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魔宮。
葉雪飛盤膝坐在牀上打坐,雖然這裡不能汲取靈氣,可好在她脖子上還掛着當初楚天謬給的那枚聚靈玉扳指,所以還能勉強從中提取一些靈氣補充。
從被擄至今,她都很平靜。
哪怕知道了自己身在何方,她依舊沒有露出慌亂的神情,沒有亂了自己的陣腳。
因爲,她不希望讓藏在暗中的敵人得意。
對!敵人!
即便澹臺鏡對她並無殺意,可是這樣不顧她意願的將她擄劫,就是她的敵人。
懸浮的殿外,因爲有着保護罩的存在,魔氣不能侵入,所以暫時來說,葉雪飛是安全的。
雖然她對魔族不瞭解,可是金戈在回去之前,也提醒過來,若是被魔氣指染,很容易在心中留下魔念,對以後的修行產生阻礙。但是,若是能在魔氣中不變本心,那麼也是一種對心志的淬鍊,對以後的修行大有裨益。
這裡,一直都是昏昏暗暗,分不清晝夜。
時間,也不知和人界的是否一樣。結束打坐,葉雪飛掏出手機一看——
很好,來到這鬼地方,手機也失靈死機了。
將無用的手機丟在一旁,葉雪飛嘆了口氣,嘴裡呢喃:“也不知道被困多久了,老媽那邊有囡囡在,暫時不用擔心。記得被擄來之前,囡囡好像說找到了暫時剋制詛咒之力的方法,那他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只要他醒過來,怎麼說也能牽制一下他那個野心勃勃的弟弟,保護好老媽吧。”
說完,她沉默了一下,又咬牙道:“最主要的是,還要把我困在這裡多久?還有該死的楚天謬,到底知不知道我被擄了?”
她對魔域,真的是兩眼一抹黑,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出口在哪。
對澹臺鏡,更加不是對手。
此刻,她心中除了無奈就還是無奈,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楚天謬的身上了。
突然,她感到四周氣息一動。
微微蹙眉之間,她收斂好心神,擡頭看向從透明漣漪中走出來的人。
澹臺鏡一身麒麟黑袍,與那日和楚天謬對戰時一般模樣,出現在葉雪飛面前。
看着他,葉雪飛心中有一種感覺,彷彿這纔是真正的他,也才符合他的氣質。冷酷,霸氣,決斷。
兩人相對,都不說一句話。
許久,澹臺鏡微抿的脣,才微微輕啓:“剛回來,事務較多。你醒了,可有不適?”
簡單的一句話,卻將話說得清楚
。
葉雪飛嗤笑勾脣,眸光掃了一圈,譏諷的道:“託你的福,只要不走出這個圈,我想我的命就還在。”
澹臺鏡垂下眼角,濃密的睫毛與雪白的肌膚呼應,顯得他有些脆弱,又冷硬。
“對不起,我本不想如此。”澹臺鏡誠懇的道歉。
可是,這道歉落在葉雪飛耳中,卻好似一個笑話一般,讓她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他憑什麼有資格在自己面前擺出一副不得已而爲之的樣子?
自己弱於他,便要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間嗎?
笑罷,葉雪飛眸底燃起熊熊火焰,那是不服,不甘的火焰。她可以認栽,可是絕不會妥協。
今日,她打不過澹臺鏡,但總有一天,她會親手討回一切。
“你不覺得說這些話,太過虛僞了嗎?”葉雪飛擡手,用指尖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看着澹臺鏡的雙眸依舊冷冽而充滿諷刺。
澹臺鏡沒有爲自己狡辯什麼,只是看着葉雪飛的樣子,眼中充滿了矛盾。
“澹臺鏡,你欠我一個解釋。”葉雪飛五官冷峭下來,雙眸直視着他。
他三番兩次將自己擄走,總要有個原因纔對。
當然,別說什麼‘我愛你’,‘我捨不得你’這樣的鬼話,這樣的解釋,她一個字都不信。雖然對澹臺鏡不算特別瞭解,但也能看得出他是一個驕傲的人。
這樣的人,要贏就要贏得堂堂正正,又怎麼會做出這樣齷蹉的行爲?
所以,葉雪飛心中敢肯定,澹臺鏡擄來自己的目的絕對不簡單。
“你相信輪迴轉世嗎?”突然,澹臺鏡說出了那麼一句是是而非的話,讓等待解釋的葉雪飛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輪迴轉世?
信,她怎麼會不信?別忘了她的老本行是幹什麼的,何況她自己都是‘借屍還魂’來的好麼。
只是,與一般借屍還魂不同的是,她還魂的還是自己,只不過是三千人界中的轉世。
葉雪飛眯起雙眼,並不回答澹臺鏡的這個問題,而是直接道:“你想說些什麼?”莫名的,她的心臟在澹臺鏡的注視下,跳得很大聲。
彷彿,那心跳就在耳邊一般。
“你想知道你的第一世是什麼人嗎?”澹臺鏡向前邁了一步。渾身的氣勢如同山嶽一般,驟降在葉雪飛的雙肩之上,壓得她喘不過氣。
瞬間,她的臉頰就紅潤似血
。
“對不起。”察覺到葉雪飛的不適,澹臺鏡忙收回了腳,渾身的氣勢一收斂,葉雪飛身上的壓力頓時消失。
壓迫感一消失,葉雪飛就感到一身輕鬆,稍稍平復紊亂的呼吸,她擡起頭,清冽的眸子看向澹臺鏡,透徹的眸底寫滿了不服輸的倔犟。
葉雪飛垂眸,讓人看不清她此刻在想些什麼。
澹臺鏡的話……不得不說,在她心底還是起了作用。
她的第一世?
莫名的,她想到了那縷隱藏在她靈魂深處的殘魂。
通曉陰陽的葉雪飛心中有些駭然。如果,她的猜測準確,那縷殘魂是她的第一世,那麼,第一世的她又是怎樣一個身份,怎麼會在經歷了無數次輪迴後,還殘留着一部分?
更讓她疑惑的是,澹臺鏡爲什麼會這樣說,難道他的目的是那縷殘魂?
突然,她想到澹臺鏡當初那莫名其妙的表白,渾身一個激靈,升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種恐怖的猜測,襲入她的心底,讓她寒顫不已。
莫不是,她的第一世,和這個魔主有着什麼感情糾葛吧?
“咳咳!”葉雪飛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忙辯解:“我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總之,我現在只是我。那個什麼第一世,你也說了,不知道輪迴多久了,早就煙消雲散,你也別太糾結於過去了哈。”
葉雪飛偷瞄着澹臺鏡悲愴的神情,越發覺得自己猜得正確。
澹臺鏡的沉默,更是讓她堅定了這個想法。
“往事已矣,如果你是因爲此把我抓來,我看你還是趕緊把我放回去吧。”葉雪飛磨着牙道。
可惜,澹臺鏡並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
他緩緩搖頭,拒絕了葉雪飛的話。
“你到底想幹什麼?”葉雪飛臉色一沉,之前的隨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冷峭。
澹臺鏡看着她不語,好似在想怎麼回答她這個問題。
可是,葉雪飛卻在他這目光下感到毛骨悚然。因爲,她清楚的感受到,澹臺鏡看得不是她,而是那縷殘魂。
難道——
葉雪飛心中猛地揪緊,一個猜測冒了出來。
她自己是算出了這一世肉身消亡,魂魄消散的時候,取而代之,借屍還魂。澹臺鏡是不是也打算用同樣的手段?滅殺了屬於她這一世的魂力,讓那縷殘魂代替她,用她的身份,重新活一回?
然後,兩人再雙宿雙棲?
葉雪飛雙眸一眯,眼縫中迸出殺機
。
她絕不會就如此任人魚肉,毫無選擇的憋屈死去。
哪怕,那殘魂也是她,卻也不再是真正的她。
……
墟殿。
焰一直守候在殿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感受到後面的大門被打開。
轉身,看到的便是披着銀白色僧袍的楚天謬。
此刻,他長髮拽地,與白色僧袍交相呼應,彷彿是世間的兩個極致。那張傾城的臉,因爲多了那眉心的一點硃砂而變得聖潔妖冶,驚豔無雙。
他的眼,少了一些凡塵的氣息,卻多了幾分勘破的通達。
但是,焰明白,在這雙浩瀚的星眸之中,那被隱藏最深的地方,依舊保留着一份執着了萬年的執念。
這分執念,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淡化,只會如陳酒一般,隨着時間而變得越來越濃烈。
“主上!”焰不由自主的單膝跪地,仰望着眼前的這座‘高山雪峰’。
楚天謬垂眸,眸光落在焰的身上。
他妖孽的面容,與楚天謬的不同,更多了分妖氣。當然,這也與他本是妖族有關。
“焰,你隨我走一趟。”楚天謬突然開口。
焰沒有任何遲疑,而是點頭起身,站在了楚天謬的身後。
望向虛空,楚天謬的雙眸如同宇宙的浩瀚般,充滿了神秘。他腳下的墟殿,在這一刻顫抖起來,彷彿在恭送他們的王。
倏地,站在原地的兩人化爲光芒,一白一紫劃入虛空,如流星般消失不見。
虛無空間裡,只剩下墟殿孤獨的漂浮着,繼續着它的使命。
焰,並不知道楚天謬讓他一同出來的目的,只會遵從他的命令。
當兩人回到人界時,還未進入,楚天謬的身形突然一頓,在空中顯露出來。
焰立即停下,站在他的身後,沒有言語和詢問。
眉頭輕蹙,他感覺不到了葉雪飛的氣息。
他不過離開了幾日,怎麼就會——
楚天謬眸子倏地一縮,臨時改變方向離開。焰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腳下卻沒有半點猶豫。
這一次,楚天謬的速度比起之前更快了幾分。他的身體在空氣中摩擦,擦出火星點點,遠遠望去,就好似流星一般。
如此的急切,讓焰嗅到一絲緊張的意味。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砰砰——!
途中,凡是擋路的隕石,都在楚天謬的一揮之間,化爲粉塵,消失在宇宙之中
。他着隨意的一揮,卻讓無數天文愛好者,發現一些星體的消失。
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這都成爲了天文界一個未解之謎。
楚天謬和焰越飛越遠,漸漸遠離了人界,來到了一個現代科技也無法尋找到的空間。
這裡,曾經是魔域通往人界的通道。萬年前,因爲那一次大戰,被封印,斷絕了來往。前不久,楚天謬曾發現這裡的封印有些損壞,並及時修補。只是可惜,還是讓澹臺鏡走了出來。
葉雪飛的消失,他第一個想到的可能性,就是被澹臺鏡帶走,去了魔域。
否則,人界怎麼會沒有葉雪飛的氣息?
“主上,您!”在楚天謬向那封印結界踏出步伐的時候,焰突然竄到他面前,伸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前往魔域,這是違反規則的。他們本就是戴罪之身,萬一……
楚天謬停下來,眸光落在焰的身上:“焰,她在裡面……”我非去不可。
焰身子一怔,明白了。
垂下手,他退到一旁,讓開了路。
楚天謬與他擦身而過,留下一句話:“你不必去。”
“主上!”焰轉過身,看着楚天謬的背影,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着:“主上,我必須陪你去。”無論是因爲你,還是她。身爲你們的屬下,我都必須去。
楚天謬嘴角微微牽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拿出一枚令牌,直接走入了封印結界之中,而焰緊隨其後。
在一陣水波般的漣漪盪漾之後,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