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之後的開原城顯得十分的詭異,全無滿城百姓手舞足蹈的慶祝之景,反而是家家戶戶的老百姓拿着傢伙式除雪的模樣。之前還是惡人受罰,只不過眨眼間便換了人了。
要說百姓們是發自內心的勞作,可他們看樣子也不像。再加上每條街道都有殺虜軍將士的監督,其虎視眈眈的眼神,無一不是在表明百姓們並非心甘情願。
他們心中對殺虜軍的不滿之情慢慢的開始滋生,可又礙於身旁的殺虜軍將士,不敢露出絲毫情緒。可心裡頭卻都是暗自罵道:這幫殺虜軍的大爺們與建奴有什麼區別?都是欺負老百姓的主,最後倒黴的卻還是我們。
沒想到吳雄威的的話,竟漸漸的變成了現實,這是打心眼裡看不起這些百姓的陳駿德所想不到的。
正在大營裡研究守城之戰的吳雄威仍是不死心的對陳駿德勸說道:“處罰百姓之舉甚是不妥,大人還當及時糾正纔是!咱們初占城池,當以懷柔對待百姓,懲治惡霸,歸還財物,這樣百姓們才能慢慢歸心。似大人這般處置,日後定是後患無窮!依末將看,大人應該馬上讓他們停下,多多的……”。
“哎,吳大人此言差矣!就這幫沒有種的百姓能折騰出什麼熱鬧來?不要危言聳聽了,要是不讓他們嚐嚐厲害,真到戰時他們也如今天這般,咱們都沒地方吃後悔藥去”!
“嗯,李把總所言甚是,末將也是以爲大人此舉並無不妥。這幫百姓骨子裡都是軟的,你說咱們把刀都遞給他們了,都不敢動手呢!就這樣的人,到時候不給咱們添亂就行了,誰還敢指望他們殺敵啊”?
柳丁對於李敬斯的話完全是舉雙手贊成,這不李敬斯的嘴剛閉上,柳丁便是出言附和道。
“老吳你可別能整那些沒用的,就他孃的這樣能咋地?跟建奴沒能耐,還敢跟咱殺虜軍得瑟嗎”?
齊大嘴頗爲不屑的諷刺道,今天的事可是讓他窩了不少活,聽到吳雄威明顯指責的話,不由得不滿了起來。
吳雄威滿臉無奈的說道:“大人,你得三思啊,我們在龍華山一帶之所以能站穩腳跟,靠得就是當地百姓的擁戴!若是這般對待開原城中的百姓,不光是對戰建奴的時候,就是以後朝廷那邊也不會坐視不理!這萬一要有人……”?
“好啦,這個事就到此爲止了!大戰就在眼前,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也是老天相助,咱們利用大雪封路的這段空檔,將開原城好好的佈置一番”!
看着陳駿德固執的臉,吳雄威無力的搖了搖頭,這便是少年得意的短處。不懂官場上的規矩,以後可少不得苦吃了。
“大人,有人想求將那個邊縣令的頭顱領回去,末將來問大人這事……”?
陳駿德暗怪袁寶貴不會辦事,似此等事情還特來問自己幹什麼?隨即不滿的對着門外喊道:“給我將他拿下,一丘之貉不能放過”!
陳駿德話音剛落,一聲嬌滴滴的聲音透過房門直直的傳進陳駿德的耳中,也傳進到屋子的沒一個角落。
“小女子邊慧君求見大人,家父雖是惡貫滿盈,但他已然授首,也算是用死贖了罪。按老話來講死者爲大,天大的仇也不必糟蹋他的屍首,大人就體諒一下小女子的拳拳孝心吧”!
白豔兒突然心生警惕,正所謂聽音知人,似這等狐媚的只因,這女子的相貌想必也是世間少有。想到這裡的白豔兒急忙開口道:“寶貴是怎麼辦事的,駿兒的話他聽不懂嗎?董康,你馬上去把門外的人給我關進大牢,這些女眷的事都由我來親自處理”!
董康乃是白豔兒的心腹,對於自己四奶奶的心思可以說得上是瞭如指掌。看她立起眉毛的怒容,董康急忙起身,默默的爲那個不知道什麼姿色的女子嘆息的同時,也爲袁寶貴的莽撞而惋惜。這個袁寶貴啊,依四奶奶的脾氣,準是沒他什麼好了。
就在他開門之際,一個粉紅色的影子瞬間便衝了進來。董康手疾眼快,一伸手將來人拿住,清香之氣瞬間佔據了他的鼻腔。當他看到這個女子的面容後,這手居然不聽使喚的鬆開了。
“小女子拜見陳大人,求大人開恩”!
邊慧君這一擡頭的風情,讓一屋子裡的男人都爲之屏住了呼吸,生怕驚了這本是淚痕滿面的女子。這是何等的美貌?那如水一般的眼神,不禁讓人心生憐惜,恨不得立刻擁她入懷!
董康是最先清醒過來的,原因很簡單,因爲他聽見“騰”的一聲,這讓他心中叫苦不迭。剛纔還在笑話別人呢,恐怕馬上自己也要倒黴了。
果不其然,白豔兒簡直都快氣炸了,豁然起身的她指着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董康大罵道:“廢物!一個大老爺們居然讓一女子闖了進來,這樣是傷了駿兒,我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還愣在那幹什麼,馬上把她給我拖出去,帶我親自審問後,再定她的罪過”!
“是是是”!
董康放下心中的憐香惜玉,連忙拉着邊慧君的胳膊就往出拽。雖然不忍傷了這女子,可白豔兒的話可從不亂說,更何況是牽扯到女子的事?自己要是再敢遲疑片刻,扒皮到不至於,可是這板子必是挨定了。
“駿兒,駿兒……”?
“什麼,姑姑”?
剛從那女子美貌之中緩過神來的陳駿德,迎面卻是白豔兒微閉的雙眼。這個陳駿德可是熟得很,曾幾何時,只要是見到這個眼神,自己可是沒少遭毒手,直到今日也是記憶猶新。
緊接着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陳駿德急忙開口道:“這個事全由姑姑負責,咱們還是研究一下城防的事”!
所有人都是出乎一致的點頭說道:“是是是,咱殺虜軍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必須得細細謀劃一番”!
與開原城的家家戶戶出動的情況截然相反,固安堡裡卻是一片慘淡。鑲紅旗梅勒額真阿戴右手顫抖的指着前方大罵道:“這幫該死的混蛋!咱們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了!居然留了一個空城給咱們!眼下開原城必定遭受攻擊,所有人馬上調頭,咱們即刻回援”!
這時阿戴身旁的一甲喇額真滿都開口道:“主子,雪深難行,將士們可是走了一夜,此時正是人困馬乏的時候,如何還能走得動?況且以雅勒哈之能消滅來敵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咱們還是埋鍋造飯,待將士們恢復好體力後,才能繼續在雪中行軍啊”!
不提這事還好些,一提這話阿戴便更是憤怒得難以自控,鬍子都立起來的喊道:“你們看看,這哪裡叫堡子?連一個全乎的房子都沒有了!這幫混蛋居然一把火燒了固安堡,咱們來得匆忙,並沒有攜帶安營紮寨之物。可眼下這固安堡連根像樣的木頭,成塊的帆布都無處去尋,用何物充當遮風、取暖之物”?
滿都也是一肚子火氣,可是又不能像阿戴那樣肆意發泄,只好強忍着說道:“主子,現在也只能讓軍士尋找燃燒之物,借火取暖吧。而且奴才估摸着,就是咱們馬上開拔,不能騎馬的情況,要趕回開原城最少也要三天。到時候敵人以逸待勞,咱們必然大敗,不若現在固安略作休整,派探馬前去偵察,摸清虛實再行決斷,以防再中敵人的奸計!還有,咱們得立刻向上彙報,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咱們的貝勒爺想必是真的被人抓獲了!這樣的事就不是咱能做主的了,只能等着上面的命令”!
阿戴雖然不甘,卻也是無能爲力,只能在心裡默默的祈禱;主子啊主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萬般無奈的阿戴仰天長嘆道:“此番皆是本將大意所致,輕易的中了敵人的陰謀詭計!對了那個來謊報軍情、滿臉麻子的人呢?你快去把他給我找出來,本將要生吃了他”!
正在氣頭上的阿戴突然想起那個誆他出城的劉麻子來,眼下無處撒氣的他,便將矛頭對向了劉麻子。
滿都示意手下去辦,不一會一軍士過來跪倒在地開口道:“啓稟主子,奴才找遍了整個固安堡也沒發現他們的蹤影,想必是昨夜趁亂溜了吧”!
“混蛋,混賬!要不是在蛇谷突然有人衝出來,本將豈會輕易相信?也正是因爲這夥人,本將才疏忽了對那個麻子的看管!真是氣煞我也,那些從蛇谷衝出來的人有沒有抓到”?
“回主子,塔斯杭阿大人已經領着人去追了,想必這個時候應該將那些敵人殺光了吧”!
步步是坎的阿戴徹底崩潰了,感覺自己每一步都落入敵人的圈套之中。現在回想起來,從自己見到那個麻子的時候開始,到蛇谷有人引自己上當,而他們的主力則定是藏身於蛇谷中。自己卻絲毫沒有發覺,反而得意洋洋的領軍而來,最後到了這個一片廢墟的固安堡。他們僅用這百十來人就將自己這賬下六千多人耍得團團轉,這是阿戴他一生都沒有受過的侮辱!
“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在固安堡的阿戴喊出了心中的憤慨,在這殘垣斷壁的中心,顯得異常淒涼。
而在前往開原城的路上,一行幾人連滾帶爬的向前奔去。
“還有多遠啊?老子累得都快喘不過氣來啦”!
“大人莫急,眼瞅着就到了,在堅持一會”!
“你老說眼瞅着、眼瞅着的,我他孃的都瞅了一夜了!我告訴你姓韓的,要是在不到,老子非得大耳刮子抽你不可”!
正在這倆人說話的時候,旁邊一人突然聲嘶力竭的喊道:“大人快看,開原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