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聽不聽得到?!”
無線電傳來陸明生激動的聲音,粗劣的音質畫蛇添足般,將他動聽的聲線生生扯成劈叉。
“聽得到,師公你說!”
雲相思也激動起來,將音量擰大,屏息聽他傳來的好消息。
是好消息吧?
“相思,方晴開口了,招出一個叫瘌痢頭的小癟三,人已經去找了。方晴給他錢,叫他往黑市賣消息造謠抹黑劇組,多的方晴也不知道了。”
陸明生語氣滿是不悅,卻強自壓抑着,努力安撫雲相思。
“報社雜誌社那邊全都打過招呼,照片的事情會壓下來,你別擔心。”
陸明生的話有所保留,或者說是先行過濾些不太好的信息,怕會刺激到她吧?師公總是這麼體貼。
這些念頭一閃而逝,雲相思微帶些失望,這消息她期望得要淺得多,短時間內幾乎挖掘不出更深更有效的線索。
雲相思輕輕咬着嘴脣,忍住即將出口的一聲嘆息。
“師公,方晴那邊最好再逼一逼,看能不能再擠出些線索,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也可能暴露出一些訊息。師公,辛苦你了,千萬注意度,別給你跟方媽惹麻煩。”
雲相思按捺着性子囑咐,很快又問起早遇襲的相關情況。
“師公,對面樓查到住戶登記信息嗎?有沒有用?”
她心裡抱着一線希望,但也明白,能出手將一片鏡子運用得出神入化,先是掌握好陽光折射的角度,晃花她的眼睛,繼而抓住機會,完美運用力度速度角度,將鏡片直接當暗器射來,這樣的攻擊手段,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庸手,又怎麼會留下蛛絲馬跡。
回想起早這出其不意的一擊,雲相思心跳還是有變快的趨勢。
如果不是她幾經生死,面對死亡威脅有着近乎本能般的預警,她也不可能及時將飛刀出手,擊碎那直取她喉嚨的致命一擊。
這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攻擊風格,叫她聯想到使暗器的行家寧風致。
相起來,寧風致的手法更加華麗,不是指譁衆取寵的炫目噱頭,而是如同魔術手法一般的隨心所欲莫測高深,令人心醉神迷。
是的,寧風致的暗器水平遠高於這人,尤其寧風致還擅長羣發,堂堂皇皇,以一當十,世所罕見。
而這個人的手法,則更傾向於孤注一擲式的暗殺,帶着一股她不陌生的死亡氣息,像是專業殺手。
雲相思心頭一動,莫名聯想起火車曾經遇到的兇殺案。
兇手那種乾脆利落的殺人手段,即使她只是從魏安然等人口聽得一鱗半爪,依舊留下深刻印象,此時不期然地浮現心頭,叫她難以忽視。
暗器,對了,她還曾經見過另一個擅長使暗器的傢伙!韓冬雲!是於風晚那夥人!
像是一道靈光劈過,將所有散碎的線索連成線!
哪怕依舊缺乏證據,說起來也有些天馬行空,但真的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畢竟,世界哪有那麼多巧合不是嗎?
自打來到魔都之後,事情層出不窮,或多或少都與她有關。
小心使得萬年船,放在平時,雲相思也不會放縱自己變成一個被害妄想症患者;可現在不一樣!
溫語被綁架,危在旦夕,他們卻一籌莫展,只能被綁匪牽着鼻子走!
再大膽她也要求證,沒路她也要試圖劈出條路來!她從來不會坐以待斃,她是不走尋常路的黑客,骨子裡從來是叛逆不馴的!
雲相思瞥一眼沉着臉飆車的溫言,透過他堅定的側影,能看見車窗玻璃外飛逝而過的街景。
心急如焚的人不止她一個,她不能再優柔寡斷。
“師公,你聽我說……”
“相思?”
無線電信號一陣錯亂,斷一瞬後,突然插進一個虛弱又熟悉的聲音。
“魏安然……”
雲相思輕聲呢喃,彷如置身夢境。
“是我。”魏安然輕咳兩聲,聲音模糊不清。
“魏安然你在哪?我要找到於風晚,我懷疑是她的人襲擊的我,那個韓冬雲!溫語的綁架案說不定跟他們有關!還有柳元祁口述的火車殺人案的兇手大鬍子,很可能跟他們是一丘之貉,他們賊喊捉賊,故意攪亂我們的視線。”
雲相思急切地闡述自己突然間想清楚的一切,時間緊迫,也沒有實證,她只能這樣乾巴巴地訴說自己的揣測。
“慢點說,別急。我聽明白了,你放心,我叫靖之找人去查。”
魏安然聲音清冷虛弱,伴隨着壓抑不住的低咳,表明身體狀況實在不容樂觀。
“好,你叫他們去查,你快去看醫生。”
雲相思揪着心,內心的猜測被他毫不懷疑地肯定,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如果現在他在她面前,如果沒有這些迫在眉睫的難題,她想,她會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加深深的吻,毫無保留的。
“嗯,你別擔心我,注意安全。戚亮在我也放心。千萬別逞強,咳咳。”
魏安然還想要多交代她兩句,卻咳得嘔心嘔肺,一發而不可收拾。
旁邊傳來模糊的勸阻聲音,雲相思眼前一片模糊,逼開堵住喉嚨的莫名之物,艱難發出聲音。
“魏安然,我沒事,你快去治傷,傷好了趕緊回來,敢忘記我試試!不許廢話,執行命令!”
雲相思斬釘截鐵地下令,臉一片溼涼。
她是任性,逼得他不能安心手術,可她沒怎麼後悔。
她不怕死,真的。雖然也捨不得魏安然他們受傷乃至犧牲,但是相之下,她更怕被遺忘,被默默遺棄,這纔是生不如死!
她寧願明明白白時時刻刻被惦記,哪怕有傷有痛有遺憾,她也肯陪着一起扛。
你若不離,我便不棄。
說她膽怯也好,任性也罷,前世的經歷造了現在的雲相思,這是她,骨子裡擰巴又激烈叛逆的雲相思,被她賴,是幸,也是不幸。
她不後悔,也不容魏安然後悔。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她真沒把生死看得太重,只求活得值得。
“是。”
對面傳來一聲沙啞幾乎不可聞的應答,似是帶着笑意,彷彿午夜低徊二人耳鬢摩擦時的低語呢喃。
雲相思吐出口氣,心情鬆懈下來,放下對講機。
“溫言,相信我,溫語一定沒事的,一定。”