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海闊天空

其實早在舞臺上的兩個主角露面的時候,不少人就已經認出,他們正是前年某二線地方電視臺舉辦的一個選秀節目《歡樂名星人》中唯一真正出了名的兩個大齡明星。

他們的出名也不是因爲他們節目多好、演唱技巧多麼高超,而是因爲他們是年齡最大的參賽選手,同時又被該節目組拿來炒作節目自身,所以機緣巧合,這一世真的有了現實版的“老男孩”,現實版的“王帥”和“肖寶”……

至於這兩位歌手,他們一個叫高峻,一個叫沈正程,恰巧也是老同學關係;他們一個是開電子產品店的小店主,一個是賣二手音響設備的中間商,都是苦於討生活的人;兩個人之所以參加《歡樂名星人》,正是爲了紀念逝去的貓王和兩個人青春時的夢想。

忘了說,他們的組合還有個俗氣的名字——手套。

……

回到舞臺,蕭默“你們能紅麼”的問題後,聚光燈驟然打向兩個面露尷尬的高峻和沈正程——也就是肖寶和王帥二人。

“我們還是看節目吧……呵呵,看節目……”

二人沒尷尬多久,坐在評委席的“包小白”適時地出來爲他們解圍。而隨後,舞臺燈光漸漸暗淡下去,背景屏幕切換到了比賽前的舞臺。

燈光昏暗、煙霧繚繞的觀衆席,一場特殊“會議”正在舉行——作爲主辦方和投資方之一,包小白揹負雙手在一衆評委、幕後組織者面前深沉地說道:

“恭喜諸位,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我們節目已經贏得不少方面的曝光……但今天我要說的是,我們《星銳男孩》這個節目最重要的,是要推那些具有商業價值的年輕偶像藝人。可是!現在有一些形象差、年齡大的選手過於突出……”

說到這,他舉起肖寶和王帥的照片,用力指點着說道:

“我覺得像這樣的選手,就別進入到決賽爭奪咱們稀缺的資源了吧……各位評委老師,之後比賽裡的點評,還請大家多注意一點好吧?……”

話說完,屏幕切到了中學時,包小白被兩個人欺負的場景。

於是大家都懂了,這兩位大齡歌手……恐怕只能止步這一場比賽。

現場舞臺的燈光再次亮起,兩個人再次面對評委,小穆老師再次重複了那句話:

“你們知道麼,在所有選手裡面,你們是年齡最大的?”

兩人尷尬地對視一眼,搖頭回應:“額……不清楚……”

而馬上,蕭默接着問道:“你們這樣……你們覺得你們能紅嗎?”

更尷尬的問題,讓兩個人無可迴應。

包小白再次伺機“解圍”,說道:

“我們還是看節目吧……呵呵,看節目……”

雖然沒有完整版本的故事情節,整個故事裡的很多細節都沒有交代,但觀衆們都知道了這部短劇想要表達什麼。

……

王帥依然是油頭的龐巴度(Pompadour)造型,配合他略削長的臉型,確實有了幾分貓王的感覺。身後的肖寶吉他聲響起時,他依然是貓王標誌性的“半身不遂”式抖腿舞步……

可是就在他做了幾個動作後,觀衆們突然發覺,肖寶吉他的伴奏好像並不是那首《Jailhouse-Rock》,而是一首新歌!而此刻,背景屏幕也緩緩打出了歌曲的標題——《老男孩》,即是歌曲名字,也是整部舞臺劇的名字。

並沒有緊湊的搖滾,也沒有快節奏的歌詞,這首歌是一首抒情歌曲,王帥的舞蹈姿勢突然變成了抒情的大開大合,而肖寶的歌聲也悄然飄蕩在整個演播室上空——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着的人啊,

到底我該如何表達?她會接受我嗎?

也許永遠都不會,跟她說出那句話,

註定我要浪跡天涯,怎麼能有牽掛?

……”

舞臺上,兩個人一個專心演唱,一個專心舞蹈;而此刻的背景屏幕,除了王帥的舞蹈特寫、肖寶的傾情演唱外,還混雜着評委席中包小白複雜的表情,當然還有那個昏黃、灰暗格調下美好時代的一點一滴……

“……

夢想總是遙不可及,是不是應該放棄?

花開花落又是雨季,春天啊你在哪裡?

……”

舞臺上的“王帥”突然腳步一踉蹌,重重摔倒在地,引得觀衆一陣驚呼。可是他卻沒事人一樣站起來繼續他的舞蹈……這可不是排演時訂好的動作,而是他聽出了同伴“肖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聲音已經開始顫抖!

作爲資歷並不深的兩個外行,“肖寶”扮演者沈正程此刻也努力地平復着自己過於激動的內心,但很明顯,效果不佳……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很有可能節目會搞砸!

林宏飛急得直跺腳,雷燁已經一手心的汗,而“王帥”的扮演者高峻舞步也開始雜亂無章。

就在大家以爲節目將要出現意外時,耳返中突然一個鎮靜的聲音傳來:

“王帥扮演者,別跳舞了,跟着一起唱……”

這句話彷彿聖旨一般,即安撫了“肖寶”太過激動的心情,也讓“王帥”瞬間恢復冷靜,舞步瀟灑從容地一收……

不用問,這聲音自然是江清川的。

因爲他一直在觀察舞臺,觀察節目的效果,而現在讓王帥和肖寶一起唱對於節目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觀衆們注意力都在大屏幕的“回憶鏡頭”中,更何況歌詞還在上面,就算舞臺上的“王帥”繼續跳舞,也不見得有人會看。

一個舞臺環境,只能允許一個焦點存在!

既然觀衆們的注意力都轉移去了屏幕,江清川索性就關了舞臺。讓肖寶和王帥一起合唱後,江清川又吩咐燈光減弱,只保留兩個人面部輪廓……

然後,兩個搭檔開始了整首歌最“催人淚下”的副歌部分——

“……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

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

看到滿天飄零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

有誰會記得這世界,她來過?

……”

那些個故事裡的同學,有人正在路邊大排檔炒菜、有人正在外面跑業務吃泡麪、有人照顧家中老人、有人和妻子打架……也有坐在家裡牀上痛哭不止的校花,和坐在評委席流下複雜淚水的包小白……

這首歌彷彿擁有洪水般的魔力,瞬間撕裂了每個有類似故事人的胸腔,那奔流不止的淚水再次滑過每個現場、電視機前甚至是網絡前的觀衆臉上……

每個人都曾經擁有或正在擁有着青春,可是這生活的苦楚……已經全部融入歌曲,並在兩個人的高唱中迸發而出——

“……

那時陪伴我的人啊,你們如今在何方?

我曾經愛過的人啊,現在是什麼模樣?

……”

如果說《同桌的你》只是文化青年淺淺的青澀回味,那這首《老男孩》中包含的卻是草根們對青春最深沉的祭奠——那已逝去的年華,經歷種種滄桑後的我們,看到如今的物是人非時,再回首過往,心中感慨變成了忍不住的吶喊:

“當初的願望實現了嗎?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嗎?

任歲月風乾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

擡頭仰望這漫天星河,那時候陪伴我的那顆,

這裡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

如果有明天,祝福你親愛的!

……”

這句吶喊一出,瞬間全場淚崩……

哽咽聲此起彼伏,再沒有一個人把這部短小精悍的舞臺劇當成喜劇或是勵志劇來看,而是在這大年初一,紛紛想起了當初同一個屋檐下嬉笑打鬧、怒斥憎惡,也曾風雨同舟、稱兄道弟的兒時玩伴。

“親愛的,那些曾經陪伴過我的那些人們,你們……還好嗎?”

屏幕上最後打出的這句話,成了一聲召喚,頓時短信流量激增、電話開始絡繹不絕、鵝場的聊天軟件問候和祝福滿天飛:

“……聚一下吧,我在老家,初六才走。”

“報名,我訂飯店,AA……”

“不許帶家屬,就老同學見一見……想你們了。”

“感謝你們,陪我經歷了最美好的那段日子!就算到了天堂,我也會祝福你們!”

“……有人錄下這首歌了嗎?到時候放出來,我們痛哭一場!”

“我有!”

“完整版本,保證你哭夠!”

……

廣大草根自然沉浸在對往事的懷念中,但也有不少人把目光瞄準了正在進行收尾的這部短劇。

“聯繫中視的負責人,問問劇本多少錢賣……”

“……老闆,我總覺得這部劇的內容不足以支持一部90分鐘的電影……電視劇也就是三、五集的短劇……買下來不好吧?”

“先問問價格,回頭我再考慮下……”

“……就算不買劇本,那幾首歌的版權一定要拿下!”

“還有,去打聽一下這兩個”

各方紛紛開始“蠕動”的同時,江清川心中卻早有打算——雖然他在超越之歌推出了“自媒體”這種形式,參與互動的還只是網友,而上傳的內容雖沒跑偏,但距離“文藝藝術”還遠。

這個時代的網絡電影概念還沒有形成,江清川當然不能把這部擁有無限潛力的V電影神劇《老男孩》拱手讓人!

還有之前的《白狐》也是,反正一部也是拍,兩部也是拍,江清川腦袋裡可不光只有歌曲!

……

經過《老男人》的故事洗禮和歌曲的轟炸後,歌會現場已經一片哀嚎。

連續兩部劇都是悲劇的話,其實並不符合江清川對這一主題的定位,所以當二人唱完歌曲,鞠躬謝幕後,舞臺再次黑暗,然後大屏幕開始了後續的故事“收尾”內容——

電視機裡的播報員:“備受矚目的‘星銳男孩’賽程全部結束,獲得前三名的全部是90後新鮮面孔,而被大家廣泛關注的大齡男孩的手……額……手套組合,很遺憾止步半決賽……”

電視機前,重新變回理髮館小老闆的王帥正在仔細給老同學做頭髮。

“老同學,你們的歌那麼好聽,我覺得啊,冠軍就應該是你們!”

專注於理髮的王帥聽了後,淡然一笑:

“無所謂了……那是我們的夢想,也許永遠也不可能開花結果……享受過程纔是最美好的,你說呢?”

而後鏡頭一轉,肖寶站在華麗的舞臺上正爲幾對金婚的老人們主持,雖然臺詞比之前有所進步,但聽起來依然蹩腳……可是洋溢在肖寶臉上那發自內心的微笑,說明他心態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

嘈雜過後,屏幕漸暗,兩個人過往的一幕幕片段再次被播放出來,但此刻的背景音樂又換了,沉重但卻悠揚——

不知何時,蕭默的樂隊早已在舞臺中擺好陣勢,隨着吉他的旋律,他緩緩開口:

“我曾懷疑我,走在沙漠中——從不結果,無論種什麼夢!

才張開翅膀,風卻變沉默,習慣傷痛能不能算收穫?

……”

一曲《海闊天空》,再次點燃每個人心中對夢想的堅持,讓略顯悲情的故事眨眼間成了勵志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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