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太后的人都知道,這串佛珠是德宗送給太后的,太后時常拿出這串佛珠來,就好像是在和德宗皇帝說話一般。
“還是老大好,老大什麼都聽說我的,從來不違逆我,我真是後悔,爲什麼從小到大都寵愛小兒子,還時常教導老大,要將東西讓給弟弟。”
什麼都東西都要讓給弟弟,就連皇位也讓了,結果卻得到這麼個結果。太后提起就是心痛……
太后不知道的是,她的話被立在門外的永慶帝聽得清清楚楚。
永慶帝臉色鐵青,拂袖而去,走到壽康宮門口,朝宮人吩咐道:“看牢了太后,太后不得離開壽康宮半步!”
……
這就是明言聖旨,要將太后禁足了。雖然永慶帝用的理由是太后病重,任何人不得打擾,太后也不適合出來走動,但是消息傳到宮妃們耳中,卻仍然免不了犯嘀咕,只不過是私下裡犯嘀咕。
坤寧宮
陳皇后得知太后被禁足了,手上一頓,茶杯直接翻了。
“怎麼回事?陛下爲何會將太后禁足?”陳皇后也顧不得茶水漬沾到衣衫上,疾聲問道。
宮人答道:“陛下說太后鳳體欠安,需要靜養。”
陳皇后眉頭緊皺,沉思片刻,搖了搖頭,說道:“即便是要靜養,那也不至於要將太后禁足啊,而且還明言聖旨,這不可能……”
若真的只是爲了太后的身體着想,怎麼會將太后禁足呢,犯了錯的人才會被禁足。
“太后和陛下之間是不是發生了爭吵?”陳皇后又問道。
永慶帝將祁王軟禁了,而今謠言四起,徹底將永慶帝和祁王的微妙關係推到了風口浪尖,這兩個人都是太后的至親。陳皇后想,太后必然會坐不住,她去找皇帝理論,然後兩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永慶帝一怒之下將太后禁足了,這倒是有可能發生。
陳皇后和永慶帝是結髮夫妻,又早早地收起了兒女心思,她看永慶帝一直都是最客觀的角度看,依她對永慶帝的瞭解,太后禁足必然是因爲兩人發生了矛盾。
“陛下出宮了一趟,回來太后就命人請陛下前去,陛下沒去,太后就直接去了御書房,據奴婢所知,太后從御書房出來的時候,就黑着臉的。”宮人一五一十地說道。
陳皇后皺着眉說道:“看來的確如本宮所料。哎,你方纔說陛下出宮了?”
“陛下不常出宮,眼下京中謠言四起,陛下應該是忙的脫不開身才對啊,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宮呢?”陳皇后疑惑地說道,“陛下去了哪兒?”
宮人搖了搖頭:“請娘娘恕罪,陛下去了哪兒,這個暫且不知。”
“去查。”陳皇后正色說道,末了,又添了一句,“小心點,不要讓人發現了。”
永慶帝連太后這個生母都能禁足,更何況是旁人了,陳皇后一直不得寵,因而行事向來小心翼翼,力求不被任何人抓住把柄。
宮人面露難色,遲疑着說道:“娘娘恕罪,奴婢覺得只怕很難查到。”
陳皇后臉色微變,宮人連忙跪下,道:“奴婢無能,請娘娘恕罪。”
“起來說話,爲什麼查不到?”陳皇后虛扶一把。她素來治宮嚴謹,但是對待宮人卻並不嚴苛。
宮人謝了恩,方纔答道:“娘娘,奴婢其實之前就打聽過,但是陛下出宮帶的人很少,而且都是心腹,陛下是有心不想讓人知道他去了哪兒,若是奴婢去查,只怕難免會被陛下得知。”
永慶帝有心隱藏,那就不好辦了,陳皇后雖然是一國皇后,但是到底只是皇后,不是皇帝。
陳皇后沉思片刻,擺了擺手,道:“罷了,查不到也總好過被惹了陛下不快。”
她沒有強求,她這個皇后,原本就是隻要保全自己就夠了,陛下能太后都能禁足,心中必然有怒意,這個時候她更加不該去觸怒陛下。
“娘娘,奴婢倒是覺得,您不好查,但是陛下出宮,或許宮外的人能幫上忙。”宮人提議道。
陳皇后眉梢微挑:“你是說……鎮南王世子妃?”
隨即,點了點頭,道:“依着鎮南王府的勢力,這的確不難。本宮記得世子妃的肚子快七個月了,眼看着就要生了,你去從庫房裡找些合適的東西來,送去給世子妃。鎮南王世子在外征戰,他的家眷,本宮理應照拂。”
她是皇后,關愛朝臣的家眷,這也無可厚非,更何況謝卿和臨安公主的關係極好,就連陛下都不能懷疑什麼。
“還是娘娘想的周到,奴婢這就去。”宮人笑着點頭應下。
陳皇后輕笑道:“本宮空有皇后之名,只能這樣小心翼翼。”
……
皇后賞賜東西給鎮南王世子妃,這原本不是什麼大事,也不是什麼出乎尋常的事情,但是永慶帝已經誰都不信了,早就命人監視着宮中的一舉一動,坤寧宮的宮人還沒走出皇宮,就已經被攔住了。
高公公將此事稟告與陛下。
永慶帝眼睛微眯:“搜過了?”
高公公伺候永慶帝多年,對於永慶帝的每一個舉動都十分熟悉,每當永慶帝將眼睛微微眯起時,他就知道陛下內心是懷疑的。
“都搜過了,也沒有旁的東西,就是寫藥材錦緞之物,都是女子生產時用得上的,進出的宮人也都所夠了,沒有異常。”高公公不緊不慢地答道。
永慶帝沉默不語。
高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搜也搜過了,宮人眼下還被攔在宮門口呢,要不要放行?”
陳皇后是重點關注對象,坤寧宮的人能不能放心,就要看永慶帝的意思了。
“什麼也沒搜出來,但是有些東西死可以口傳的。”永慶帝語氣淡淡的,“世子妃臨產在即,皇后就不要去打擾她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放行了。高公公心中微嘆,陛下從來沒有防備地這般緊。但是陛下吩咐了,下面的人也只能照做。
因而,不多時,陳皇后就不看到自己的宮人拿着禮盒回來了。
“怎麼回事?不是叫你去將東西送給鎮南王世子妃嗎?”陳皇后眉頭微皺。
“娘娘,守宮門的侍衛說,陛下吩咐世子妃即將臨產,不許人去打擾,所以就不讓奴婢出宮。”宮人垂眸答道。
陳皇后臉色微僵,“陛下……連這個都要起疑?”
她雖是皇后,但是向來都是按永慶帝的喜好辦事,盡力不惹惱永慶帝。而且她一個無子的皇后,她的父親陳國公也去世了,她實在已經沒有什麼地方需要永慶帝防備的了。
她不過是派人給世子妃送些東西,這都不行,足見永慶帝的戒備心有多重。
陳皇后心頭浮現起一絲恐懼,嘴脣抿的緊緊的,“陛下可在御書房?本宮去給陛下請安。”
御書房
一聽到陳皇后求見,永慶帝的眼眸微動,隨即吩咐道:“讓皇后進來。”
高公公得了同意,方纔請陳皇后進去,陳皇后走進房中,直接朝永慶帝行跪拜大禮,“臣妾有罪,請陛下恕罪。”
跪拜是大禮,尋常時候是不用行這麼大禮的。永慶帝放下手中的筆,看向陳皇后,淡淡地說道:“皇后何出此言?”
陳皇后答道:“臣妾原本想着世子妃就要生了,臣妾身爲皇后賜些東西給她,聊表心意,卻不想惹惱了陛下,請陛下恕罪。”
三言兩語,將來意說明,但是她卻避而不談,陛下爲什麼惹惱了。
永慶帝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皇后是通透的人,既然明白了,那就退下吧。”
說完,又拿起筆繼續批摺子,似乎對於皇后的到來並不感興趣。
陳皇后心裡咯噔一跳,永慶帝越是這樣,她越是不安。永慶帝這樣不鹹不淡的態度,喜怒不形於色,實在讓人感到膽戰心驚。
陳皇后咬緊了嘴脣,硬着頭皮說道:“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想詢問陛下,還請陛下恩准。”
永慶帝眼眸微擡,目光落在陳皇后身上:“哦?”
隨即變了臉色,語氣也變得分外冷硬,“皇后也想問祁王之事?”
他的語氣中充斥着不悅和警告,陳皇后體會的出來。永慶帝對祁王之事很是不悅,但凡是提及祁王之事的人,他也都會不滿。
陳皇后向來都是小心翼翼的侍奉永慶帝,自然不會觸黴頭。
當下連忙解釋道:“陛下誤會了,臣妾只是已經很久沒有道媛兒的家書了,也不知道她在西北好不好,後宮不得干政,但是臣妾實在憂心媛兒,還請陛下告知臣妾,西北可好,媛兒可好?”
聞言,永慶帝的臉色稍緩,見陳皇后面露憂愁之色,不像作假。臨安公主是陳皇后唯一的孩子,西北又不安穩,陳皇后記掛着臨安公主的安危,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媛兒很好,皇后不必擔心,駙馬將她照顧地很好。”永慶帝淡淡地說道。
陳皇后輕嘆一聲,道:“大越和北戎已經開戰多時了,這一仗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只要西北一日不得安寧,臣妾這心就始終不能安穩。”
永慶帝眼眸微凝,道:“皇后也是長於西北,又是將門出生,你的父親陳國公從前就是守衛西北的良將,怎麼如今皇后倒是變得這般膽小了?”
“陛下說笑了,正是因爲臣妾出生西北,所以臣妾才這般擔心啊。”陳皇后皺着眉頭說道,“北戎人勇猛善戰,又狡猾多變,臣妾父親鎮守西北多年,對北戎人也很是瞭解,可是即便如此,這一次北戎進攻邊關,父親沒過多久就戰亡了。臣妾父親極善兵法謀略,可是仍然落得如此下場,陛下您說,臣妾能不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