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娘娘,五位新晉的貴人來給皇貴妃娘娘請安來了。”鳳栩宮的大宮女紅丹在偏殿暖閣外回道。
皇貴妃收回瞭望着屋頂藻井的視線,想了想,道讓她們去正殿候着,你服侍我換衣裳。”
紅丹應了,叫了一個宮女去將五位貴人領去正殿,掀開暖閣的簾子,進來幫皇貴妃梳洗換衣。
皇貴妃在牀上歇了半個月,雖然瘦了些,精神頭倒是好得很。
紅丹找出皇貴妃的鳳冠霞帔,翼翼地服侍皇貴妃穿戴好。
皇貴妃對着大大的穿衣鏡前後照了照,又去首飾盒裡挑了一支丹鳳朝陽赤金鑲翡翠五彩掛珠釵戴在髮髻正中。鳳嘴裡銜着長長的真珠掛簾,正好垂到皇貴妃雪白豐腴的額頭上。
紅丹在皇貴妃身後舉着一面一尺來長的掛鏡,給皇貴妃照着身後的裝束。
“今天都哪五位貴人?”皇貴妃一面照着鏡子,往脣上點上口脂,一面有些好奇地問道。
她這陣子在坐月子,只聽說皇后最後圈選了五位貴女入宮,先都從最低的選侍起封。給聖上侍寢之後,就擡爲貴人。若是有了身孕,再封婕妤。
而聖上倒是沒有特別的喜好,十日之內,將這五位貴女盡皆幸了。於是宮裡就多了五位貴人出來。
紅丹見皇貴妃終於問起這些新入宮的貴人們,忙笑着回道有關雎宮的嵐貴人、趙貴人,還有芳華宮的陳貴人、林貴人和王貴人。”
皇貴妃心裡一動,回頭問道蘭貴人?——可是姓蘭?”大齊朝後宮裡的貴人一般不上封號,都是以姓稱之。
紅丹抿嘴笑道皇貴妃娘娘真是聰明,一聽就這位嵐貴人不同凡響了。——這位嵐貴人姓陳,是五位新封的貴人裡面,唯一有的封號的。聖上誇她‘溫柔和順,如蘭似麝’,就用了她名字裡的“嵐”字做了她的貴人封號。而且這幾天,都是召她侍寢,別的貴人得的雨露,不及她的一個零頭。”
說完這話,紅丹又悄悄靠近了皇貴妃幾步,俯在她耳邊道皇后宮裡那邊的小德子公公已經又開了賭局了,賭五位貴人裡面,誰會最先藍田種玉,得封婕妤。這位嵐貴人,可是大熱門呢!”
皇貴妃噗哧一笑,道小德子還是那麼好賭!”
紅丹也跟着笑,伸手將皇貴妃身上的霞帔理了理,悄聲道上次被皇后宮裡的管事姑姑抓了個正着,罰了他一年的月錢,又撥去倒夜香的御香房做了半年苦役,如今纔剛剛,就又賭上了。”
皇貴妃想起小德子那憊懶樣兒,忍俊不禁道既如此,本宮也拿五十兩銀子,去押一押。”
紅丹十分高興,忙問道娘娘押誰?”
皇貴妃緩步往殿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道當然是嵐貴人。”
名字裡有個嵐字,又姓陳,除了陳宜嵐,再無別人。
想不到沒過幾年,又見到她了。
那一次,她是和皇后爭鬥的第一個犧牲品。她的死,一直是一個謎。皇后那邊的人以爲是皇貴妃做的,皇貴妃這邊的人以爲是皇后做的。
而鎮國公簡飛揚是嵐貴人的嫡親表哥,簡飛揚的妻子也一度跟嵐貴人非常要好,經常來宮裡跟她請安敘話。所以嵐貴人突然橫死,又有諸多線索指向皇后,簡飛揚的妻子就認定是皇后做的,並說服簡飛揚站在了這一邊。
嵐貴人之死的最後得益人,變成了這一派。當時還慶幸漁翁得利,孰知就因爲這“漁翁得利”,反而讓聖上開始對起了疑心。——因爲兇手,一般就在得益最大的人當中。
當時很多明的暗的線索都指向皇后宮裡,可是就因爲太過明顯,多疑的聖上反而越來越不是皇后所爲。又加上得了鎮國公簡飛揚的相助,反而讓聖上忌憚起來。到後來,看上去笨口拙舌,經常昏招迭出的皇后,居然讓聖上真正放下心來。
在冷宮三十年,到最後才明白,一個不聰明、時常容易被人拿住把柄的皇后,還有一個驕橫跋扈,口碑很差的寧遠侯府,纔是聖上能夠放下心來,不怕外戚坐大的真正原因吧。——聖上的心思,裴舒凡早就摸得透透地了。這個可怕的幸虧沒有進宮。若是她進了宮,恐怕這大位,跟和皇后都沒有關係了……
皇貴妃一邊想着,一邊來到了正殿。
這一次,她一定要挽救這位可憐的姑娘。她不該橫死,沒有人去跟皇后奪嫡,她應該會長命百歲。
坐在鳳栩宮正殿裡高高的寶座上,皇貴妃端顏看着寶座下方的紅氈地面上,跪伏着五位年輕的貴人,溫言道起來吧。到本宮這裡,你們不必拘禮。”
五位貴人鶯聲嚦嚦地謝了恩,從地上站了起來。
皇貴妃和顏悅色地跟下方的貴人們一一問過話去,特地把嵐貴人留在最後面。
等問到嵐貴人的時候,皇貴妃仔細看,果然見她還是同以前見過的一樣秀麗大方,不過以前的她,眉目間總是有一段揮之不去的愁悶之意,對誰都翼翼,生怕得罪人。伺候聖上,也特別能作低服小。聖上雖然憐惜她,可是也看輕她。
現在的她,卻眉目舒展,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同以前畏縮膽怯的樣子判若兩人。
皇貴妃在心底裡暗暗稱奇。不過事情總是向好的方向發展,她也就不多追究了。
嵐貴人也在下方細細地打量皇貴妃。聽說皇貴妃今年有三十一歲了,保養得還不。不過生過兩個孩子,之前又在民間生活了十多年,到底比不上那些一直養尊處優的貴婦們。遠的不說,就說的舅母,比皇貴妃大上一輪多,卻看上去,似乎比皇貴妃保養得還好些。又看皇貴妃臉上雖然白淨細膩,可是眼角間已經有了細細的紋路。只是一雙眼睛明亮溫暖,見之可親。
想起臨入宮前,表嫂賀寧馨對叮囑的話,嵐貴人又靜下心來。——表嫂說過,有容乃大,無欲則剛。只要不貪心,不強求,就算是龍潭虎穴的深宮大內,也能遊刃有餘,似閒庭信步般悠然來去。又叮囑過許多應付那些見不得光的小伎倆的手段。其實並不複雜,只要將的一切置於陽光之下,一切的陰謀詭計就沒有了生存的土壤。
靠着表嫂的叮囑,已經躲過了兩次別人的暗算。如今這些人也軟硬不吃,又入了聖上的眼,應該會消停一陣子了。
而這位皇貴妃娘娘,表嫂說過,是個有七竅玲瓏心腸的靈透女子,在聖上心裡地位不同一般。還說她雖然生了,可惜是一個早產兒,能平安養大就不了,在聖上心裡,更是會多幾分憐惜。
所以無論是對皇貴妃娘娘,還是皇后娘娘,嵐貴人能做的,就是保持同樣的距離,不能遠,也不能近。聖上那裡,就算得了寵,也不能去主動邀寵。
表嫂說得很明白,在宮裡面,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所以讓她千萬不要自作聰明地去耍手段來左右逢源。待人處事只要光風霽月,落落大方,自然會有的後福。
嵐貴人看着皇貴妃的眼睛,下意識覺得皇貴妃對她有些親近之意,心裡微微有些奇怪,卻也高興。一個有善意的人,總比一個有惡意的人要好。
皇貴妃見嵐貴人也在打量,嘴角含笑,對她微微點了點頭,又命紅丹取了封賞的飾物,讓五個宮女託着大紅的托盤,每個托盤上放了一柄翡翠玉如意。送到五位貴人面前。
“不過是彩頭。本宮恭祝各位貴人事事如意,心想事成。”皇貴妃笑着起身,從寶座上走了下來。
各位貴人這是要送客的意思,便紛紛接過賞賜,謝了皇貴妃的大禮。
皇貴妃走過嵐貴人身邊的時候,略微頓了頓,卻沒有再言語,徑直出了正殿,回的偏殿暖閣裡去了。
嵐貴人不動聲色地望着皇貴妃遠去的背影,琢磨着不知時候才能等到表嫂進宮,跟再傾談一番。
那時候在鎮國公府裡,表嫂說得很多話,也是一知半解,囫圇吞棗地先記下再說。如今日子一天天,越發覺得表嫂所言是金玉良言,恨不得再拉着表嫂多問幾句纔好。可惜她還是個小小的貴人,起碼得封了婕妤之後,才能讓家人進宮探望。
而賀寧馨嫁到鎮國公府裡,已經過了快兩個月,鎮國公府裡裡外外都上了手,外院的管事東興本來就是許的人,自然對賀寧馨言聽計從。內院裡面,最難伺候的簡老如今深居簡出,就算偶爾出一趟門,也是到處尋醫問藥,想將臉上的眼斜嘴歪給治好了,倒沒有多少來找賀寧馨的茬兒。
賀寧馨終於收拾妥當,覺得是時候去裴家探望一下楚謙益和楚謙謙了。
在賀家姑娘身上重生,到現在也纔將將九個月的。而且剛醒的時候,就得知兩個孩子已經被接回以前的孃家裴家,由的爹孃裴老爺和夏親自教養。才放下心來,將全部心思都放在熟悉“賀寧馨”這個身份上面。
好不容易等到成了親,是已婚婦人,可算是能正大光明地出門去了。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見到的兩個孩子纔好。
爲了這一次的別後重逢,賀寧馨給楚謙益和楚謙謙各做了一套天水碧的衣衫,又給兩個孩子各打了一個赤金的長命鎖。她現在的身份,送的禮物太貴重了,裴家會生疑。太簡陋了,又過意不去。只好在看似普通的衣衫料子和飾物上下功夫,總算既能拿得出手,又能體現的一片心意。
都準備好了,賀寧馨又讓人去裴府送了帖子,約定了明日午後,去裴府探訪。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