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雯沒想到馮天宇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完全無視自己的大膽的舉動。這讓伊雯很難接受,畢竟習慣了人人恭維的她,對於這種近乎無禮的行爲深感憤怒。但是隱藏在怒火之下的卻是她被刺痛了的心靈,毫無反應的伊雯就是一動不動的盯着馮天宇離去的方向,心裡頭在這一瞬間感覺到刻骨銘心的痛。這種痛是有別於自己哥哥嶽託身陷囹圄之時的感覺,就在此刻痛得她似乎連哭泣都忘得一乾二淨。
“汪汪汪”一陣犬吠聲讓伊雯從心痛之中回過神來,隨即蹲下身子抱住迎面跑來心愛的虎子,輕輕的撫摸虎子不斷搖晃的腦袋,彷彿只有此刻她才能心安。就這樣一人一狗依偎在一起,良久伊雯在虎子耳邊輕聲問道:“是你自己找來的還是他把你還給我的?若是他連你都容不下了,日後跟我真的是水火不容了嗎”?
而另一側的白豔兒則是一臉心疼的輕揉着陳駿德的肋下,那塊被周玉鳳踢出一個腳印的地方。看着陳駿德疼得直咧嘴的模樣,白豔兒不禁皺着眉頭開口說道:“這個玉鳳也真是的,脾氣上來竟然還對你動起手來了,你放心吧,日後我絕不能饒她!駿兒一會你把衣服脫了我給你塗點藥,要不然你這讀書人的身子骨可是如何吃得消啊”!
“哎呀,姑姑你這有點罵人了不是?誰是讀書人啊,我堂堂的東江總兵官豈會是讀書人?其實根本沒啥,像咱們練武之人身上要是不戴點傷都不好意思出門!”陳駿德故作豪邁的揮了揮手,可臉上的肉又是因牽動痛處從而扭曲了起來,“嘶”了好一陣這才平息。
其實自從陳駿德與熊廷弼決裂之後,陳駿德便以武人自居,在這個重文輕武的年代也算是破天荒的事了。但是發生在陳駿德身上卻又是在平常不過,畢竟他斷絕師生關係之事在此時也是引起了軒然大波。別說他人,就算是毛文龍對此也是有些惋惜。如果陳駿德要是以文人身份進入朝廷的話,遼東經略的位置總有一天會輪到他陳駿德。倘若是武人的話那便想到不要想,在這個年代,爲帥統領三軍者只能是文人,即便你立下天大的功勞也不可能改變這個被文臣曲解了的祖制。
白豔兒看着陳駿德的模樣滿心無奈的開口道:“唉,你可別提你那個所謂的功夫了,之前我不讓你上戰場你還滿腹牢騷,現在知道爲什麼了吧?以後再有這事你可千萬別再着急動手了,學了幾天功夫還真以爲自己是武林高手了呢!要不是後來我攔着你,就玉鳳那大腳,再來幾下你這肋骨都得被踢斷嘍”!
“我那是沒發揮好,不對,我那是讓着周玉鳳呢,姑姑你沒看出來嗎?我怎好意思與自己的弟妹動手呢!”白豔兒話音剛落,陳駿德立馬辯解道,事已至此索性就硬撐到底。其實身體上的疼痛比不得白豔兒言語之中的打擊,本以爲自己可以從容面對一女子,施展空手奪白刃的橋段。可是現實卻是給陳駿德上了一堂極其殘酷的一課,不但對於人家的出手搶奪毫無防備,並且在後來與之那一剎那的交鋒中也是毫無還手之力,真是丟人丟到點子上了。但是時間不能重來,大感臉紅的陳駿德也只能是在心中不住的抱怨:你說你們夫妻兩人吵架的毫髮無傷,反倒最後自己是又挨埋怨又挨踹,裡外不是人,這世上還有比這事更讓人鬧心的嗎?日後你們兩個就算是人腦袋打成狗腦袋,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我也絕不上前,看這種熱鬧的付出的代價我實在是承受不起!
此刻的陳駿德也沒了與這兩個女真女子鬥嘴的興致,關於情報自己也有穩定的來源,再者說了,這兩個女子能有什麼有用的情報。她們兩個的結局要看建奴那邊肯花多少銀子來撈她們,自己這邊正好缺錢少糧的,不趁機敲他一筆,都對不起此番出擊的將士們。而對於郭黑林的到來陳駿德並不意外,但凡是有助於他復興大業的,他都會出現,既然來了也別讓他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黑麪無常白來不是?身懷成人之美的陳駿德嘆了一口氣後吩咐道:“黑子叔,你將這兩人關押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見”!
郭黑林低頭稱是,伸出手示意這兩個俘虜隨他下去。伊雯理也不理郭黑林,此時的她完全沉浸在她自己那灰暗的世界裡,抱着虎子不斷的傾訴。而直到此時才得空說話的布木布泰突然“噗通”一聲跪在陳駿德面前,滿臉感激的開口說道:“恩公在上,請受奴家一拜”!
正在暗自惱火的陳駿德一臉疑惑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布木布泰,用着不確定語氣的開口問道:“你叫我恩公?你是誰啊?我陳駿德雖然是救萬民於水火,但是又何時救過女真女子”?
如此不要臉的話聽得一旁的郭黑林都微微皺起眉頭,就更別提其他人了,跪在地上的布木布泰愣了一下後開口解釋道:“恩公,你忘你三年前在馬嘎山救過一個穿着嫁衣的蒙古女子了嗎?奴家叫布木布泰,博爾濟吉特氏,漢人的名字叫玉兒啊”!
陳駿德想了一會終於是想了起來,看着眼前這個幾年不見更顯美麗的布木布泰,一拍腦門驚呼道:“哦,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啊,快快起來吧。你一好好的蒙古人不當,怎麼跟建奴扯在一起了?我陳駿德向來仁義,只要你與建奴沒有太深的瓜葛,我這便派人送你出島回家,回去之後這裡的事不要提起即可”!
聽聞此言的布木布泰說不出心裡頭是什麼滋味,略顯猶豫了一下隨後開口說道:“奴家嫁給了四貝勒爲福晉,恩公出手相救那時,正是奴家出嫁之際”!
“卿本佳人,奈何事賊啊!”陳駿德看着布木布泰的俏臉不住的嘆息,聽得在他身邊的白豔兒一陣惱火,手上的力氣略微重了些。得到提醒的陳駿德這纔有所收斂,不禁面露遺憾的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爲難於你,但是你我本是敵對,我不可能放你安然回去。關於你的去留我會與你的夫君皇太極商量着來,你就期盼他不要那麼摳門,要不然這皮島就是你的埋骨之地了”!
陳駿德的嘆息讓布木布泰心中感嘆:婚姻大事,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啊!但是皇太極也算是出類拔萃,在她的心中並不排斥這樁婚事。而陳駿德的意思她也清楚,即便是之前有舊,也是他對自己的恩德,自己豈會奢求能夠立馬平安離去呢?唯一有一點讓布木布泰疑惑的是,伊雯爲什麼稱呼陳駿德,這個一手締造殺虜軍,被愛新覺羅家列爲頭號強敵之人爲表哥呢?若都是親戚,爲何又能大打出手到這般地步?看來這裡面定然是有着不爲人知的內幕。一向喜歡打探消息的布木布泰心裡頭是打定主意,看來今天晚上自己得拿出看家的本領來才行,就像之前忽悠伊雯說出殺虜軍近況之時的模樣,讓這個心裡藏不住話的伊雯格格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粒不剩的倒出來不可!
最是見不得陳駿德與女子,尤其是漂亮女子說話的白豔兒突然開口道:“駿兒,這兩個女子理應由我管着,一來現在不同龍華山,有很多事需要保密;二來也得防備着你,要不然以你的性子,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到最後也是一個都剩不下”!
陳駿德剛想要開口反駁,但是卻詫異的發現,白豔兒的話說得有根有據,自己竟然是無言以對,只能是點頭答應。白豔兒這才招呼範疇便帶着布木布泰與那個失魂落魄的伊雯先下去。可他們三人剛到門口卻是遇到了漫步而來的怡珍,當怡珍看到布木布泰之後二話不說上前重重的給了一個巴掌,“啪”的一聲清脆無比。一巴掌將在場之人全都給打傻了,不明真相的衆人耳邊響起怡珍無比仇恨的聲音:“聽說抓了兩個俘虜,竟然有你這個該死的禍害!你的夫君害死了世子我的夫君,正好今天我讓你血債血償”!
“那個……怡珍住手!”陳駿德連忙趕來阻止,看着臉上帶着五個紅手印的布木布泰心中卻滿是疑惑,示意範疇將人快速帶下去後,對着怒氣未消的怡珍開口問道:“你這是幹什麼?是何等仇恨讓你如此的不顧體面的動起手來”?
怡珍看着陳駿德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妾身落到被努爾哈赤送人的地步就是因爲他的男人皇太極,妾身的夫君世子褚英就是被皇太極陷害,最終被努爾哈赤下令殺死的!都說虎毒不食子,在他愛新覺羅家也只是個笑話而已!殺了我的夫君,佔了我正白旗的部民,讓我富察氏的威望一落千丈,你說這樣的仇恨妾身該不該殺盡他皇太極身邊親近之人呢,伯爺”?
陳駿德彷彿是重新認識了怡珍一般,此刻這個女子流露出來的恨意讓陳駿德都十分的膽寒。正當他要開口之際,毛承祚幾個大步便跑了進來,對着陳駿德氣喘吁吁的開口說道:“朝廷有令,東江鎮即刻出兵皮島,在後方牽制建奴的主力,以策應朝廷大軍的討逆之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