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倩走了,胡映雪就微皺眉盯着桌子上的一張紙看。紙上寫的就是她對寧倩說的丹方,是賈洓剛剛纔傳給她的。看着丹方,她卻忍不住想起賈洓這個人。
賈洓這個人是那種玩世不恭的典型,做什麼事都只憑心情。心情好,他會幫一個完全無關係的路人報仇雪恨。心情不好,能將只是不小心招惹到他的人滅家屠戶。他會被塞到第十九層,原因就是滅了仙界北天帝一位寵妃的全家,連那位寵妃都沒放過。
還算了解賈洓的人都知道他這人有一個不知道該不該算優點的優點,做出了決定就不會再做改變。換句話說,可以說是就喜歡一條道走到黑。他既然決定黑林立,胡映雪就不用擔心他會反過來坑他。
或許賈洓一開始就是騙胡映雪的?別人會,他不會。世上就有那麼一種人,就喜歡直直白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在林立跟前,賈洓一直都在表示他不會向林立效命。只是用一點小細節,比如故意動動手指之類的,讓林立以爲他一直在口是心非。
若賈洓是位女子,林立之前也沒傳出有分桃斷袖只好,更不用說他有那麼一張越看越醜的臉,萬骷洞那邊的人一定都會以爲他把林立迷的三魂六魄丟了一半。不過即使如此,那邊還是傳開了一些流言。說賈洓專修攝魂之術,所以才能媚上惑主。
不過這個流言還真沒說錯,賈洓確實懂得一些攝魂之術,問點事套些話絕對夠用。賈洓回到萬骷洞那邊就被林立找去聊了一會兒,想用利用他卻轉着十條八道彎,轉成那樣還不說正題,聽的他一肚子火。從林立那出來,他就去丹房轉了轉,然後就把丹方用他特製的傳訊玉簡傳給了胡映雪。
賈洓這人有大才,從他能煉製出無視空間封鎖禁制的傳訊玉簡就能看出一二。就是不知他前生造了怎樣的業債,這一生好似生下來就是天道棄兒。對誰好,誰都倒黴,讓他沒一個朋友。一路磕磕絆絆,想活活不好,想死死不了,讓知道他那些事的人都替他唏噓不已。
嘆了一口氣,胡映雪把注意力從賈洓身上扯回來。看向丹方,拿起旁邊的毛筆將上面的幾味靈植圈了起來,這幾味靈植應該就是原本的殘方缺失的那一部分。
缺失的幾味靈植在丹方中起到的作用應該都是不輕不重,所以明顯被錯填了幾味靈植的丹方也能煉製出藥效不錯的丹藥來。
錯填的幾味靈植與丹方的藥性不相沖,但都帶着火屬性。服用這種用錯誤丹方煉製的丹藥,時間短的話只會在服用感覺體內有些燥,時間久了就會出現脾氣暴躁等狀況。若是得不到重視,對修者來說可以會發展成大問題。
就看這一點,錯填丹方的人一定和萬骷洞有仇。由此也可以看出來丹房裡的人也和萬骷洞有些仇怨,至少不是心甘情願爲萬骷洞的人煉丹。
再有就是胡映雪敢確定林立一定沒進過那邊的丹房,也沒看過那張丹方。一般的三四品丹師都能看出丹方的問題,他怎麼看不出。
也虧得林立沒去看。林立的煉丹天賦不算很高,但好歹也是個六品丹師。以他的見識,看出丹方有問題之後必定一能看出原版殘方的不凡。那樣的話,或許這丹方就到不了她手中了。
關門研究了一個上午,胡映雪拿着最有謄寫出來的丹方笑了。她不敢說她把那殘方復原了,但可以保證煉製的丹藥至少不會有任何不良後遺症,而且藥效能甩出萬骷洞那張丹方半個城出去。
萬骷洞那張丹方煉製出的丹藥可以抵禦寒罡帶來的酷寒,但頂多能抵禦住四品之下的寒罡。正是因爲這個,暴風雪肆虐的時候他們只能龜縮着,要不然早衝來天極城了。
胡映雪重新補全後的丹方煉製的丹藥卻至少可以抵禦七品寒罡。暴風雪裹夾的寒罡最高品不過六品,即使沒有賈洓那種死不了的神奇體質,服用了這種丹藥之後也能夠安然無恙的在暴風雪中穿行。
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胡映雪一口氣煉製了七八爐才停下。從房間裡出來,發現她這邊的人竟然都不在。轉了一圈,在冷府正廳找到剛和冷家四位長老說完話的冷烈,“你知道我的人都跑哪去了麼?”
冷烈回道:“戈武前輩昨天出去轉悠,發現街邊一些低階修者手中拿出來的一些東西上有些眼熟的符號,就帶着你那個幾個護衛出去收集那些東西去了。寧倩前輩自己跑去湊熱鬧,火鐮前輩是被冰漪前輩拖出去的。”
“可憐的火鐮。”說實話,胡映雪真挺好奇火鐮和冰漪是怎麼走到一起去的。火鐮是火鳳凰,在這冰天雪地中就算沒有不適感,也會感覺很不自在。冰漪卻恰恰相反,她是冰鳳凰,在這裡喘口氣都感覺無比舒坦。別人怕外面伴隨着暴風雪肆虐的寒罡,她可一點都不怕。若不是她沒法把其他人都帶上,他們現在早進入冰原深處了。
胡映雪敢那麼說火鐮,冷烈可不敢。笑了笑,“看你那院子今個出了不少次彩光,煉了什麼丹啊?有我的份兒麼?”
胡映雪先是拿了一瓶丹藥,想了想又把那張記錄着丹方的紙拿了出來,“這是瓶中那種丹的丹方,送給你了。這張丹方不挑煉丹師的品級,就是煉丹師的品級低的話煉製出的丹藥品級也低。反之,煉丹師的品級高,煉製出來的的丹藥品級也高。有了它,應該可以償付掉冷家對你的培育之恩。”
冷烈不懂煉丹,但丹藥的品階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用神識掃過瓶中的丹藥,看都不看就要將接過來的那張紙還回去,“這個禮太大了,我可不敢收。”
胡映雪沒有接回來,“當初我從你手中買下血骨海蛟,然後又一起引妖獸離城。在漯河鬼市重逢,後來我治好了你身上的寒毒。慕天玄說相逢就是緣分,我們這已經不是相逢那麼簡單了。對於這份情誼,我很珍惜。”
冷烈收回手,扯了下嘴角後大笑了起來,“沒想到我也有這麼矯情的時候。”說着甩了甩手中的紙,“東西給了我,處置權也歸我了啊。”
胡映雪馬上會意,“東西給了你,其他的當然都隨你高興。不過你真不想冷家獨一份兒?”
冷烈把那張紙摺好後收起來,“有些平衡還是不打破比較好。我一直覺得有個詞挺有道理,就是月盈則滿。我畢竟姓冷,不想哪一天想回來看看的時候發現冷家沒了。”
胡映雪想了下,如果她以後想回胡家看看,卻發現胡家已經沒了,心裡頭的確有些不舒服。不過也就是有點小遺憾,終究她的根不是那裡。
別看姓冷,冷烈卻是個急性子。已經做好了決定,當即就跑出去找王柯和宋裕盛說這事兒去了。胡映雪沒其他事,雖然手腕上還有兩隻陪着,也提不起出去走走的興致,便轉身走回了院子。
回到院子,胡映雪就在院子中的石桌邊坐了下來。泡了壺茶,剛倒了一杯,院子中刷的冒出一個人。身材壯碩的跟個大熊似的,頂着個大光頭,臉上還有道從左眉骨一直延伸到左側嘴角的蜈蚣模樣的疤痕,這樣一幅長相竟然還頂着又憨又傻的表情。
這模樣的人以前肯定沒見過,身上的氣息卻非常熟悉。所以看着眼前這位典型的摳腳大漢,胡映雪的嘴角猛抽,“寧倩,你這是在玩什麼?”
寧倩在臉上抹了一把,壯漢立刻變沒人。笑咪咪的走到胡映雪對面的石凳上坐下,自己伸手倒了杯茶一口喝光,然後將一塊石板碎片放到桌子上,“戈武說要找東西,我閒着沒事就跑去幫忙了。就爲了這個東西,我和一幫只知道喝酒吃肉的熊漢子磨了差不對快一天,說的我嘴都乾透了。”
胡映雪把石板碎片拿過去,感覺左手食指碰到的地方有很淺的凹痕立刻將石板碎片翻了過去。看到那凹痕是一個形狀感覺有點像火焰的祥雲圖案,就知道戈武爲什麼要帶人去收集這些東西。那標記是九重天的,收到邀請的人還沒到,這就夠引起她注意了。
沒等多久,戈武他們也陸續回來了。他們出去後也和寧倩一樣改頭換面,不過回來時是從正門進來的,都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看到胡映雪手上拿着一塊石板,戈武拿出個儲物袋嘩啦啦的倒出一堆來,最大的有巴掌大,小的只有手指大小。但看形狀,很難看出是一張整塊的石板。那些碎塊帶着隱隱顯現七彩流光的暗金色,估計就是因此讓那些低階修者認爲是什麼好東西。
沒用胡映雪問,戈武一邊拼一邊說道:“暴風雪來之前,那些低階修者碰上了一羣暴走狀態的紅萼鼠。一番拼殺後,鼠羣丟了這些碎片,被在場的修者分搶一空。幸好因爲暴風羣,那些人都集中到了天極城中,不然真不可能把碎片收集這麼齊全。除了一塊已經被粉碎了,其餘的都在這裡。”
話音才落,戈武就把石板拼好了。右上角有一個半個拳頭大的窟窿的石板被平鋪在石桌上,胡映雪轉頭就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一堆線,斷斷續續的,至少乍一眼看過去只覺得亂糟糟一堆。
戈武用手指在拼好的石板上來回滑動了的幾次。上面有幾根虛線和一些實線連接到了一起,這讓胡映雪一看就知道是虛線和實線就是個障眼法,不能通過虛實判斷兩根線有沒有聯繫。
等戈武把所有該連起來的線都連了起來,胡映雪馬上把從冷烈那裡要來的冰原地圖拿了出來,“還真是一張地圖。”
石板上的線條組合看着都寫抽象,但對比冰原地圖還是能夠分辨出一些線條代表着哪裡。除去只是用來標示地勢的線條,剩下那條應該是路線,就是告訴發現地圖秘密的人如何沿着路線找到寶藏或者他們。
寧倩瞄了瞄石板,“最關鍵的那塊缺了。”
胡映雪的目光落到那個窟窿上,“至少確定了一個範圍。”說着她指了指並排放在桌子上的地圖,“這地方似乎就是宋裕盛看到水晶宮的地方。”
天香樓裡,剛剛纔聚齊的冷烈、王柯、宋裕盛三人打開話匣子就聊到了水晶宮。王柯伸手拍了下宋裕盛的肩膀,“幸好你當時沒顧得上多看幾眼,不然現在要找的人得多加你一個。”
宋裕盛聞言輕皺起眉頭,“那天說好了一起去那邊,回去後我就越想越覺得那地方不對勁兒。你們兩個知道我的直覺一向很準,那天能直接略過那片水晶宮,很有可能是我潛意識裡已經察覺到那裡有什麼威脅就那麼躲過去了。”
王柯笑呵呵的勾住宋裕盛的脖子,“估計你這次的直覺也不會出錯。若要找的人真的困在那裡,能把那麼多人困在裡面的地方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說到這裡,朝冷烈挑了下眉頭,“這麼急吼吼的把兄弟叫出來,要做什麼?”
冷烈拿出胡映雪給的丹方和丹藥,“你們先看看這個丹藥。”
王柯先拿起丹方看了眼,再看了看瓶中的丹藥,瞳孔猛的縮了一下,“哪來的?”
冷烈回道:“我那位救命恩人送的,說是給我贖身用。光我贖了身沒用,所以我就把你們兩個叫來了。”
王柯嘖嘖了兩聲,“有了這東西,咱們的確可以從家族那兒贖身走人,卻是欠了她一份大人情。”
冷烈知道自家兄弟沒多想胡映雪是否有其他目的,只是順口來了這麼一句感嘆。不過還是說了一句:“映雪可不會把送咱們的這份人情放在身上。”
“她放在心上,我們可不能不放在心上。這個以後再說,想看看丹方。”王柯把寫着丹方的紙展開,“上面這些靈植,天極城都有不少儲備。我有一個建議,咱們回去馬上安排人煉製這種丹藥。等界主到了,可以拿出來賺些功勳。派上了用場,至少在千年內大家都會記着欠咱們那三個家族一份人情。”
宋裕盛撇了下嘴角,“已經幫他們想到了這一步,咱們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有些事情也得挺早做個交待,交丹方的時候直接和他們攤牌。如果不攤牌,咱們這次冒雪進入冰原可能不會太好走。”
冷烈點了下頭,“就這麼定了吧?”
三人回到各自府中,三個家族都是立刻來了一場局部範圍內的大地震。因爲曾被家族放棄過,再加上四位長老覺得一個不聽話的家主會威脅到他們幾人的權威,所以冷烈的阻力相對要小一些。王柯和宋裕盛遇到的阻力要大許多,但權衡了不放人和失去那丹方的得失後最終還是點了頭。
雖然知道族裡的那些當權者就是這麼現實,三人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早就已經決定離開,他們還是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交接了這些年一直掌控着的密令,便只帶着絕對忠心於他們的心腹搬了出來。
胡映雪會住在冷家,衝的就是冷烈。冷烈搬出去了,她自然是也跟着搬出了。沒想到她會跟着搬去天香樓,冷蔚然等四位長老有些後悔同意放冷烈離開。胡映雪在冷府住了幾天,他們可是得了好幾回賞了。
不過想到不久之後天極冰原會變成戰場,又有些慶幸胡映雪能搬出去。畢竟人若是在他們的招待下出了什麼事,他們可頂不住來自混元大世界那邊的遷怒。這麼想着,就不覺得家族少掉一個巴結機會和一個冷烈有什麼號遺憾的了。
冷烈、王柯、宋裕盛離開家族的事沒有被宣揚開,部分消息靈通的人只是知道他們住進了天香樓。除了三人留在天香樓的幾個心腹,更是沒人知道他們三個已經帶着人和胡映雪一行人進入了冰原。
暴風雪中,一艘行舟貼着地面慢慢飛行。行舟展開的結界隔開了暴風雪,卻隔不開寒罡的寒意。結界只能夠彈開撞上來的寒罡,阻擋不了寒意相內侵蝕。只要有寒罡裝在結界上,船體上就會綻開一朵朵冰花。行舟上的人能夠感覺到那份寒意,身體卻一點沒被那份寒意侵蝕。
不多時,行舟上就掛滿了冰錐,稍微抖一抖便是嘩啦啦一片。船尾呼啦掉了一大片冰殼,船身歪了一下,差點一頭扎進一個冰窟窿裡。雖然這種意外不會讓胡映雪他們受傷,還是會被嚇一跳。
和寒罡能夠帶來的那些真正的威脅相比,這種頂多只能算是小麻煩。所以從開始上路,胡映雪的臉色就明顯帶上了憂色。看着結界外的暴風雪,在心裡暗道:“慕天玄,你一定得給我挺住了。”
阿嚏!剛劈碎一個白色蟲蛹上的保護結界,慕天玄就來了個大噴嚏。將蟲蛹挑進身後十來米遠的火堆中,擡手揉揉鼻子,“映雪應該要來了。”
周圍有許多人,有很多本來已經有些精神萎靡。聽到慕天玄的喃喃自語,其中許多人眼睛驟亮。撿起之前被他們自己丟棄到一邊的武器,繼續和其他人一起繼續攻擊掛在冰岩上的那些蟲蛹。
一處冰洞中,林立皺着眉頭轉了半天圈。剛剛從入定中驚醒,全身上下都因爲陷入全身毛孔都要被撐開的戰慄中難以平復下來。聽到自己發出的大笑聲,他的眼皮都忍不住一個勁兒的狂跳。這種莫名的興奮讓他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