可不是擺設!你你你!俺們……那個大人你快點過來啊,有人闖俺們殺虜軍的地盤了”!
面對不斷上前的齊大嘴,這個小頭目拿着長槍,帶着衆小卒邊走邊退,最後卻是驚慌失措的大聲叫自己的大人過來。看着這個故作勇敢的膽小鬼,齊大嘴怒其不爭的開口訓道:“殺虜軍,就你們這熊樣還敢自稱殺虜軍?我呸!也不他孃的撒泡尿照照自己,如此廢物竟然敢冒用我們殺虜軍的旗號!佔老子的地,用老子的名,老子看你他孃的是在找死”!
正當齊大嘴高舉手中的大刀對着這個小頭目,摟頭蓋臉的往下砍之時,不遠處突然傳出一聲怒吼:“哪來的混賬,此地是爾等撒野的”?
就是這一句話讓齊大嘴愣住了,隨即手上的刀“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虎目中竟然滲出淚水。絲毫不顧眼前這個哆裡哆嗦士兵手中的長槍,頓時滾下馬來像是受到重擊一般跪在地上,用着他那獨一無二的嗓音聲嘶力竭的大喊道:“他孃的,我幹他孃的,你他孃的還活着”?
而對面之人在完全不能自已齊大嘴的呼喊聲後突然加快了步伐,同樣是帶着哭腔迴應道:“齊哥,是齊哥嗎?兄弟我還活着,我他孃的終於又見到你齊哥你了”!
不一會這人慢慢露出了身影,將手中的寶劍隨手一扔,連滾帶爬的衝了上來。隨即緊緊的摟住跪在地上的齊大嘴,在衆人詫異的眼神中,這兩個大男人在地上打起來滾來。
“兄弟,老子的兄弟啊!你他孃的可想死老子了”!
“齊哥,我也想兄弟們啊”!
男人特有的哭聲將在場之人所感染,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眼皮薄之人也跟着落下了眼淚。而跟着齊大嘴一同上山來的張揚則是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嘴裡低喃道:“盧斌,盧斌,真是老天開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