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倒了,蟲兵就這樣被封在了鎮魂臺下,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當然不可能!
在那一瞬間涌出的蟲兵的確被繃斷的天柱砸成了肉餅,可是下一刻那些砸在鎮魂臺上的斷柱石塊就被轟成漫天灰白色的粉塵。粉塵中,更多的蟲兵從鎮魂臺上的那幾處裂縫鑽出來,然後互相擁擠着朝冰山盆地的出入口涌過去。
雖然虞偲佈置的那個攔截法陣只是用靈石作爲陣點,還是很堅挺的攔住了最先衝到那裡的蟲兵。因爲被攻擊,陣圖撐起的結界不斷爆出一片又一片白光。白光中蟲兵擁擠成一團,最前面直接用爪子和牙齒攻擊結界,後面的用爪子和牙齒攻擊阻擋住它們的前一排蟲兵,被劃出鮮血的蟲兵馬上就會被一擁而上的其他蟲兵分食。
吞食掉一定數量同類的蟲兵很快便從原本的淡青色或淡灰色變成了白色。剛蟲化的蟲兵看起來很浮腫,乍一看很像泡在福爾馬林中的標本,又醜陋又噁心。變成白色後,它們的身形就變得纖長了許多。四肢和腰線重新變得接近於人類的形狀,動作立刻靈活了許多。
進化後的蟲兵不只是看起來順眼了許多,戰鬥力也提升了不少。在它們的攻擊下,攔截法陣撐起的結界嘭的綻開漫天刺目白光。崩散的結界碎片化作了風刃,落雨般灑向蟲兵羣,許多蟲兵來不及哀嚎就被瞬間分割成碎片。
看到這一幕,不曾見過虞偲手段的人就算臉上的表情不見波動,心裡頭也都和那些把震驚擺在臉上的人一樣掀起了驚濤駭浪。蒼朔宗和青雲門的人還好,他們對虞偲還算了解。不屬於兩個門派的那些人和因爲跟隨星級弟子纔來到乾元世界的衆護衛和僕役就不同了,震驚陣法可以做到這樣子,更震驚有人竟然能以一人之力佈設出這樣的陣法。
以力搏力,講求的是實力。以技搏力,講求的同樣是實力。在陣道造詣上上,從來不以陣師自稱的虞偲還說不上是人界中的魁首級人物。但在創新上,應該可以說哪怕是在上四界、甚至神界都沒有多少比他想法多想法妙的。
有一種人特別可怕。只要有足夠的修習資源以及施展機會,他們就可以不斷讓你感到吃驚。甚至震驚不斷到讓你覺得天賦絕頂都不能夠用來形容他們,只能咬着發酸的壓根叫一聲妖孽。
以前的那些妖孽不說,就說胡映雪這一代弟子。
一百年前,尉遲瀚宇在劍道上的驚人天賦被世人稱之爲妖孽。
五十年前,慕天玄在器道上的驚人天賦被世人稱之爲妖孽。
十年前,胡映雪在丹道上的驚人天賦被世人稱之爲妖孽。
這一次,虞偲又用在陣道上的驚人天賦再次刷新妖孽名單。
有人忍不住偷瞄其他幾位於這四人同代的蒼朔宗真傳弟子,暗暗揣測披着劍修皮子的他們是不是也在其他領域擁有可被稱爲妖孽的驚人天賦。如果他們拉着蒼朔宗和青雲門的人問,只要不是這十年才入門的都能說出個一二來。
比如顏回通占卜演算之術。據說當初他其實是要被送去天機門拜師,卻跟着送人去蒼朔宗的隊伍走了。爲了把他拉去天機門,祁兀跑昆吾山上住了三年。沒成功把人拉走不說,反倒差點被他掏空了肚子裡那些存貨。
比如夏卿沒事兒喜歡研究符籙。據說當初就是因爲想要買幾張符卻發現兜裡沒那麼多靈石被爭搶那幾張符的人嘲笑,回頭研究了一番就做了一堆砸到對方臉上,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再比如陳啓因爲被青陽帶過一段時間,所以對煉藥特別感興趣。這人單從外貌和氣質上看,完全一個老好人。其實很喜歡研究各種毒藥,他研製出來的毒藥都毒不死人,但絕對摺騰死人。
對於其他人,蒼朔宗的人不會告訴你莫離其實很喜歡侍弄靈植,不會告訴你盧宇特別受那些靈獸的歡迎,不會告訴你不想找虐就不要找阮振和徐鋒玩戰陣,更不會告訴你剩下幾位就算沒有這樣有特色的天賦也能刺激的你想哭。
一句話做總結,人比人氣死人。不過現在可沒那麼多閒工夫讓他們表達心中的羨慕嫉妒恨,雖然那個阻攔法陣崩潰的時候滅殺了許多蟲兵,後面可是還有更多的蟲兵衝出來,而且是源源不斷的從鎮魂臺下衝出來。
蟲兵的數量多到讓人咂舌,幸運的是虞偲臨產設計出了現在的組合法陣。可有了組合法陣又能怎樣,蟲兵的數量多,後面有可能還會出現蟲將,甚至蟲王。即使因爲天地法則的壓制,在這裡出現的蟲將、蟲王與以前出現的蟲將、蟲王的實力差距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但對人界的這些修者來說絕對是讓人頭痛的大麻煩。
即使加上九幽分兩次帶過來的增援,胡映雪他們還是人太少。人少就只能爭取聽到聯盟大軍的到來,這隻能意味着接下來要面臨的是一場苦戰。看着從冰山盆地出入口衝出來的蟲兵向潮水一般涌過來,從沒考慮過逃走和確定自己根本逃不走的人都握緊了手裡的武器。
無所畏懼,所以戰!
退無可退,所以戰!
剎那間,戰意沖天。衆修士身上的戰意融合到了一起,在陣圖的增幅下以萬鈞之勢迎接蟲兵大軍。蟲兵大軍的衝勢明顯頓了頓,但也就只是頓了頓。沒有給衆人多少緩衝時間,很快就衝到了組合陣圖的攻擊範圍。
一位之前比慕天玄那一行人更早一些被困在鎮魂臺下的修者想起了不想被異蟲控制自爆的師兄,看到蟲兵衝過來就睚眥欲裂的將手中兩隻巨錘拋起。兩隻巨錘在半空中相撞,嘭的一聲巨響之後便是漫天雷影。
修士身前那一片只是一小片雷影,直徑不到十米。他那塊陣圖正對的攻擊範圍卻是一大片,直徑近百米。雷影籠罩起來的蟲兵身上竄着電火花、冒着滾滾黑煙在地上狂打滾,或者直接變成焦炭就沒動靜了。很顯然,被擴大到百米的雷影並非幻象。
有人揮出十根冰錐,對應的攻擊區域立刻出現百根冰錐。有人放出十丈火龍。對應的攻擊區域立刻出現百丈火龍……很快大家就確認了一件事,只要是道術攻擊,陣圖就能將威力提升十倍。不過不能是太繁雜或者太大的招式,只能是些普通簡單一些對戰道術。
事實上,只用普通簡單一些的道術就足夠了。大招、奇招的殺傷力的確高,多數都可以說殺傷力驚人。但消耗和效果是成正比的,殺傷力高的同時也意味着要消耗掉很多真元。他們要打的是持久戰,絕對禁止短時間內消耗太多真元。再則那些招式會影響到組合陣圖的穩定性,得不償失是任何參加這一場戰鬥的人都不願意看到的過失。
你說這樣體修不就完全淪爲打醬油的角色了?他們可沒有。不僅沒有,他們負責的事情還是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用火鐮和冰漪提供的鳳凰尾羽做陣基主要的作用是增加大陣的穩定性。爲了避免影響到整個陣圖的穩定性,不到萬不得已或者決定用整個組合陣圖與對方同歸於盡的時候不會動用到它們其中蘊含的靈氣。
陣圖的運行要靠靈氣支持,多數時候是用人輸入靈力控制聚靈陣從周圍吸收靈,考慮到他們人太少,分不出那麼多人控制聚靈陣,虞偲就給改成了直接使用靈石補充陣圖靈氣。一般人可做不出這樣的改動,因爲很少有人會像他那樣財大氣粗到不考慮要消耗掉多少靈石。
從開始出售法器,慕天玄的身上就沒缺過靈石。從開始出售丹藥,胡映雪身上也從沒缺過靈石。打從那次窮的身上就剩下命劍之後他們那些師兄弟都有渠道賺靈石,富裕程度不比最能賺靈石的慕天玄和胡映雪少多少。只要虞偲伸手,他們就無條件的把身上的靈石都拿了出來。
當然了,他們身上的靈石再多也有限。哪怕陣圖中的人把靈石都拿出來,那數量也是有限的。虞偲剛這麼改,最主要的依仗是宗門。自從有了迎客城,蒼朔宗和青雲門就沒缺過靈石。更不用說身爲靈脈探礦師一族的徐家人特別勤勞,暗地裡給兩個門派養了不少靈石礦。
多了不敢說,讓大陣堅持上一兩個月還是沒問題的。這面快沒了,九幽這個搬運工回去再那些過來就行。對於自己只能當個搬運工,九幽只能呵呵。他也想參戰,但人界的空間護壁承受不了他的大招,他又不喜歡用小招式。胡映雪說句話,他就專門負責跑後勤了。
這面大陣開始運行,九幽就回蒼朔宗那邊搬靈石。聽他簡單交待了下天極冰原那邊的情況,錢百斤就把存放靈石的倉庫打開,找了數百個弟子用儲物袋裝靈石。得到了消息,青雲門立刻讓人送來了大批靈石,裝靈石的儲物袋在蒼朔宗的正殿堆成了小山。
知道蒼朔宗這邊已經通過一個途徑送了增援過去,百川州的一些門派派人過來詢問詳情。看到正殿那兒堆了那麼一堆儲物袋,有人就問了。一聽到是怎麼回事,趕緊聯繫自家門派也送靈石過來。
在這樣的攻擊下,組合陣圖內靈氣非常充裕,一直保持在巔峰狀態。這種巔峰狀態不僅讓複製增幅後的攻擊威力變得更大,充裕的靈氣也讓陣圖內的人靈力恢復速度變得很快,並因此受益匪淺。
體內真元持續消耗,消耗速度不慢不快,恢復速度卻很快。輸出真元時會有意無意的刺激經脈,雖然不會很明顯,但的確會讓經脈擴展。就是因此,消耗真元過多時經脈會感到脹痛。真元恢復的快,不但不會出現後繼無力的狀況,還會有多餘的真元溫養經脈。持續這麼循環,可想結束此次戰鬥力在場的修者會發現怎樣的驚喜。
現在沒有誰去注意這個,就是覺得自己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不過精力不像體力可以用真元維持,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即使是修者也扛不住連軸轉。精力消耗光了,還有再多的力氣用用不出來。所以爲了保證始終有人維持道術輸出,陣圖中的人還是施行輪換制。
不知道是鎮魂臺下的那位還沒有完全甦醒,還是依舊在試探階段,如此戰鬥了一個月,從裡面衝出來的一直都是蟲兵。除了開始的時候因爲被攔截滾成一團時通過互相吞噬出現過高一等級的蟲兵,出現的都是最低級的蟲兵。
蟲兵的實力會因爲蟲化前的修者實力有些區別,還是可以說最低級的蟲兵是其中最好對付的一種。這一個月,只有出竅期的修者帶着等級比他們低的修者動了手。胡映雪就是其中一位出竅期修者,剛剛與尉遲瀚宇和顏回交換,和慕天玄一起帶着護衛僕役團的人退到後面打坐。
一個月下來,胡映雪的修爲境界和其他人一樣提高了不少。尤其去混元大世界那邊混到一個星級弟子身份的人,蒼朔宗出身的這幾位原本都是出竅期一層,現在已經至少是很穩當的出竅期三層。尉遲瀚宇不愧是大師兄,已經觸摸到出竅期五層的門檻。
不過修爲的提升不代表不會感到累。雖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替換休息,但因爲受環境影響,而且神經因爲戰鬥一直緊繃着,精力的恢復速度總是沒真元的恢復速度那麼理想。所以不止胡映雪,其他人的眉間也都帶着明顯的疲乏。
感覺真元流轉的阻塞感消失不見,胡映雪就睜開了眼睛。運起真元讓身體懸浮在半空,這樣可以直接用眼睛看清楚陣圖攻擊區域內始終不見減少的蟲兵大軍。記憶中也有這樣的場面,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她不會直接衝入過蟲兵大軍中間。
慕天玄擡起頭,心頭便是一顫。凌空站着的胡映雪一身白衣,手中拿着吞吐着五色華光的五靈劍。一身冷然的看着遠處,臉上卻面無表情,一如當年領着一衆神兵神將與天魔大軍時的模樣。
那時的胡映雪叫冰彤,即使當時的他是神尊也入不了她的眼。不是她眼界太高,只是因爲她沒有心。她的父親易風神尊說讓她去參戰,她便去了。易風神尊是讓她去多接觸人,她卻只記得戰鬥。
每次都身先士卒的直接衝入敵方大軍中,手中的劍所指之處無一不是敵人盡滅。這讓她的名望迅速飆升,開始衆人敬她是因爲她是神姬,後來衆人敬她是因爲她是戰神。卻沒幾個人知道,她那麼不懼生死只是因爲沒有心。
那樣的胡映雪是誰都抓不住的,所以當年的慕天玄和其他看着她的人一樣只能站在一邊。那種感覺很不好,至今那種憋悶到快要發瘋的感覺仍舊很清晰。因此回過神時,慕天玄發現自己已經將從身後將胡映雪抱緊。
感覺到抱着自己的胳膊比平時用的力氣要大很多,胡映雪轉頭看向慕天玄的眼睛,“你在想什麼?”
和記憶中那雙眼睛不一樣,眼前這雙眼睛裡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眼眸同樣清澈,但眼前的眼眸流光溢彩,不似以前只會讓人感覺清冷。慕天玄笑了,“突然覺得自己好蠢,居然拿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相比。”
胡映雪歪了下頭,“我有時候會想你怎麼會喜歡以前的我。以前那個我,我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很無趣。卻有很多人跟在我左右,怎麼都甩不掉。”
胡映雪這可不是在自謙,就是在說實話。慕天玄笑了下,“你出生便是神王巔峰,性情無慾無求的跟傳說中的聖人一樣,不知道怎麼就有人傳言說你極有可能重造聖人傳說。那些跟着你的人是衝這一點來的,我也是。
最初只是想探究爲何會有這樣說法才盯着你看,看着看着成了習慣,習慣了之後就成了執念。說實話,我也是在轉世之後才知道那種習慣是喜歡。恢復記憶後,我很慶幸當初讓習慣成了執念,直接破釜沉舟追下來。”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胡映雪直接回了慕天玄兩白眼,“轉世後的你好的沒學多少,壞毛病學了不少。當年的凌天神尊對別人有個好臉都難,現在卻將甜言蜜語說的一套一套的,估計傳到神界去會驚掉一地下巴。”
慕天玄挑眉,“不會再驚掉一地下巴。我放棄神尊之身追下來已經把他們的下巴都驚掉了,現在應該都還沒接回去。”
“所以你贏了。”越過慕天玄的肩膀看到陣圖外面的天空陰沉的顏色淡了許多,胡映雪拍了拍慕天玄的胳膊,“現在不是秀恩愛的,抱一會兒就行了。暴風雪好像小很多,你把衛星放出去探探周圍有沒有萬骷洞門人的蹤跡。這一個多月都沒見他那邊有什麼動作,感覺有些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