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璇陽從龍傾寒的體內退出來時,正對上的,是一雙沒有靈氣的雙眸。
龍傾寒死死地盯着牀頂,雙眸裡一片灰黑毫無波瀾,更無□的浪涌,只有一片死寂。這樣的龍傾寒,讓鳳璇陽見之,心生大痛。
除卻關乎親近之人的事,其餘事龍傾寒但凡大怒時,不會怒罵,只會是一片平靜,他越是平靜越是冷,便說明他越是憤怒,而如今的他,鳳璇陽卻瞧不出任何的怒氣,而是——
絕望。
wωw ◆ttκΛ n ◆¢ ○
究竟是什麼,將他們倆推至了這般境地,是鳳璇陽的隱瞞,是鳳璇陽的傷害,還是鳳璇陽祈求憐憫的可憐。
無論如何,都是鳳璇陽,一個人親手造成的。
鳳璇陽苦澀一笑,起身給龍傾寒溫柔地清理後|庭,看着那紅白相交的液體,他譏諷的笑意愈深,最後,他輕柔地抱起龍傾寒,將他擁在自己的懷裡,汲取着他清淡的冷香。
縱使傷害過,他仍舊放不開手。
此刻聞着這熟悉的檀香味,龍傾寒竟升起了厭惡之感,嘴角下拉苦澀的弧度,他無心再想,便在這難聞的氣息中,闔目睡去。
當他在無盡的夢魘中再次掙脫時,鳳璇陽已經不見了蹤影,連一絲氣息都不曾留下。
而牀頭,則擺放着一張潦草的狂字,只是匆匆地落下幾個字:出外。
簡單而明瞭的大字,與先前還會與他交代歸來時日,以及“勿念”兩字的手信完全不同,如此,彰顯出親疏之別。
龍傾寒慘然一笑,便努力地將鳳璇陽從自己腦海裡瞥了去,起身做自己的事情來。
他一心煩悶,匆匆吃了些東西后,便到了庭院舞劍,狂亂的樹葉繚繞在他的身周,煽起淒涼的寒息,他的劍越舞越亂,心越來越痛。最後,索性停下劍法,怔然地站在院落裡,望着那半升上來的明月。
月亮如洗,澄天碧空,卻是一片落寞。
他輕嘆口氣,方想去尋酒喝,卻忽而頓足,似是想起,九天教的酒,大都是月上九天,而他一喝便醉,實是不敢再飲。
左右作甚都不行,他當即閒得便想去找離訴了。
只因他恍然憶起,早上聽聞到的離訴與鳳璇陽爭執的話,他總覺得離訴似是知曉些什麼,而他們爭吵的內容,似乎並不單單是指鳳璇陽因他而丟下公事之事,那麼,究竟會是何事?他忽而從心頭浮現了一絲預感,他總覺得,他們之間的對話,是解開心頭謎團的關鍵,爲何離訴如此生氣,爲何鳳璇陽如此失常,一切的一切,似乎只需要知曉那對話的內容,便可破解。
思及此,他雙眸立時清亮起來,邁動步伐便行出了庭院。
鳳璇陽的庭院較之安靜,甚少有人往來,行了許久,他方尋到人打聽到離訴所在。聽聞後,他想了想,還是先拐去了膳房,要了一碗米飯,夾上了幾樣小菜,捧着去了關押離訴的地方。
穿過深幽的長廊,拐了幾道彎後,便來到了一處幽暗的角落。只見此地荒無人跡,滿地的落葉無人打掃,一片蕭索,便是一盞明燈都不曾點起,宛若無人居住一般。
龍傾寒身子後脊生出了一股涼意,左右看顧了一陣,便悄聲行了進去。
正對着那間所謂關押着離訴的小房,他微微愣怔,只因此處竟無人把守,門外也沒有鎖頭扣門,只有開着的窗戶與裡頭若隱若現的呼吸聲,彰顯裡頭有人存在。
如此,委實也忒詭異了,無人看守的,何謂之關押。
不過,當龍傾寒推門進去,看到離訴那副模樣時,便知曉爲何沒人看守了,只因現下的離訴,可謂是有氣無力,連行走都成了困難,怎地還能逃出。
看他一臉慘白,龍傾寒終是不忍,沿着地上點滴乾涸的血液,走了上前。在離訴面前蹲下,從手裡的盤裡,取出一碗水,湊到了昏迷的離訴脣上。
乾裂開的脣上觸上溫水,離訴還未清醒,手上動作卻快了一步,艱難地撫上碗壁,就着龍傾寒的手大口大口地吞嚥起水來。
“慢些喝。”輕柔的語調從口中逸出,龍傾寒都被這般溫柔的自己嚇了一跳。
而離訴聞之,也是愕然愣怔,艱難地睜開乾澀的雙眼,看到月下龍傾寒那雖普通,但彰顯氣質的臉頰,他猶發呆了好一陣,良久,才張開經過潤澤後的雙脣,啞聲道:“是你。”
龍傾寒點了點頭,問道:“可還要水?”
一個“要”字還未成音,離訴便看到了那個已經空了的盛水碗,這一個“要”字,卻是說不出口了。
察覺到了他的飢渴,龍傾寒也未多說,當即便放下那個盛水的碗,走了出去。
約莫半盞茶後,他便捧了一罈子的水回來,倒了滿滿一杯在碗裡,又喂離訴喝下。
瞧着他一系列的動作,離訴既是疑惑又是感激,最後喝完後,他歪着頭,靠回到牆上,哂笑道:“你如此作爲,呵,說罷,想從我這聽到什麼消息。”
龍傾寒收回碗的手一頓,又捧起了一碗飯,感覺到這飯在秋風吹拂下,已有了一些涼意,當即便運起功力將它熱好,待得上頭冒出飯香的嫋煙時,才舉箸夾起一口飯,喂到離訴的面前:“吃罷。”
愕然地看着龍傾寒,離訴的雙眼裡滿是不敢相信,他輕輕撇嘴,更是不屑地道:“你究竟何意!”
龍傾寒的手依舊未動,嘴裡卻是冷冷地開口道:“你不吃?那也成,”他當即便將筷子收了回來,放下碗,冷聲道,“那我便開問了。”
瞧着龍傾寒的動作,離訴是又氣又惱,他被中傷,又餓了一日,怎會不想吃飯,方纔所說的,也不過是氣話,豈知龍傾寒竟當了真。
可現下,他又不好開口求龍傾寒,加之龍傾寒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他又怎能丟了面子自己去端飯吃,最後複雜的情緒交雜,他竟只能“哼”了一聲,偏過頭去。
知曉離訴鬧彆扭,龍傾寒原本下拉的雙脣微微扯平,漸漸上揚,他沒有開口相問,卻是捧起了飯,夾了一口,湊到離訴的面前,道:“吃罷。”
飯菜的濃香沁入鼻尖,離訴貪婪地深吸了一口,便閉上了眼,大口吞下,細細吞嚥。
兩人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龍傾寒只是靜靜地餵飯,而離訴則是將頭偏了過來,一口一口地吞下,咀嚼。
吃完後,龍傾寒又給離訴餵了一口水,待得他精神恢復得差不多時,方淡淡地開口問:“我有事,想問你。”
“問罷。”畢竟受了他好處,離訴再不滿他,也得開口道。
龍傾寒沉吟了好一會兒,便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你……可是在駱城假扮新郎官之人。”
離訴身子一僵,沒想着龍傾寒竟然會問這個問題,思忖了半晌,將應對之法想了個遍,才勾脣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便是承認了。那璇陽那一日……給你下令去殺之人,可是現下這些江湖掌門?”問到這個問題時,龍傾寒竟是有些微顫抖,他是渴望知曉真相的,但卻不敢正視這個問題,若果那些江湖掌門當真是鳳璇陽下令所殺,那麼便可解釋爲何前去苗疆的路上,那些掌門會被殺了,如此,也即是說,鳳璇陽確確實實是殺人兇手,並非被冤的。
шшш ttκa n ¢O
然則,越是逃避的問題,越是會被真相而駭得渾身冰寒。
“不錯,那些人死,確是同教主有關。”這話雖說得含糊,但裡頭卻是蘊含了不少信息,但可惜,此時的龍傾寒已被這消息駭得渾身發顫,未發覺得出。
昔日曾聽人言江湖門派掌門被殺之事,他猶以爲鳳璇陽是被冤的,可如今看來,鳳璇陽非但不冤,還參與了其中。
一時之間,他忽而矛盾起來,雖知那些人該死,但真正耳聞鳳璇陽派人殺人之事,他還是感到無力與無奈。當日復生時,他便想着能阻止此事,豈知,鳳璇陽他卻快了他一步,將事實部署好了。
可是,若真是鳳璇陽親命所爲,那江花劍派之事又作何解釋,那嫁禍鳳璇陽之人能如此輕易便僞造出同鳳璇陽相同的特徵,鐵定是常易容成鳳璇陽的,不若不會如此相似,那麼其中,究竟又是何處出了問題。
瞧着龍傾寒眉頭緊皺的模樣,離訴長嘆了一聲,將真相道了出來:“此前教主確實有命我秘密派人去暗殺各門派掌門,但……”他頓了頓,目光四處一轉,瞧着附近沒人後,忽而壓低聲音道,“但卻被人暗中劫了消息,使得他人快了我們一步,扮作教主的模樣去殺人,嫁禍於我們。”
“你說甚?!”龍傾寒愕然道,若果真是這樣,再聯繫江花劍派的事件,那麼那些人可會是……
“戰越?”
離訴頷首道:“應是他們無誤,你可知我爲何氣憤,便是因爲那一日本該是教主得以脫罪的好時日,豈知……哼!”
龍傾寒一臉茫然,全然不知此話何意,離訴撇了撇脣,當即便將鳳璇陽原本的計劃道了出來,說完後,龍傾寒卻是沉默了。
只因他也不知,能如何接話。
最後,他話語一轉,輕巧地將話題轉了開去:“若果當真是戰越的阻撓,爲何他們數次都能成功,再者他們爲何不挑別人下手,只挑鳳璇陽欲殺之人下手?”
離訴被他這麼一問,也怔住了,他無奈地輕輕搖頭:“我也不知,我只知,他們能屢次知曉我們的消息,不外乎是一種可能……”他話語一頓,滿含深意地看着龍傾寒,卻不道明。
龍傾寒何其聰慧,早已知曉他話中之意,那便是,教中有內奸,且這內奸,能探到教中的機密。
龍傾寒把臉一沉,詢問出聲:“這派人刺殺掌門之事,由何人負責。”
離訴一頓,冷笑着說出了一個字:“我。”
龍傾寒聞言一愣,霎時不知說什麼好,離訴的忠誠他是看得見的,是以他肯定定不是離訴所爲,那會是何人呢?又會是何處出了紕漏。
左思不得其解,龍傾寒索性便不再多想了,日後多加留意是否有可疑人便是,而今日他來此的主要目的並非是爲了這個,而是爲了……
“你先前……嗯,被打時,同璇陽說了些甚?”
離訴一愣,臉色忽而變得古怪起來,最後,他竟是勾起了脣角,意味不明地道:“你想知?呵,湊過來,我悄聲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離訴說了神馬,請看下回分解( ̄y▽, ̄)╭ 哎喲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