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子正拿了一塊切得薄薄的臘肉在哪裡喂張玉清。
張玉清雖然少年老成,但是畢竟是個孩子,臘肉這種東西對於他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他板着一張小臉兒,站在張老爺子旁邊,但是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跟着那塊臘肉飄來飄去。
他們這樣的家庭,一個月能吃上一兩回臘肉見次肉味兒也是很不錯,除了張老爺子筷子上那塊兒,桌子上的盤子裡也就擺了三塊薄如蟬翼的臘肉。
張老爺子笑吟吟的逗孫子;“清哥兒想不想吃臘肉啊?”看着張玉清的圓臉上掠過一絲紅暈,笑道:“不說實話老爺子就自己吃了啊!”
張玉清臉上掠過一絲羞澀,低聲道;“想。”
張老爺子笑道;“想什麼?我可聽不到?”
張玉清聲音微微大了一些,“想吃臘肉,但是……娘說那是爺爺的。”
張老爺子笑了笑,眼看白蒹葭跟杏娘走了進來,便將筷子上的臘肉扔進了碟子裡,抓起碟子塞進張玉清懷裡,道;“拿出去跟柔姐兒吃去。”
張玉清圓滾滾的眼睛轉了轉,“爺爺你不吃麼?”
張老爺子伸手摸了摸孫子的頭,憐愛的道;“我吃過的東西也夠多了,你們兩個年紀還小長身體呢,你們吃吧,你先生來了我跟她有事兒多,你先出去玩兒吧。”
張玉清眼睛轉了轉,伸手捻起一片肉踮起腳塞進張老爺子手裡,然後才抱着碟子跑了出去,跟叼着胡蘿蔔的小白兔似得。
路過白蒹葭的時候,他還脆生生的叫了一聲先生,然後將盤子遞到了白蒹葭面前。
白蒹葭笑了笑,伸手推開盤子,道;“清哥兒你和柔姐兒吃吧,今天也沒帶什麼好玩的。”伸手拿了兩個銅板,道;“你和柔姐兒拿去玩兒去。”一人一個,買糖果是足夠好幾人吃了。
張玉清看了張老爺子一眼,眼睛裡有些緊張,張老爺子笑了笑,伸手夾起一塊野菜餅送進嘴裡,這野菜餅張李氏切成了方塊形擺在桌子上,一筷子就能夾起一塊,看上去金黃酥脆,麪粉和雞蛋都放了不少,倒也香氣撲鼻。
張老爺子慢慢將嘴裡的餅子吞了下去,又喝了一口野菜湯,道;“你一個寡婦也不容易,別這麼嬌慣孩子。”張玉清聽爺爺這麼說,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銅板,卻果斷的跑了出去。
白蒹葭笑了笑,伸手將手中的銅板放在桌子上,順手將手上的一隻野雞扔在桌子底下,道;“什麼嬌慣孩子,這清哥兒這樣乖巧,我樂意疼他。”
張老爺子看見那桌下的野雞,不由咦了一聲,他是個老莊稼人,眼力極毒,自然一眼看出這雞雖然被處理過了,皮毛什麼都拔乾淨了,但是明顯是野雞不是家雞,白蒹葭這麼一個寡婦,哪裡來的這麼大的野雞?
張老爺子不由想起傳言裡白蒹葭撿回來的那個叫靈兒的少女,雖然呆呆傻傻的,但是生就一張傾國傾城貌卻不是多愁多病身,身材高瘦,雖然比不上自己兒子那樣粗壯,但是也比自己媳婦兒高大許多。
張老爺子道;“這野雞倒是好,你怎麼弄到的?花了不少銀錢吧,我說你也真是的,每次上門都帶這麼多東西,讓人怎麼好意思呢!?”
他雖然這麼說,但是白蒹葭卻並不在意,如果要她聽張老爺子的話不帶東西,她才真傻呢。
這些東西在她看來又不值幾個錢,說起來也是正常的人情往來,她一個寡婦,要在這裡立足,自然尋個依靠,人情人情這種東西,就是要多來往,來來往往多了纔有人情麼。
畢竟現在張老爺子是張家的族長,秋水村的村長,這秋水村裡沒人越過他去,只要和張老爺子打好了關係,她日子自然會好過很多。
別的不說,光是看她提着東西進了張老爺子的家然後空着手出來,這村子裡那些不成器的東西便不敢打她的主意,否則她一個寡婦,等曹家兄弟不在了,那些二流子還不趁夜來偷摸些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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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野雞就不能不說打回野雞的凌絕塵,不過白蒹葭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談凌絕塵,便含糊不清的道;“沒花幾個錢,是我撿回來的那個丫頭獵的,她倒是一把好手。”
眼看張老爺子眼睛一亮,不想在凌絕塵的話題上糾纏不去,立即轉移話題道;“我在路上遇到了杏娘,我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想着張老爺子素來是個秉公處理的,便索性帶她來尋你了。”
又推了杏娘一把,道;“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吧,我就說張老爺子是秉公處理,威望又高,自然會爲你做主。”
她輕輕的推了杏娘一把,杏娘一路上也打定了主意,白蒹葭這一推,她就順勢朝着張老爺子撲去,抱住張老爺子小腿哀哀哭道;“族長你要爲我做主啊。”
張老爺子看了白蒹葭一眼,他知道白蒹葭和杏娘交好,便不由想看看白蒹葭在這中間充當了什麼角色,結果白蒹葭神色沉靜,面如秋水,眉目間看不出來半點波動,好像杏孃的事情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她真的只是順利送杏娘過來而已。
他本來也是個老狐狸,瞟了白蒹葭一眼看不出來什麼,聽杏娘還在哪裡哀哀哭泣,不由忙伸手將杏娘扶了起來,道;“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哎呀,誰給你委屈受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說出來我自然會秉公處理的。”
白蒹葭嘴角幾不可見的微微一撇,果然是老狐狸,這種事情還說我秉公處理,只承認秉公處理不處理爲你做主呢,不過還在一開始的算盤,就不是要張老爺子爲杏娘做主。
一開始的算計裡……不過要的就是秉公處理罷了。
杏娘臉上滿是眼淚,看上去動人心魄中卻又有一絲引人憐惜的楚楚可憐,她雖然滿臉是淚,但是眼淚之後,雙眸卻是幽黑堅定,她低聲道;“我……我母親的墳頭……草木枯死了。”
草木枯死了五個字她說的極輕,聽在張老爺子耳邊卻是字字清晰,不由臉色大變,衝杏娘道;“你說什麼?你孃的墳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