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英語說的真不錯。”麥克端過來水滿臉堆笑，諂諛倒是不至於，只是對病人的關心。
“沒辦法，這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錢。”李牧說的半真半假。
從程序猿的角度上說，這句話說的絕對沒錯。就算是應用到現在的語境中，也能說得過去，畢竟在目前的大清國，只要會幾句英語，那就幾乎必定能在總理衙門求個一官半職。
“你很幸運。”麥克由衷讚美。
“你指的是這個嗎？”李牧指了指自己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腦袋。
“啊——這只是一個意外。”麥克馬上就矢口否認，不過接下來也有話說：“或許這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你只需要在美國待上幾年，回國之後肯定會受到重用，這和你之前的家境相比應該是一步登天，還有，縱然是你在求學期間，你每個月也有五個美元的零花錢，你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銀子是清帝國的通用貨幣，一兩海關銀和一美元的兌換比例大概是一比零點八，每個月五美元，換算過來就是四兩銀子，每年就是四十八兩，比一個七品知縣的俸祿還要高。
當然這是在不考慮養廉銀的前提下。
聽到留學期間還有零花錢，李牧的心情就舒服多了，萬惡的封建主義還是有點好處的。
“你的事我聽說了，雖然讓你上船的手段有點卑鄙，但必須要說，這將是你人生的一個轉折點，而且如果你沒有失去記憶的話，那麼你應該還記得你以前生活在城隍廟裡——”麥克的話讓李牧目瞪口呆。
這確實是個意外，除非是孤兒，否則不會生活在城隍廟裡。
怪不得秦牧沒留辮子，一個沒人管沒人問的孤兒，沒人在乎你有沒有辮子，一個孤兒既沒錢也沒心情去打理辮子。
既然是個孤兒，李牧也就能理解爲什麼他會在船上。
可以肯定的是，李牧上船絕對不是心甘情願，被包着的腦袋就是證明，李牧是被人打暈了帶上船的。
清帝國的留美學童計劃時間跨度長達十五年，也就是說，這些十一二歲的孩子要在美國待十五年左右，這期間所有人不得回國，自然也就最大程度減少了露餡的可能。
而且這年頭的醫療水平不怎麼好，小孩子在長大成人的過程中很容易出現意外，夭折的概率有點高，只要頭兩年糊弄過去，過幾年以夭折的名義報上去，絕對是天衣無縫。
想明白了這一關節，李牧也終於搞清楚了剛纔陳荔秋的表情爲什麼會尷尬。
麥克也是個話癆，絮絮叨叨的向李牧透露出很多信息，比如那位陳荔秋大名叫陳蘭彬，中過進士，在清政府內的正式官職是正三品的太常寺正卿，地位和二十一世紀的文化部部長差不多；又比如李牧他們是第一批留美學童，30個孩子裡有24個是廣東人，只有一個是上海本地人——不對，加上李牧是兩個——也不對，李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身體原來是哪裡人——
當然了，除了這些消息外，還有不少李牧感興趣的消息，比如李牧他們這些孩子的目的地是新英格蘭地區，他們將在舊金山地區登陸，然後乘坐火車前往新英格蘭地區。
新英格蘭地區位於美國大陸東北角、瀕臨大西洋、毗鄰加拿大，由緬因州、佛蒙特州、新罕布什爾州、馬薩諸塞州，羅得島州、和康涅狄格州等六個州組成。
新英格蘭地區是美國教育最發達的地區，沒有之一，馬薩諸塞州也就是麻省，這裡有舉世聞名的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另一所和哈佛大學齊名的耶魯大學也坐落在新英格蘭地區的康涅狄格州。
從這一點上看，清帝國對留學目的地的選擇上也是煞費苦心，如果李牧他們這些人真的學無所成，那可真是浪費國駑，對不起江東父老。
“——相信我，你的起點本身就比其他的孩子們高，因爲你會英語，這能幫助你更快的融入美國，所以我看好你，如果將來你們之間能誕生大人物，那麼我相信你是最有可能的——”麥克說話間慢慢解開李牧頭上的繃帶，忽然又喊起上帝“上——上帝，這是怎麼回事？你明明受過傷的，但——但爲什麼連個疤痕都沒有——”
麥克看着手裡還染着血的繃帶，揉了揉眼睛，然後又摸摸李牧的頭頂，最後乾脆把蠟燭端過來湊近了翻來覆去的看，一臉的懵逼。
李牧手邊沒鏡子，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腦門子，好歹李牧的手沒事，李牧順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果然是光溜溜的只有一層頭髮茬子，摸不到絲毫傷口的痕跡。
“我的醫療水平居然有這麼高麼——上帝，我明明只是個獸醫——”麥克已經被驚呆了，嘴裡說的話讓李牧哭笑不得。
原來是個獸醫——怪不得這爲醫生長得五大三粗，這要是瘦一點想給馬釘個馬蹄鐵說不定會被一蹄子給踢飛。
也不對，那是鐵匠的活。
“真神奇！你這裡半個月前破了個洞，我還以爲你不會醒過來——”麥克用手比劃着自己的腦袋，位置讓李牧不寒而慄。
這特麼可是後腦勺，稍微用點力就能把人打死，劫李牧上船的傢伙估計和李牧有仇，這不是綁架，這壓根就是特麼的謀殺。
“啊，我感覺頭還是有點疼，親愛的麥克，你能不能還幫我包起來？”李牧眼珠一轉就來了主意。
二十一世紀的程序猿放在二十一世紀肯定是比較木訥的，但如果放到十九世紀中晚期，那也是妖孽一樣的存在，畢竟生活在知識大爆炸的年代，耳濡目染之下眼界比這年代的人開闊許多。
“不用，你已經好了，不再需要這難看的玩意兒。”麥克對他的職業沒有絲毫尊重，把手中的繃帶團成一團塞進藥箱。
“很需要，至少有了這個，我晚上能多吃一道菜。”李牧眨巴着小眼睛，表情極爲天真。
“我要收回我的話——”麥克嘴巴張的就像即將分娩的母牛，一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你們中一定會出現大人物的，那個大人物肯定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