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慢悠悠的道;“那一個金簪玉釵和一個麻衣木簪的呢?”
張翠翠這次沒有說話,只是眼眸閃爍,若有所思。
白蒹葭見她似有所悟,也不說話,過了片刻,便見張翠翠猛然笑道;“我明白了,在他們眼裡。用貴一些的胭脂比用便宜的面子體面一些……!”
白蒹葭見她醒悟,頓時輕輕點頭,道;“人總是下意識裡,存在着攀比之心的,更何況這朱家上上下下,都是查不出出身容貌的小丫頭,衣裳首飾水粉,那種不比的?所以這胭脂啊,雪鸝和金鶯不肯落人後,自然要將這胭脂吹噓的比他們平時用的好一些,否則讓人知道了,就算這胭脂品質比他們平時用的好得多,也會被人嘲笑……所以爲了面子,自然會將這胭脂的價格吹上去幾分,反正你給的便宜,他們也是佔了實惠,也會自然給你些好處。”
又藉機教育了張翠翠一番,留神看她,只見她雙眸閃爍,臉上異彩連連,情難自已時更是手舞足蹈,一扇與以前剁豬草做農活截然不同的大門已經在她面前緩緩打開,門後的世界與果然截然不同,卻是充滿了嶄新的吸引力。
眼看張翠翠聽得若有所悟,白蒹葭講的差不多了,纔拿過茶水,看見一旁眼巴巴的凌絕塵,眼眸一閃,伸手就將茶水塞了過去,看他興高采烈的一口喝了,才慢慢的綴了一口。
等張翠翠從新世界裡回過神拉來,已經是雙臉緋紅,興奮難言,白蒹葭看她神情,輕輕一笑,很自然的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雖然有些地方會說讓孕婦多休息,但是實際上孕期的時候多走走鍛鍊身體在生產的時候是很有作用的,白蒹葭如今身邊沒了素問那個醫術精妙的,雖然有那神奇的莊園和湖水傍身,但是也不敢輕忽,十分注意自己的身子。
想到神奇的莊園,白蒹葭不由抿了抿脣,看了凌絕塵一眼,昨天就是因爲這傢伙的緣故,自己都沒有進那個莊園去了。
想到金紡花那神奇的圖標,白蒹葭不由心中一熱,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她總覺得,那金紡花會帶來跟以前簡單買賣截然不同的概念。
張翠翠見白蒹葭這麼說,急忙起身帶路,一邊給白蒹葭解釋,原來這朱家除了前院中堂外,後院分作三個地方,分別是朱小姐住的靜樓,朱少爺住的竹外居,還有下人們在的勞園,靜樓和竹外居都有自己的小廚房和暗房,朱顏的四個丫頭兩個小廝都住在竹外居,朱小姐的丫頭們卻都住在勞園裡,頂多每夜只有一個上夜的丫頭會呆在靜樓裡伺候朱小姐。
白蒹葭聽張翠翠一口一個朱小姐,只覺得心中微妙的有什麼不對,等張翠翠說完話,才輕聲道;“朱小姐……?你家小姐……閨名爲何?”
張翠翠偏過頭細細想了半天,臉上露出一絲呆滯,緩緩的道;“我……我不知道……一直都是叫……小姐的……”
就聽一聲笑道;“張夫人既然好奇,爲什麼不來問問我呢。”
白蒹葭擡頭一看,就看見朱小姐坐在一個軟轎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她雖然神色蒼白,但是一笑之下,卻頗爲風流俊雅,此時笑吟吟的看着人,更是清冷中透着幾分刻骨風情,一身白衣懶洋洋的披散在了軟轎上,卻是眉目含情,似笑如嗔。
白蒹葭笑着拱了拱手,道;“看來朱小姐也無恙了。”左右張望一下,卻是左右無人,不由心中暗奇。
朱小姐咳嗽兩聲,笑道;“哪能無恙呢,我可比不得靈……兒姑娘身體強壯,這下可是傷了根,不好好養上幾年可是好不了了,也是想着出來曬曬太陽,畢竟對我來說,這太陽也是曬一天就少一天了。”
白蒹葭聽她語帶調笑,但是靈兒兩個字卻是分開唸的,咬字間總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不由眼睛一眯,輕笑道;“朱小姐可不要這麼悲觀,這種心思對你的身子不好,還是多多想寫快樂的事情,說不準什麼時候身子他就自己好了,你說是吧?你看靈兒她雖然傻了些,但是想的事情少些,這不是壯的跟頭牛一樣。”
凌絕塵在一旁也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眼看她含笑的瞥了自己一眼,只覺得心中愉悅,配合着露出一個笑來,傾國傾城。
朱小姐看了白蒹葭一眼,又看了一眼在一旁不自覺就笑得傾國傾城的凌絕塵,眼中掠過一絲異光,白蒹葭見她神色,暗自警惕,朱小姐已經扭過頭來看着白蒹葭,見她臉色蠟黃,表情木然,不由也是一笑,道;“我也承蒙吉言了。張夫人既然好奇,爲什麼不知道來問我。”
白蒹葭道;“不過是一時聊到好奇罷了。”
就聽朱小姐輕輕一笑,道;“你挺好了。我的名字,叫做——”
……
這個名字,白蒹葭眼色猛然一冷,全身一硬,就聽朱小姐輕笑道;“張夫人這是什麼表情,難不成聽過我的名字?”
白蒹葭拼命咬了咬脣,看了朱小姐一眼,只見她下巴鋒銳,眼神深幽冷淡,分明涼薄至極,伸手猛掐了自己兩次手心,才笑道;“怎麼可能,只是覺得朱小姐你這名字風流俊雅,非比尋常,總比我和靈兒這些名字好聽多了,翠翠,你說是不是。”
張翠翠在一旁猛點頭,“小姐的名字,果然跟我們都不一樣呢!”
朱小姐只是懶散一笑,道;“你們這麼誇獎我,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對了,不知道張夫人閨名如何稱呼。”
白蒹葭輕輕笑道;“我未出嫁時叫葉嫺靜,家父——河東布政使葉元。”
朱小姐一默,深深的看了白蒹葭一眼,“嫺雅沉靜,倒是個好名字。”
白蒹葭道;“不敢,罪臣之女,只求安穩便是。”
朱小姐看了白蒹葭一眼,道;“那葉氏嫺靜……”正要說什麼,就看見寶琪一路小跑了過來,伸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大喊道;“趙神醫到了。”
朱小姐眼眸一沉,瞟了白蒹葭一眼,道;“張夫人不如與我一起去看看,畢竟……”她看了一眼凌絕塵,笑道:“昨天靈……兒姑娘也喝了兩口綠豆湯,雖然身體強健,總是要讓人看看纔好。”
白蒹葭見她笑語晏晏,但是眼中卻宛如黑珍珠一般,一片寒涼沒有半點溫和,不由背心發涼,只是心中卻越發清澈明亮,耳邊只聽得自己一聲輕笑,從容不迫的道;“只是這靈兒姑娘不喜歡人近身,昨天陳大夫想要被他診脈都被他扔了出去呢,好在陳大夫脾氣好不跟他計較,不過這趙神醫只怕脾氣沒這麼好吧,就不要去叨擾人了,請趙神醫開幾幅藥就好了。”
朱小姐看了白蒹葭一眼,見她臉皮蠟黃,臉色木然,然後一笑間雙目卻流光溢彩,極爲動人,不由又轉頭看了一眼凌絕塵,見她正目不轉睛的看着白蒹葭,不由笑道;“既然如此,就依你吧。”她從軟轎旁邊拿出一串金鈴,輕輕一搖一旁便走出兩個青衣小廝。
當下拍了拍手,那兩個青衣小廝頓時前行兩步擡起軟轎,白蒹葭才發現其中一個身材高大挺拔,一張臉雖然普通,但是落在眼裡卻始終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
朱小姐笑道;“張夫人,我就先走一步了,你轉夠了就回去吧,我讓趙神醫開兩張治傻病的方子給你。”
白蒹葭笑着行了一禮,道;“那我就多謝朱小姐了,如果靈兒真的好了,我定然讓她早晚三炷香給你立長生牌位祈禱你……長命……百歲……”
朱小姐笑道;“承蒙吉言,多謝,多謝。”
又將手中的金鈴一搖,那兩個人頓時擡起軟轎走了,聽腳步聲音,白蒹葭立即發現,那個她覺得奇怪的人的腳步比另外一個輕盈很多。
白蒹葭咬牙。
難怪吃息肌丸吃的毫不在意。
難怪十七歲還沒出嫁還不急……
難怪會有這麼多人想弄死她……
想到那個名字,白蒹葭就覺得一陣翻江倒海,看着凌絕塵的眼光不由又冷了幾分,大熱天的陽光下,凌絕塵竟然被白蒹葭盯得渾身發冷,很是無辜的咿呀了一聲。
那是十二年後的白蒹葭也如雷貫耳的名字。
日麗天儀,風和樂節。
朱小姐吐出來的兩個字是。樂節。
好名字倒是個好名字……如果不是白蒹葭從十二年後回來,白蒹葭也不知道這個名字所蘊含的意義,看着凌絕塵一臉無辜,白蒹葭覺得自己的胃疼的更加厲害了。
朱樂節輕輕笑道;“搖光,張夫人懷疑你了。”她聲音極低,也就小廝搖光能憑着過人的耳目聽得清楚一些。
那個小廝哼了一聲,懶懶道;“主子你不是已經將名字告訴她了麼,不過……我看她神色,難道認識主子?”
朱樂節輕笑道;“我只是沒想到,她似乎聽過的我名字。”她眯起眼睛,嘴角上翹,露出一種近乎狐狸又近乎貓的笑容來,看見一隻黑貓從草木叢中輕盈的跳過,卻忽然輕輕一笑,吟道;“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搖光,你看那凌纖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