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駿德身邊的白豔兒一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富戶們掃雪的場景就忍不住高興。這種開心的背後則是血與淚的交織,並不是單單仇富心理作怪。
哪一個平頭百姓沒有受過他們的欺壓?就算是把他們都一刀宰了,出現冤枉的情況也是鳳毛麟角。即便他們爲人正派,可這大戶人家最容易出的就是不肖子孫。每日狐朋狗友一起上街尋事,欺男霸女的事比比皆是。正所謂子不孝,父之過,讓他們掃雪實在是太便宜了他們,不行,自己必須得好好想個法子炮製他們!
也不怪白豔兒仇視他們,誰不想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在白豔兒還是小的時候,她的父母就被這些達官貴人逼得雙雙離世。要不是劉老大好心收留,飢寒交迫之中還哪有如今的白豔兒!落草爲寇的辛酸皆是拜他們所賜,雖然白豔兒早就報得大仇,可有這個爲民聲張正義的好機會她豈能錯過?
陳駿德喝了一口茶,將茶碗輕輕的放在桌子上後開口道:“老吳啊,這仗雖勝但卻傷亡慘重,兄弟們的死亡數目竟然超過六百之數,堪稱我殺虜軍之最!你一定好生料理他們的後事,他們的妻兒老小日後就是我們大家的親人,絕不能讓兄弟們死得不安心!還有那些抓住的建奴俘虜先關押起來,不能讓他們死嘍,日後我還有大用。對了,那條大魚嶽託也跟他們關在一起吧,他們的看押工作全部交由黑子負責”!
雖然不知道郭黑林爲什麼要提出親自看管嶽託,但是他的要求陳駿德也還是同意了。說實話,陳駿德和其他人一樣,也開始有些怕這個黑麪無常了。
“是,大人”!
陳駿德盯着這個逆來順受的吳雄威,對自己之前惡劣的態度心生愧疚。
“之前在蛇谷因爲盧斌的事,我的話確實比較重,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昨夜讓我看到了真正的你,一個願意爲兄弟不惜犧牲自己的義士。絕對不是爲達目的不折手段的小人,也非不顧兄弟性命的畜生!今後你我兄弟二人當以心交心,兄弟們攜手共進乘風破浪,馳騁疆場豈不快哉”?
吳雄威臉上的傷口都用繃帶包紮好了,可卻是遮蓋不住他激動的神情。“不用這麼說大人,之前末將確實是太過功利,上次大人的話震耳欲聾,之後我才真正的知道什麼才叫做兄弟!日後肝膽相照,決不負兄弟之情”!
“好!我們兄弟互不相負,今生共創奇蹟,來世依舊是兄弟”!
“大人以兄弟相待,末將等定誓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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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將齊齊的起身下跪,對着陳駿德大聲的說道。看到他與吳雄威的誤會消散了,他們也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陳駿德也是起身相扶,看着眼前這些臉上掛滿淤青傷痕的將官們,不由得感慨道:“我陳駿德今生有你們這些個兄弟,這一輩子是值了!都起來吧,我可是當不得你們這些功臣們的大禮呢”!
待衆人起來坐好後,陳駿德意氣風發的開口道:“還有我已着人將捷報送於朝廷,這回咱們殺虜軍可算露臉了,不光在遼東威名赫赫,而且定會揚名天下!咱殺虜軍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看看,未嘗一敗的建奴其實就是紙老虎!”!
“哈哈哈……就是,就是”!
“他們那幫酒囊飯袋,指着他們整個遼東都得沒了”!
“最後還得是咱們,朝廷數十萬大軍連個牛錄額真都拿不住,大人出馬,貝勒都是咱的囊中物了”!
“這話不假,咱這軍報送上去,估計他們眼睛都得瞪出來,兄弟們少不得升官加爵”!
雖是一路荊棘,但付出終是得到回報,所有人都開懷大笑,尤其是張着大嘴,等着榮華富貴的柳丁。
這會正好大夥激情澎湃之際,逮到機會白豔兒連忙對陳駿德說道:“駿兒,你可不能就這麼饒了他們這個混蛋!就是這些所謂的達官貴人,爲了自己的貪婪的慾望,逼良爲娼,使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你既然得了這開原城,就得爲百姓做主,還百姓一片青天!百姓們感恩戴德,定會對咱殺虜軍鼎力支持,這開原城也定會如鐵銅一般,讓建奴一口下去咽不下去反而咯掉牙”!
陳駿德仔細的想了想開口道:“姑姑說得是,這幫人是應該爲他們的罪行付出代價!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今天我也做他一會父母官”!
吳雄威聞言皺了皺眉頭,本想出言反對,可是一想到陳駿德對他的態度剛剛有所好轉,這話就在嘴邊上含着。可是爲了殺虜軍自己豁出去了!自己的得失豈能與殺虜軍的大事相比?想到這裡的吳雄威吸了口氣,語氣堅定的說道:“大人這樣不妥”!
“嗯?這是爲何呀”?
陳駿德有些疑惑的問道,爲老百姓主持公道乃是天經地義,這個還有什麼忌諱?
白豔兒可就不樂意了,指着站起來的吳雄威出言諷刺道:“我們都是窮苦人出身,祖祖輩輩受這些人的欺負。哪能比得了你吳大人根正苗紅,襲着軍戶,吃着皇糧那般滋潤呢!你這個時候出言反對這是何意?我看你跟他們也沒什麼區別,都是欺壓百姓的一路貨色”!
句句誅心之語,說得其他人噤若寒蠶。趙有福不由得叫苦連連,吳大人好不央的你給他們求情幹什麼啊?這萬一大人再有什麼想法,你上哪哭去!
吳雄威面不改色,並沒有因爲白豔兒的針對而有絲毫退縮,因爲他心中無悔,爲的是兄弟,所以反而是迎着白豔兒噴火的目光繼續說道:“他們在開原城勢力大,三教九流都以他們爲首。咱們初來乍到的,城內魚目混珠摸不着頭腦,要是有個萬一,咱們則悔之晚矣!即便咱們守城用不着他們,也不宜要了他們的性命!要不然他們的後人從中作梗,弄出什麼事端,咱們可是始料不及。小不忍則亂大謀,大人還要三思而後行啊”!
“一羣無父無母,背叛本族的人我怕他們作甚?我明白你的意思,是穩住開原城的局勢,我理解你。但我也要告訴你,大丈夫有所爲而有所不爲,我今天就要當一回父母官,這開原城的案子斷定了!有滿城百姓相隨,我看他們這些魑魅魍魎能翻起什麼浪來”!
“大人,除了這個事,大人你還要考慮朝廷,他們如若是……”。
“夠了!勿要多言,我殺虜軍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能打勝仗,天王老子都得客客氣氣的,朝廷他又是能如何?好啦,我心意已決,寶貴”!
陳駿德站起身來打斷了吳雄威的話,對着門外的袁寶貴喊道。
“大人有什麼吩咐”?
“即刻在營中佈置臺案,派人通知全城百姓,午時過後我就在這升堂斷案,爲百姓們申冤”!
白豔兒挑釁一般的看了看吳雄威,可她並沒有發現低着頭的吳雄威眼中那濃濃的擔憂。
“遵命,大人”!
看着“噔噔噔”跑出去的袁寶貴,除了一臉陰沉的吳雄威,其他人都是躍躍欲試,就等着看看這些高高在上之人最後的下場。
天至午時,武安生都快被氣死了,就這些膽小如鼠的百姓們差點讓他一口氣沒喘上來。這些連個屁都不敢放的人,他們就只會站在門口小聲的指指點點。
眼下這人都走了,武安生反而鬆了口氣,都走了清淨!老子可不去湊這個熱鬧,再看一眼準得氣死不可。
大營之中人山人海,端坐着的陳駿德看了一圈臉上小心翼翼的人羣,隨手一拍驚堂木,“啪”的一聲,接着聲音嘹亮的喊道:“本官是殺虜軍的千總陳駿德,昨夜率軍擊敗開原城內的建奴。今番升起堂來,那邊都是之前在你們頭上作威作福的混蛋,有什麼冤屈儘可道來,本官定爲你們主持公道”!
陳駿德慷慨激昂的一番話,在配上他頗爲威武的身段,卻只換得眼前這些百姓的鴉雀無聲,這是殺虜軍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百姓們的畏縮不前讓陳駿德沒了章法,未曾想自己第一次審案居然是這般光景。吳雄威多少也在官場混過,對這裡頭的事也是有所瞭解。故而在陳駿德耳邊小聲的說道:“大人,百姓這是心有顧及,不敢言語。咱還是先審審犯人吧,讓百姓們相信之後就好辦了”!
“嗯,言之有理”!
要就得先審最大的,隨即陳駿德吩咐人將開原城的縣令押了過來,出口訓斥道:“邊縣令,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堂堂一方父母,建奴來襲不知報國盡忠,甘願助紂爲虐,欺凌百姓,你說你該當何罪”?
大明以文制武由來已久,就算是朝不保夕的這位邊縣令也是打心眼看不起陳駿德,武人就是武人,即便是身穿繡着蟒的飛魚服。
邊縣令一臉不屑的開口說道:“就憑你這莽夫,安敢如此大言不慚?論官職你爲下官,區區千總又有什麼資格審本官?再者說了,正因爲本官守牧一方,纔不得不委曲求全放建奴進城,要不然城破之後定會是血流成河!而你進得城來先是不分青紅皁白凌辱本官與各位士紳,現在又衆人面前待本官如牢犯!本官忍辱負重,臥薪嚐膽爲的就是這全城百姓。雖然身背投敵叛國的罵名,但本官自問無愧於天地。滿城百姓皆因本官而活命,本官要便問問這救命之恩,他們誰敢說出一個不字”?
說道這裡他語氣強硬的用手指着人羣,而那些百姓臉上俱是恐懼,一步一步的向後挪着,要不是有圍牆攔着,這人就出了大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