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是原罪。眼瞅着原本跟自家差不多的張家如今混得風生水起,以前有事沒事總想跟張家別別苗頭的鄭家這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了。
鄭家家主鄭泰只要一想到以前他曾經派人暗中拉攏張家的佃戶改換門庭一事,心裡就有點忐忑,害怕如今得勢的張家會尋機報復。
要說當初的鄭家,還比張家要強上那麼一點,無論是財富還是擁有的土地,都佔了上風。可如今的張家早已今非昔比,不到半年的光景,張家的實力就已經是鄭家的十倍不止,而且看那發展的勢頭,張家只會越來越強。
鄭泰不是沒想過尋機找張家的麻煩,但問題是張家如今人多勢衆,單是一個莊子的青壯就有一百多人,而且這一百多人可不是張家的佃戶,而是跟張家簽下死契的外院,就聽張寶的吩咐。張寶只要說一聲,這幫人就能毫不猶豫的打上鄭家的門。而到時真正願意爲鄭家賣命的人,估計也就只有張家的零頭多。
鄭家村不是鄭家,鄭家同樣也不代表鄭家村。鄭家村的情況與張家村類似,鄭家只是鄭家村裡的一戶富戶,僅此而已。而張家如今已經是擁有自己莊子的張家,也就是說,以後要是碰上需要人手的事情,張家可以獨自承擔,而鄭家則要找人幫忙。
不敢明着來,那就唯有背地裡使壞。可讓鄭泰鬱悶的是,流經如今這一莊二村的那條小河,張家莊子佔了上游。當初兩村爲了爭奪這條小河的使用權沒少爭吵,後來爲了公平起見,兩村這才議定誰也不佔便宜,小河上游誰也不許佔,結果現在就便宜了張寶。
民不與官鬥!這是老百姓的習慣。若張家僅僅只是有錢,鄭泰還會折騰一下,可張寶如今是朝廷從八品的將作監丞,雖然職位低了些,但好歹也是官。對鄉下土財主鄭泰也有一定的威懾性,當然讓鄭泰不敢對張家明着動手的主要原因還是張寶在官場的人際關係,他與開封府的都頭夏虎交好,平時以兄弟相稱。即便鄭泰有心給張寶搗亂,也沒人願意爲了鄭泰給的那點賞錢跟着“胡來”。
不滿這種情緒是會積累的,積累多了就會轉化成怨恨,而當怨恨繼續積累到一定的程度,就會轉化成仇視,等到那時也就到了必須你死我活的時候。
鄭泰不服!憑什麼張寶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就能有如此好運,家業大興不說更是在官場得意,未及弱冠便做了朝廷從八品的將作監丞。照此發展下去,將來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可憑什麼呢?憑啥什麼好事都落到他頭上了?老天爺真是瞎了眼!怎麼就不知道勻點好運給我鄭家呢?
怨天尤人完了的鄭泰失去了理智,在分析了張家的發跡史以後,鄭泰決定依樣畫葫蘆,說不準自己也能混個朝廷命官噹噹,最不濟也能得到朝廷的嘉獎。
模仿這種事不是什麼人都能幹的。鄭泰如今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豬油蒙了心。在他看來張家的發跡是從剿滅來襲的馬賊開始,他有樣學樣,也想要通過剿賊好向朝廷表功。但問題是鄭家的情況與張家不同,張寶當時身邊除了周侗、公孫羽等高手外,更有林沖、盧俊義兩員猛將壓陣,即便馬賊兇悍,林沖、盧俊義也可以憑藉個人的武勇將馬賊的囂張氣焰壓下去,而且張寶當時將主戰場定在張家村的大街小巷之內,馬賊失去了速度這一優勢不說,更被張家村的村民以有心算無心的偷襲得手。若是擱在村外,四十個馬賊對張寶來說是個難纏的威脅。打不贏人家還能跑呀,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條腿。
鄭泰只看到了表面,卻並沒有考慮到張家爲剿滅馬賊所做的前期準備。他就知道馬賊衝進了村子遭到村民的阻擊,然後就是馬賊被送去了官府,村民們分到了官府的賞錢。作爲這件事的主導者張寶也由此得到了當今官家的召見,再接下來就是張家就跟屁股下面裝了竄天猴似的不斷高升,成了自家不敢去招惹的鄰居。
鄭泰想要模仿張家發跡,但卻忽略了自身是否如張家一般具備剿滅馬賊的能力,也忘了他鄭家並沒有號召全村鼎力相助的現實。哪怕是當初的張家,能夠讓張家村的村民出手相助也是因爲一來年關送了年貨,張家村的村民拿人手短,不好意思拒絕,二來則是張寶說服了村裡的村正張範,由張範出面才讓那些村民願意聽從差遣。
鄭家壓根就沒有剿滅馬賊的先決條件,卻偏偏想幹引狼入室的事情,結果自然不會好到哪去。若是按照鄭泰自己的想法,鄭家這回不死也殘,好在鄭泰有個女兒,年方十四,在得知了父親的打算以後極力阻止,而在見自己勸阻無效以後,更是爲父親出謀劃策。
在鄭秀秀的干涉下,鄭泰總算是頭腦冷靜了一點,雖然他還沒有打消仿效張家發跡的念頭,但好在聽了鄭秀秀的勸,不再堅持要找馬賊來偷襲鄭家村,而是聽從女兒的建議,讓人去找附近的山賊來合演一齣戲。
山賊屬於強人中的一種,說是強人,但大多數強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人,讓他們去跟強勢的人對抗,這並不符合他們的生存之道。佔山爲王,落草爲寇,多是逼不得已,所求也多是活着二字。真正讓他們願意拼命的事情,並不多。
自打張家村剿滅了流竄的一夥馬賊以後,張家村就變成了附近強人眼中的硬骨頭,大多數強人都不願意去招惹,雖然張家如今的財富令人眼紅,但問題是爲了求財把自己的性命給搭上是否值得?
上山虎劉一刀是距離張家村東八十里外虎牙山的大當家,最近他的日子有些不好過。強人的日子看上去像是不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但真正會被強人盯上下手搶劫的,不過是一些本小利薄的遊商或是單身上路的行人。大規模的商隊,強人一般是不敢招惹的,因爲一般規模大的商隊人多勢衆,隨行的護衛也多,而且即便得手,能夠擁有如此規模商隊的人一般都跟官府有關係,要是貨物被劫了,官府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到那時強人要面對的就是官府的清剿。
沒有買賣上門,那就意味着沒有收入,也就意味着要餓肚子。虎牙山包括劉一刀在內共有匪衆三十餘人,而這三十多人小打小鬧還行,真讓他們幹大事,他們沒那個膽子。可眼下襬在劉一刀面前的問題是,山寨再不開張的話,他們這夥人就要喝西北風了,與其餓死,倒不如冒險幹上一票大的。
就在劉一刀自己給自己鼓勁下決心的時候,他的白紙扇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進門就喊:“大當家的,好事來了。”
白紙扇,這裡當然不是指扇子,而是對軍師或者師爺的稱呼。劉一刀的白紙扇姓胡,在家排行老二,小時候進過幾天學堂,只是後來家道中落,他也就混跡街頭了。胡二單身一人,有幾個親戚也因爲胡二不學好而斷絕了來往。他是劉一刀的心腹,當初也是他攛掇着劉一刀糾集了家鄉的一幫閒漢上山落草。
虎牙山的山賊與其說是被逼得落草爲寇,倒不如說是好吃懶做,想要不勞而獲的人佔了多數。這樣的山賊不會有什麼大出息,當地官府也因爲了解這幫人的底細而懶得勞師動衆,睜一眼閉一眼只當不知道。
可胡二是個有大志向的人,他可不願意天天就這麼過。念過幾年書但卻沒念明白的胡二倒是知道大宋當年十節度的舊事,而他想要達成的心願,就是仿效當年十節度得到朝廷的招安。可問題是朝廷除非吃飽了撐的,纔會下旨招安人數沒超過四十人的虎牙山土匪。
必須要引起朝廷的重視!胡二心裡是這麼琢磨的,也正在爲此而努力。而眼下,胡二覺得機會來了。
想要引人注意,那就要幹些吸引人眼球的大事。而一夥土匪想要引起朝廷的重視,除了攻城破縣外,也沒其他事可幹了。但問題是虎牙山連四十個人都沒有,就憑這點人想要攻城破縣?估計還沒離開虎牙山就會有得到消息的駐軍殺到了。
想要引起朝廷的重視,那就必須要擴充自身的實力,只有實力足夠大,足夠強,朝廷奈何不了了,纔會考慮招安的事情。可擴充實力是要花錢的,而且必須要有大量的錢財作爲支持。而錢財這東西向來就是虎牙山的稀有物,餬口都困難,哪還能攢下錢?
已經快有半個月沒買賣上門了!虎牙山的儲備已經見底,再沒有任何進項的話搞不好衆人就要散夥各找生路去了。胡二的道喜就如一針強心劑,刺激的劉一刀渾身一震,當即迫不及待的問胡二計將安出?
“大當家的,買賣上門了,山下來了一人,說是有事相商。”
“那到底是什麼事?”
“呃……我光顧着高興忘問了。”
“……那人現在哪裡?”
“我已經把他帶上了山,大當家的要見見嗎?”
“廢話,速去把他帶來。”
……
不多時,鄭家的管家鄭忠戰戰兢兢的隨着胡二來到劉一刀的面前。爲了營造效果,劉一刀不僅努力讓自己表情顯得凶神惡煞,更從山賊中挑選出八個人臨時充當自己的八大金剛,分列兩側,一見鄭忠過來,當即九雙眼睛齊刷刷瞪向了鄭忠。
這裡是土匪窩!鄭忠本就害怕,再被劉一刀這幫人一起瞪眼嚇唬,差點就尿了褲子。膽子都快碎了,哪還有工夫去分辨眼前這夥土匪是真兇惡還是裝兇惡。
“小老兒拜見大王。”鄭忠顫巍巍的跪下向劉一刀行禮道。
“你是何人?來此何事?若有半點欺瞞,爺爺認得你,可爺爺手裡的刀不認得你。”劉一刀粗着嗓子問道。
“小老兒奉家主之命,前來與大王商議,若是大王肯幫忙,我家家主自有一份厚禮奉上。”鄭忠低着頭不敢看劉一刀,哆哆嗦嗦的把話說完。
劉一刀聞言看了站在鄭忠身後的胡二一眼,像這種需要動腦子的事情,一般都是胡二負責。就見胡二衝自己微微搖頭,劉一刀當即起身怒道:“老東西,敢來這裡消遣你家爺爺,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大王饒命,小老兒也是受人所差,身不由己。”鄭忠看着劉一刀手裡的鬼頭刀,兩眼都有些直了,急忙顫聲求饒道。
“大當家且慢,容我問這老兒幾句。”白紙扇見火候差不多了,當即出聲勸阻劉一刀道。而劉一刀本就是配合胡二做戲,見胡二發了話自然不會繼續,冷哼一聲盯着鄭忠不再言語。
此時的鄭忠以爲自己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對於出聲相救的胡二自是感激不盡,胡二問什麼他就說什麼,等到他把事情交代清楚,胡二便命人將鄭忠帶了下去好生安置。
“胡二,你看這事靠譜嗎?”劉一刀留下胡二,把其他人都轟了出去後問道。
“說不準,不過買賣上門,豈有拒絕的道理。”
“可就憑咱們手底下這點人,能對付得了那個張家莊?那可是塊硬骨頭啊。”劉一刀擔憂的說道。
“……大當家的,你可真是實在人。我什麼時候說要幫着那個鄭家對付張家了。”
“那你的意思是……”
“大當家的,山寨的困境你也不是不知道。眼下終於有了擺脫困境的機會,你怎麼還推三阻四的。咱們這點人用來對付張家莊是不夠,但對付請我們去的鄭家我想還是問題不大的吧?”胡二一臉不解的看着劉一刀道。
“對付鄭家?就憑我們這三十幾號人能行嗎?”劉一刀的心裡還是有些沒底。
“放心,一切有我,只要大當家的依計行事,那咱們山寨這回就能發一筆橫財。”胡二自信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