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非戰事如火如荼,碎葉方面也在積極準備插手君士坦丁堡那邊亂局的時候,大英帝國的皇太子李定國,再次離開了碎葉,前往天竺那邊的青陽府擔任提刑官,去進一步磨練自己的執政能力去了。
李定國沒想到的是,他這位提刑官剛上任,就遇到一個大案子。府城外瑪蓮鎮的胡松陽家建新房,剛夯好地基,兩天前的夜裡突然地基上燃起大火,正在地基旁搭篷居住的胡松陽一家五口人全部葬身火海,無一倖免。
如此重大命案發生,李定國不敢怠慢,他急急地帶着繼續給自己當幫手的秦升和一干巡警趕到瑪蓮鎮,地方上的里正趙遠輝已經得到消息,趕忙前來引路。
面對青陽府司法方面最高官員,這位李提刑官的詰問,里正趙遠輝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這火起得確實奇怪。胡松陽那個篷子,離地五尺五,全部都是由土磚壘成。篷頂上拉了幾十根竹條,上面蓋的是小瓦。”
李定國聽了半天,也沒明白趙遠輝說的那奇怪在什麼地方,於是淡淡地打斷了。他在破案前,不想有任何先入爲主的想法。
到了火災現場一看,李定國立即明白了趙遠輝嘴裡的“奇怪”指的是什麼。火災現場一片瓦礫,幾具屍體烤得烏焦,已經難以分辨原來面目,碩大的綠頭蒼蠅繞着屍體飛來飛去,現場的氣味令人作嘔。可令人吃驚的是那些篷頂竹條雖然被火燻黑,卻是完好無損。那頂上瓦片遇火受熱,飛落得滿地都是。
李定國慢慢地走向胡松陽家的新房地基,只見土溝挖掘深有數米,成堆的大片石立在不遠處。李定國瞭解到這裡的建房工序都是先挖地基,然後用片石壘起,灰磚碼在地基的片石之上。
如今地基剛剛挖好,建房工序才完成一道,除了片石,其他材料還沒有運到,怎麼會就遇到了火災呢?
再返回數十步之外的篷子,李定國聽到有巡警嚷了聲:“直娘賊,腳都陷到土裡去了,真要命,這可是家裡婆娘剛給做的。”
李定國走進篷內一看,只見那年輕的巡警脫了一隻鞋,人靠在土磚牆上,不停地撣落鞋上的灰塵。那新納的千層底鞋前面已是黑漆一團,根本看不到布色。
李定國剛要說什麼,那土磚牆受了力,轟的一聲倒塌下來,篷頂隨即向這一側傾斜,跟着”咔嚓”一聲,竹條齊齊折斷,幾十片瓦嘩嘩地往下掉,正朝着巡警和李定國砸來。
一旁的秦升見勢不妙,忙撲了過來,想救李定國。可是他哪裡來得及,倒是那目瞪口呆的巡警如夢初醒,一下撲倒了李定國。殘留在篷頂的幾十片瓦夾着灰塵悉數落到了巡警身上,其中一塊,砸中了巡警的後腦,那年輕的巡警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命喪當場。
案子還沒破,手下的巡警卻死了一名。一向自傲,認爲天下第二聰明人的李定國十分懊喪,他一把推開秦升的手,嘴裡說道:“今天我非得要在這裡尋出個蛛絲馬跡出來不可,你不要擔心我的安全。聽着,讓仵作還有馬大山他們幾個留下,你帶兩個人,把他擡回去,好好撫慰他的父母家人,並妥善安葬。記住,多給他家人一些錢,嗯,告訴他們爹孃,我會替他們兒子作爲優秀公務員上報的。”
秦升見到李定國動怒,沒敢再說什麼,他招呼着兩名巡警擡起剛死的那名巡警屍體,正要離開時,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向李定國說道:“頭兒(因爲李定國是化名來做的提刑官,所以秦升沒喊他太子),今天是圓通道長來衙門見你的日子,您看?”
李定國哦了一聲,他一拍腦門道:”我倒是把這事給忘了。這樣,你接待一下,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圓通道長,替我賠個不是,最好能請他留下來盤桓幾日。”
李定國在其母親長樂公主的影響下,酷愛書法,這沒來青陽之前,他就得知青陽有座三清觀,觀裡的觀主圓通道長是個治印高手,於是親赴三清觀,請圓通道長爲他治幾方印。圓通道長爽快地答應了,並且和李定國約定了交印的時間。這個日子,恰好就是今天。
秦升離開後,李定國繼續留在現場。巡警們在仵作的指揮下,把屍體一具一具地往外搬。往篷裡一邁,幾個巡警走路的姿勢就變了,他們彷彿不是走在平地上,而是踩在泥濘裡,深一腳淺一腳的,地上升騰起的灰塵飄得四處都是。
這一情形,把李定國看得目瞪口呆,他回過頭來看着里正,里正顯然也沒有見過這等情形,張大了嘴巴,“這,這可是八月天,晴了二十來天。難道地都被火烤化了?”
地怎麼可能被火烤化呢?李定國搖了搖頭。可是這事的確令人費解,現場雖說有些沒有燒盡的木櫥木櫃,可就算是它們全部燃燒起來,也不足以令胡家五口全部斃命。
還有,火起的時候,胡家五口人怎麼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他們就沒有一個能從睡夢中醒來往外跑嗎?李定國向剛剛走過的瑪蓮鎮村子回望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村子和胡家的新房中間,竟然還隔着一座土丘。現在他根本看不到村子的一點影子。
趙遠輝看出了李定國心裡的疑惑,解釋道:“這胡松陽是從大唐來的外地人,他不知怎麼就看中了這裡,買下了這裡的十畝地,準備蓋了新房之後,舉家遷往這裡。”
李定國哦了一聲,這時候仵作告訴他,這幾個人的確是被火燒死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收穫。
李定國吩咐里正,多瞭解一下胡家的情況,看看死者有沒有什麼其他親屬,讓他們儘快前來料理胡家後事。胡家是從什麼時候開挖地基的,村裡的哪些勞力前來幫過忙,這些人要一一記錄下來。發現死者的是誰?火起的時候有沒有人發現,村裡人有沒有前來救火,務必一一查清楚。
李定國說到這裡,苦笑着告訴趙遠輝,他要帶着巡警住進瑪蓮鎮,務必要給他找一處住處。
趙遠輝早有準備,現在終於等到提刑官問話了,他拿出一張紙來,把這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定國。
這十畝地原來是瑪蓮劉洎同家的。劉洎同原來是大戶人家,可他嗜賭如命,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光了。這十畝地也是因爲長期沒有找到買主,這才賣給了胡松陽。賣地給胡松陽時,趙遠輝還出面爲他們具結。
胡松陽是外鄉人,他建房時請的是村裡的勞力。可他的做法卻很怪,每天請的勞力都不一樣,今天請這幫人,明天請那幫人,每天日落收工,勞力們在胡松陽的篷子裡喝一頓酒,胡松陽現場派發每人三塊英洋。
五天過後,瑪蓮鎮的勞力差不多都被他請過了。胡家停了一天工,晌午時分,胡松陽的父母和他的妻子孩子全到了這裡,中午一家人坐在一塊兒飲酒。因爲有個村民劉三刀下午出來到附近的土丘上打豬草,被胡松陽請到了篷子裡吃了頓晚飯,還喝了酒。
劉三刀回到家時,已是一更時分。睡到半夜時,劉三刀突然想到打豬草的籃子還丟在了土丘上,他出來取籃子,發現土丘下面火光遍地,這才高聲呼救。
趙遠輝自己和前來救火的第一批村民是同時到的,他們來的時候,火勢已過,惟獨地上奇燙無比,人根本無法靠近。接着他就讓村子裡的一個壯勞力前往府城的提刑司報案。沒想到官差速度奇快,才過了一天他們就趕到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