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宏宣帝要走的樣子,嵐昭儀趕緊跟着起身,問宏宣帝:“這麼晚了,陛下要去哪裡?”
宏宣帝溫柔地扶着嵐昭儀坐回牀上,道:“朕想起來還有些摺子沒有批,不然明兒早朝又要被言官彈劾了。”
看了看嵐昭儀不甘心的樣子,宏宣帝突然道:“若是你真想爲你表哥分憂,你可以以你自己的名義,給你表哥送人過去。”
嵐昭儀方纔轉嗔爲喜,從牀上下來,給宏宣帝拿了靴子過來幫他穿上,細問道:“臣妾從沒有給臣下賜過美人。應該是平妻呢,還是貴妾?”
宏宣帝笑了笑,搖頭道:“不過是個婢女,何必要給名份?再說,你只是昭儀,還不夠格給鎮國公賜平妻或者貴妾。”
嵐昭儀臉上紅了一紅,輕聲“啊?”了一聲,似乎十分意外。
原來只是送個下人過去,能起多大作用?
“你的位份,也只能送個下人而已。——不過若是鎮國公願意給你面子,將你送的美人擡舉成貴妾,也未嘗不可。”宏宣帝笑着低聲提點了嵐昭儀一句,便大袖翩翩,施施然走出了嵐昭儀的嵐清宮。
嵐清宮外面的月色撩人,宏宣帝的脣角越翹越高,心情十分愉悅。
嵐昭儀等宏宣帝走了之後,頹然地坐回牀上,半躺在跟個小房子一樣大的千工拔步牀的靠背上,深深地嘆了口氣。——聖上如今不若以前溫柔體貼,反而喜怒莫測,她突然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可是,站在高處,俯瞰衆生的感覺是那樣好,比她當日在隴西長興侯府內院苦苦掙扎的日子,不知要好多少倍。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紅錦躡手躡腳地走進來,低聲問嵐昭儀:“娘娘要不要沐浴?奴婢給娘娘備了熱水。”
嵐昭儀搖搖頭,拍了拍自己的牀邊,道:“坐下,陪我說說話。”
紅錦脫了鞋子,走上拔步牀的腳踏板,坐在了嵐昭儀牀邊,輕輕地給嵐昭儀掖了掖被子,問她:“聖上對娘娘寵幸有加,娘娘如何愁眉不展?”
嵐昭儀苦笑了一下,道:“你不明白的。聖上連夜就走了,我心裡有些不踏實。”就算是不明白到底是爲什麼,嵐昭儀也敏感地意識到,聖上這幾日,對她大不如前了。
紅錦想了想,對嵐昭儀道:“娘娘,不是紅錦多嘴,只是聖上如今的心,又有一小半放到皇貴妃娘娘那裡去了。特別是四皇子,聖上這些日子,對他越來越疼愛,每天都要去看看他纔去上朝。”
嵐昭儀從牙齒縫裡吐出一句話:“年老色衰,也只能用兒子爭寵!”
紅錦微微笑了笑,又道:“娘娘說得是。不過人家雖然有個兒子,卻沒有好孃家。哪像娘娘,不說長興侯府如今搬到京城,會是娘娘的一大助力。還有京城裡面頂尖兒的鎮國公府,更是娘娘的一大倚靠。——若是鎮國公真的站在娘娘這一邊,奴婢擔保,娘娘什麼都不用做,肯定是最後的贏家。”
這話嵐昭儀愛聽,聞言笑着看了紅錦一眼,道:“你這張嘴,真是會說話。”
紅錦忙奉承嵐昭儀:“都是娘娘教得好。奴婢若是有娘娘一成的本事,這輩子也就受用不盡了。”
嵐昭儀笑着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不必奉承於我。我向來笨口拙舌的,我自己也知道。不必你提醒我。”說着,又悄悄地跟紅錦商量:“聖上讓我給表哥賜個美人下去,雖然只是做房裡人,可是有我照應,我表哥一定不會虧待她,定會擡舉成貴妾。”
紅錦聽了,微微有些失望。——還以爲最少是平妻,豈知只能是貴妾。這妻和妾,差別可就大了。
“你說送誰去比較好?”嵐昭儀試探着問紅錦。
紅錦搖搖頭,道:“奴婢見識淺薄,不敢妄言,擔心壞了娘娘的大事。”這當口兒,紅錦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露出想去的意思,以免讓嵐昭儀生疑。
嵐昭儀點點頭,道:“容我再想想。”
這幾天,宏宣帝過來的時候,紅錦不再躲在一旁,而是搶着做些端茶送水的事兒。她本生得好,又特意裝扮過,惹得宏宣帝也看了她好幾眼。
嵐昭儀看在眼裡,便下了決心,叫過紅錦道:“我想好了。我身邊的人當中,只有你是個拔尖的。你生得又好,又聰明伶俐,最重要的,還能對我忠心耿耿。——我想送你去表哥府裡頭,你覺得怎麼樣?”
紅錦做出吃驚的樣子,哭着跪下求道:“娘娘,娘娘,奴婢願意在宮裡伺候娘娘,不想到宮外去伺候別人。”對做婢妾不感興趣的樣子。
嵐昭儀更是警惕起來,問道:“難道你想留在宮裡,伺候聖上?”
紅錦全身抖了一抖,低着頭道:“奴婢不敢。娘娘多慮了。”
嵐昭儀勸她:“宮裡面這麼多娘娘小主,你不過是個宮女出身,最多隻能封個答應,位份低,照樣要伺候人。去鎮國公府就不一樣了,我跟我表哥說,讓你一去就擡舉你做貴妾,幫我看着表哥,別讓我表嫂拖後腿就成。——若是以後你比我表嫂先生下兒子,我自會幫你請旨,擡你做平妻。”
紅錦有些遲疑地問道:“鎮國公夫人不是已經有孕了?”就算她今兒就過去侍寢,明兒就懷孕,也趕不上在鎮國公夫人之前生下兒子啊。
嵐昭儀神秘地笑道:“你放心。我娘看過了,她懷得是個女兒。”
紅錦大喜過望,擡頭看着嵐昭儀道:“此話當真?!”
嵐昭儀微微一笑,道:“我有必要騙你嗎?”
紅錦破涕爲笑,給嵐昭儀磕了個頭,道:“多謝嵐昭儀成全!”
說動了紅錦之後,嵐昭儀便使人給自己的孃親長興侯夫人簡士芸傳了話,讓她進宮一趟。
簡士芸等着到了初一,便趕緊遞牌子進宮,求見嵐昭儀。
來到嵐昭儀的嵐清宮,簡士芸問嵐昭儀:“娘娘召臣婦入宮,可是有什麼事?”
嵐昭儀拉了簡士芸在一旁坐下,壓低了聲音悄悄地道:“有一事讓娘幫忙。”說着,將給簡飛揚送婢妾的事說了一遍,又道:“娘跟表哥說一說,讓他給我這個臉面,納了紅錦做貴妾,我的面上好看,聖上的面子也好看。”
聽見是這件事,簡士芸滿口應承。在她看來,這是在宏宣帝那裡過了明路的,跟聖上親自賜美人,沒有什麼兩樣。簡飛揚是一定會同意的,也不敢不同意。
從宮裡頭出來,簡士芸等不及第二天,馬上就去了鎮國公府,跟簡飛揚說話。
“娘娘的意思是,讓你納了紅錦做貴妾,彼此面子上都好看。你有了人服侍,你媳婦有了賢惠的名聲,也好打那些說她‘悍妒’的人的嘴,再則,也讓聖上放心。”簡士芸笑眯眯地跟簡飛揚說道,像是有天大的恩典一樣。
簡飛揚摸着下頜,沉吟良久,問道:“這是聖上的意思,還是娘娘自己的意思?”
簡士芸窒了窒,想說娘娘的意思,就是聖上的意思。
可是簡飛揚似乎看出了簡士芸沒有說出口的話,笑眯眯地道:“若是聖上沒有說過此事,假傳聖旨,可是大罪。”
簡士芸不敢再杜撰下去,訕訕地道:“你這孩子,就會嚇唬姑母。——雖然不是聖上的諭旨,可是 也是在聖上那裡過了明路,允了昭儀娘娘的。”
簡飛揚便有了譜,在心裡冷笑一聲,對簡士芸拱手道:“此事恕難從命。”居然一口回絕了簡士芸。
簡士芸吃了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着問簡飛揚:“你說什麼?我沒有聽錯吧?”長者賜,不敢辭。更何況是昭儀娘娘的諭旨,他怎麼敢?!
簡飛揚鄭重地點點頭,雙手背在身後,正色道:“姑母沒有聽錯。此事恕難從命,還望昭儀娘娘收回成命,不要爲難飛揚。”
簡士芸氣得滿臉通紅,忍不住站起身拍了桌子,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姑母和你表妹,會害了你不成?!”
簡飛揚冷笑道:“姑母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當日姑母在隴西長興侯府被妾室謝氏欺負得幾無立足之地,是寧馨掏心掏肺地幫着姑母和表妹,趕走了謝氏,讓姑母能夠重回長興侯府做當家夫人。也是寧馨在宮裡上下打點,才能讓表妹順風順水,爬到如今的位份。沒有寧馨,你們兩人哪裡能有今天的位置?!她爲你們做的事,你們不知感激也就算了,可是這樣落井下石,找個人來咯應她,又是什麼道理?——寧馨當初還不如不幫你們,今日也不會吃這樣的啞巴虧!”
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卻句句是實話。
簡士芸漲紅了臉,雙脣翕合,囁嚅了半天,纔拿了帕子拭淚,道:“我也知道你媳婦幫了我們很多忙,可是俗話說,疏不間親,一邊是我親生女兒,一邊是侄兒媳婦,你說,哪一邊更親?我應該幫哪一邊?再說,只要你表妹成了事,你和你媳婦能得到多大的好處,你想過沒有?——至於一個妾,再貴也是妾,到時候你把她打發了就是了。若是怕她給你媳婦添堵,直接一碗蕪子湯,絕了後患也行。又何必一口回絕,惹得昭儀娘娘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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