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芬看見衆人看着她的眼神奇怪,心裡更是惱羞成怒。她一直覺得自己在前世的職場也是洞察人心,無所不能的,怎麼如今卻是處處碰壁?
她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寧遠侯府是後族,他們裴家卻不再是首輔之家。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在哪裡都一樣。裴舒芬就不信,在這個人治大於法治的地方,她巴結着上頭的人還有錯了!
裴舒芬恨恨地想着,越發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待不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聲道:“大哥、二哥、三哥,你們這樣不管不顧地打了侯爺,可曾想過將兩個外甥置於何地?”
大少爺裴書仁對這個小妹妹很有些恨鐵不成鋼,冷了臉道:“我打得是對不起我妹妹的妹夫,跟兩個外甥何干?”
裴舒芬漲紅了臉道:“你們在這裡跟侯爺過不去,若是惹怒了侯爺,回去對兩個外甥也……”
她的話沒有說完,可是後面的意思,大家都聽得一清二楚。
裴家的人不由越發奇怪,大嫂沈氏一向不在大庭廣衆之下多言多語,現在都聽不下去了,嘆息道:“四妹,你不知道,就是要孃家人發狠,婆家的人才不敢怠慢大妹妹留下的兩個孩子。再說……”
若是做爹的在外面受了氣,回家就拿孩子出氣,這種人,連畜生都不如,還值得爲他求情?
“不用說了。”夏夫人臉色鐵青地打斷嫡長媳沈氏的話,看着裴舒芬道:“老四,以前我憐你年紀小,沒有拘了你過來,跟你二姐和三姐一起學規矩。現在看來,是我誤了你。你今日不用跟我們去寧遠侯府,自己回去自己屋子裡反省一下,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錯在哪裡!”雖然夏夫人已經打算將裴舒芬嫁到寧遠侯府,可是像她這樣,還沒議親,心就完全偏到婆家那邊,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實在是不智的行爲。
女人嫁了人,雖說就是夫家的人,可是如果完全忘了孃家,事事以夫家爲先,也是要不得的。沒了孃家倚仗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這年頭,女人如果只能巴着夫家,自然直不起腰桿做人。
夏夫人再嫁一個庶女去寧遠侯府,是要她幫着照顧兩個孩子平安長大的,不是這樣事事以寧遠侯府爲先,指責孃家人的不是的。
況且象她這樣上趕着男人,對一個女孩兒來說,實在不夠矜持,不夠明智。——以前以爲她是個聰明的,現在看來,還是年歲太小,不明白上趕着的不是買賣。
裴舒芬聽說不讓她去寧遠侯府,不由慌了神,連忙跪下給夏夫人磕頭道:“請母親恕罪。女兒再不敢說話了……”她的聲音淒厲尖細,順着半開的大門,遠遠地傳了出去。
二小姐裴舒蘭和三小姐裴舒芳對視一眼,都心下嘆息。不管怎麼說,裴舒芬到底是她們的小妹妹,既然她有這樣的心願,她們能做得,也就是成全她了。
兩人便起身站到夏夫人身邊,低聲爲裴舒芬求饒。
夏夫人擡眼看見老四裴舒芬臉上又出現那股倔強執拗的神情,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也放下筷子,道:“我不吃了。你們慢慢吃,我先去和老爺說說話。”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二小姐裴舒蘭和三小姐裴舒芳忙跟了上去。
裴舒芬咬咬牙,也起身跟着走出去。
楚華謹站在飯廳外面,左面的臉高高得腫了起來。身上穿着青綢直綴,也被馬鞭抽裂幾條口子,露出裡面的貂皮大襖,幾絲貂毛迎風招展,甚是打眼。
夏夫人走出飯廳,本來還想說幾句軟話,可是看見楚華謹還穿着大毛衣服,又怒上心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了。
裴舒芬走在最後,滿眼含淚的看着楚華謹被打得一身是傷,嘴脣翕合,卻又不敢再說什麼。
楚華謹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知道裴舒芬給他求情,犯了忌諱,讓裴家的人不高興了。此時看見裴舒芬磕得發紅的額頭,楚華謹更是覺得心裡堵得慌。這個女孩兒,真是豁出去了……
“我沒事。你放心……”裴舒芬從他身旁走過的時候,楚華謹輕聲對她說道。
裴舒芬心頭一喜,卻並不敢做出高興的樣子,只是深深低了頭,極小聲的“嗯”了一聲,便跟了夏夫人出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裴家的人,坐了兩輛大車,跟着寧遠侯楚華謹到了寧遠侯府弔唁。
裴舒芬在兩個姐姐幫忙求情下,終於得夏夫人允許,也跟着一起過來了。
因爲是孃家人,寧遠侯府自然是當上賓接待。
寧遠侯楚華謹回到侯府內院上房,看見太夫人正在他屋裡,打了個招呼道:“娘來了。”又讓人上茶。
太夫人一見楚華謹滿臉的傷痕,又心疼,又不好開口,只是忙道:“快拿藥膏來,給你們大爺上藥。”看了看楚華謹身上,不由嘀咕道:“怎麼還動了鞭子?”
楚華謹一邊脫了被打爛了的外袍和裡面的貂皮大襖,一邊道:“娘不要擔心,其實就是看着滲人,做個樣子而已。娘也知道他們越州人素來如此。”
桐葉見太夫人吩咐要給侯爺上藥,連忙取出早就備下的正紅花油,預備給侯爺擦洗淤青。
楚華謹忙攔了桐葉的手道:“不用給我擦藥。先給我找身棉袍出來。”論理,楚華謹也是守孝之人,身上不能穿大毛衣裳。本來以爲他把貂毛大襖穿在裡面,外面罩着青綢直綴,不會有人知道。誰知被裴家三兄弟拿鞭子一抽,抽破了外面的青綢直綴,露出裡面的大毛襖子,實在是丟人得很。
桐葉看了太夫人一眼,見太夫人也沒有說什麼,只好放下正紅花油,去裡屋取出今年新做的藏藍色棉夾袍過來,幫着楚華謹換上。
楚華謹換上衣裳,又忙忙地去會芳閣跟裴家人還禮。
在裴舒凡的靈前,裴家的三兄弟又擼起袖子,赤手空拳地打了楚華謹一頓。
楚華謹忍住沒有還手,被裴家三兄弟打倒在地。
齊姨娘聽說裴家人過來了,便帶着自己的媽媽過來會芳閣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見侯爺被裴家的三個男人打得鼻青臉腫,不由嚇得魂飛魄散。她是京城長大的,家裡也沒有越州人的親戚,從來沒有見過這等事,便不顧一切地從門外衝進來,撲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擋在楚華謹身前,對裴家的三兄弟哀求道:“求各位舅爺手下留情。我們侯爺爲了夫人,也是熬壞了身子……”
裴家三兄弟見一個穿白色孝服,氣質不凡的女子從會芳閣門外衝進來,忙停了手,對着那女子冷聲道:“這裡是我妹妹的靈堂,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到這裡來?”
齊姨娘忍了怒意,不搭理裴家的三兄弟,轉身扶起身後的楚華謹,低聲問道:“侯爺,您還好吧?”
楚華謹一見齊姨娘才知道壞事了。
正室夫人去世,他的妾室、庶子、庶女們,應該都過來磕頭守靈纔是,如今卻只有裴舒凡嫡出的益兒和謙謙守在這裡。
此時岳母夏夫人懷裡抱着一歲大的楚謙謙,舒凡的孃家大嫂沈氏抱着三歲大的楚謙益。別的姨娘和庶子、庶女都不見蹤影。
“我沒事。你快去把琳兒叫過來磕頭守靈,還有蘭姨娘、桂姨娘、方姨娘和桐雪那裡,和文瑢、文璋都要一起叫過來。”楚華謹趕緊吩咐道。
裴家的大少爺裴書仁聽楚華謹這意思,這個扶着他起來的女人,不過是個小妾,心頭怒氣更盛,想要發作,卻沒有這個理兒。——他是正室的嫡親大哥,侯爺的大舅子,要是跟妹夫的小妾起了口角,可是丟人的事兒。
沈氏在旁看得清清楚楚,見這女人不過是個妾室,便也曉得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兄弟不好再出頭了,此時正是用得上女人的時候。
沈氏漫步從會芳閣裡走出來,站在楚華謹和齊姨娘身前,正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小妾衝撞正室的靈堂,驚擾了正室的靈位,侯爺要不給個說法,我們就帶她見官去。——看看妾犯妻,是個什麼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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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