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將遺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這封遺書是謝二爺留給林氏的,他早知自己性命不保,因爲謝容桑不會放過他。
當年,謝二爺不忍謝容桑在邊關受苦,偷偷將她從邊關救回來,想讓她過安穩的日子,但是沒想到謝容桑卻勾搭上了皇帝。這也就罷了,但是謝二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謝容桑居然偷盜了鎮南王的兵符,一個女人要兵符做什麼?謝二爺這才驚覺他或許就不該將謝容桑從邊關救回來。謝二爺爲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將兵符從謝容桑手上偷走。
謝二爺心裡很明白,兵符沒了,依着謝容桑的性子,必然不會放過他,所以他早就知道要死了,提前寫下這封遺書,並且夾在當初他和林氏的合婚庚帖中,他知道合婚庚帖只有林氏纔有可能翻看,外人絕對找不到。
“那個謝容桑真是狼心狗肺,你父親好心好意救她,她卻恩將仇報,還毒死你父親。”林氏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謝卿的手指捏的緊緊的,果然是謝容桑做的。
“母親,這封遺書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謝卿問道。
林氏搖了搖頭,“沒有,只有我們倆知道。”
謝卿爲林氏擦乾眼淚,拉着她的手,正色說道:“母親,害死父親的人,卿兒不會放過,但是這個謝容桑非同小可,爲了您的安全,母親您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對任何人都不能提起遺書的事情,這也是父親的意思。父親給您留下這封遺書,就是擔心有朝一日,謝容桑對您不利,母親您可明白。”
實際上,謝二爺留下這封遺書,準確地說是擔心謝容桑對林氏和謝卿母女不利。他在信中提及,倘若謝容桑逼問兵符的去向,只管實話實話,兵符早就被謝二爺扔下萬丈懸崖。
而謝卿也終於確定了一件事:她的的確確是謝二爺和林氏的孩子,她和謝容桑並非母女。
謝淑妃所說的謝二爺癡戀謝容桑,甚至不惜將林氏生的孩子換成謝容桑的孩子,這根本就是不成立的。因爲在謝二爺的遺書中,字字句句都是在替林氏和謝卿着想,他在心中明確提到,他時日無多,從此不能再護着她們母女,心頭甚至愧疚。
謝卿出生後不久,謝二爺就去世了,因而謝卿並不知道謝二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從林氏的描述中,謝二爺是的性情溫和,心地善良之人。而今謝卿看到這封遺書,更加確定,謝二爺的確如林氏所說。
林氏含淚點了點頭:“母親都知道,母親無用,不能爲你父親做什麼。卿兒,你老實告訴母親,按個謝容桑還活着嗎?”
“她不會活着的,她害死那麼多人,她該死。”謝卿的語氣微冷。
“若是有機會,我真想親口問問她,明明二爺救了她,她爲什麼要恩將仇報!”林氏狠狠地咬牙說道。
從林氏的認知中,她實在理解不了,謝容桑爲什麼要這麼對待救了自己的人。
謝卿淡淡地說道:“母親,那個女人就是一個瘋子,她在想什麼,常人根本理解不了。”
種種事情,似乎都有謝容桑的影子在,謝卿感覺她好像是在下好大一盤棋,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一般。
謝卿好好地安慰了林氏一番,又反覆囑咐她一定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林氏方纔離開。
雲嬤嬤送走了林氏,回來就見謝卿倚在窗邊,目光定定地看着一處,不知她在想什麼想的這麼入神。
“世子妃,您可是累了,要不然您先休息一會兒?”雲嬤嬤問道。
謝卿的肚子眼看着都七個月了,孕婦最忌諱勞累。
“把母親送出宮了?”謝卿回過頭來看向雲嬤嬤。
雲嬤嬤點了點頭:“按照世子妃的吩咐,老奴親眼看着夫人上了馬車,又讓雲飛護送夫人回王府的。世子妃,您可以擔心夫人?其實您若是實在擔心,何不將夫人留在宮中呢?”
林氏出門,身邊跟着鎮南王府的護衛,還有小彎這個高手,謝卿仍然不放心,又叫了雲飛一路保護,如此小心翼翼,可以想見謝卿是有多擔心林氏的安危了。
謝卿搖了搖頭,道:“宮中更不安全。雲芷絮說過,謝容桑能在宮中來去自如,謝容桑又不是什麼武功高手,你覺得她是怎麼進來的?”
雲嬤嬤想了想,道:“從前倒是聽說前朝皇宮中有密道暗室之類的,想來這裡也有。”
“不錯,謝容桑在宮中待了好些年,憑着她的本事,別說她知道什麼密道暗室,就是她自己派人偷偷挖了一條密道都是有可能的。”謝卿正色說道,“謝容桑背後的勢力不小。”
不僅不小,而且還相當大,謝卿可以確定。
她已經派人查探謝容桑的下落,可是卻遲遲沒有消息,謝卿不知道謝容桑此刻是否在暗中看着她們,所以她不得不防着。
“世子妃,既然宮中不安全,您要不要也尋個機會回王府去。”雲嬤嬤正色說道。
謝卿是鎮南王府的主母,有懷着小世子,雲嬤嬤並不希望謝卿置身在危險中。
謝卿搖了搖頭,“我暫時還回不去,陛下恐怕不會讓我回去的。”
說時,雲嬤嬤皺起了眉頭,“陛下還是不相信鎮南王府?”
“陛下如今是越發的極端了,只要是一天沒有鐵證,他恐怕就不會放了祁王。而鎮南王府和祁王一向走得近,他索性連我也困在宮中,只有這樣,陛下的心才安寧。”謝卿輕嘆一聲。
這一生是嘆息,是唏噓。
永慶帝在位十幾年,到底也算是個賢能的君主,這些年大越發展的不錯,雖然沒有打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繁榮程度,但是至少也算得上是物阜民豐,永慶帝的功績還是不錯的。
可是他偏生在皇位繼承這件事情上行事極其偏激。即便是沒有鐵證如山,但是但凡有心人就明白,祁王是冤枉的,刺客謠言都和祁王沒有一點關係。
“要老奴說啊,先帝立了遺囑的,皇位將來還是要還給祁王的,陛下明明也是答應了的,身爲皇帝,怎麼鞥出爾反爾呢?”雲嬤嬤低聲說道,語氣裡多有抱怨的意味。
在雲嬤嬤看來,永慶帝對祁王下手也就罷了,連帶着鎮南王府也不放過。就算是鎮南王府和祁王走得近,可是眼下雲錦人在西北打仗,沒有云錦,西北哪裡能有現在的局面?可是陛下倒好,雲錦在外打仗,他卻將雲錦的懷孕的妻子困在宮中……
想到某種可能,雲嬤嬤忽然打了個機靈,疾聲說道:“世子妃,陛下將您留在宮中,不放您走,不會是想拿您爲人質吧?”
若是事情鬧得很了,消息傳到雲錦口中。若是雲錦趁機反了永慶帝,或者是舉兵幫着祁王上位,那永慶帝就以謝卿爲質,這樣一來,雲錦顧及妻兒,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嬤嬤無需擔心,我不會有事,若非萬不得已,陛下不會對我做什麼,反而是祁王比較危險。”謝卿眉頭微微皺起。
永慶帝一直扣着祁王不放,這一點着實讓謝卿擔心。
“嬤嬤,吩咐下去,一定要儘快找到謝容桑和葉成軒,只有這樣,才能證明祁王無罪,到時候陛下就再也沒有理由軟禁祁王了。”謝卿正色說道。
徐閣老聯合諸位大臣已經勸諫過永慶帝,但是永慶帝仍然執意不肯放了祁王。這等於是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陛下不願將皇位傳給祁王。皇帝將自己的心思明晃晃地歇在臉上,這不是明智的舉動,但是他偏生這樣做了,足以說明,祁王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掉,他心不安。
行事如此偏激,謝卿擔心永慶帝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果然,沒過幾日,就出事了。雲芷絮已經招供,謠言的主使暫時還沒有抓到,姑且按住不提,但是雲芷絮和葉嬪設計合謀,誣陷李相,以至於李相冤死,這是大案,朝臣們上書,李相冤死,害死李相的人自然不能逃過罪責。
雲芷絮是必死無疑的,只是謠言一事尚且沒有定論,所以暫且先關着,但是葉嬪就必須儘快處置了。
朝臣上書陛下,誣陷朝臣,是砍頭的大罪,即便是葉嬪也是一樣。
今日又有大臣上書,請求將葉嬪賜死,,永慶帝一聽就怒了,爭執了兩句,直接袖子一揮,下令杖責請命的大臣,其中有一位朝臣年逾五十,哪裡受得起這杖責,當場就沒氣兒了。
朝臣上書賜死葉嬪,合情合理,但是永慶帝卻不允,還將臣子杖責致死,這分明就是昏君所爲,頓時朝野震驚。
雲嬤嬤將此事稟告給謝卿,謝卿眼睛一縮,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不好,陛下要維護葉嬪,只怕會下令處死雲芷絮。讓雲飛在刑部大牢守着,即便是有人來行刑,就出手阻攔,我立刻去一趟御書房,”
雲芷絮將所有的事情都招了,刑部也早就將證詞呈上,只是在刑部呈上去的證詞中,只單單說和雲芷絮聯絡的人都蒙着面巾,並不知是誰。蒙面人沒有找到,那麼此案也就不算結束,雲芷絮也並沒有判刑。
當然,雲芷絮除了謠言一事,還有誣陷李相的案子。誣陷朝臣導致朝臣冤死,這是大罪,若非謝卿從中斡旋,雲芷絮此刻早已人頭落地。
謝卿答應過雲芷絮會讓她死之前再見趙天麟一面,她說到做到,不會讓她現在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